天短夜長,到了傍晚時分,南宮一臉心事的迴到菜館,身邊還跟著一個錦衣華服的中年人,約莫五十多歲,中等身材,微微發福,一小撮胡子有些發白。


    謝安和伍陽本來天南地北聊的甚歡,伍陽說自己不想繼承家族這些生意,他想去參軍,就從講武堂開始,不出意外的話明年他就畢業了,到時候隨便找一個軍隊,隻要是救國的隊伍就好。


    謝安不知道說什麽,隻知道吩咐他多聽他爹的話,勤練本事。


    本來救國這件事,他自己都沒弄明白,更談不上給別人指手畫腳,伍陽有嚐試,說實話,總比在家空想有用。


    南宮迴來以後,伍陽立即起身,二人聊得暢快,不知不覺時間就過去那麽久,伍陽伸了個懶腰,扭動著肥大的屁股,擠眉弄眼道:“那我先走了,不打擾你兩了,哈哈。”


    謝安沒好氣點了點頭。


    伍陽走到南宮身邊時,又突然咧嘴笑道:“嫂子好,嘻嘻。”


    南宮罕見的沒有臉紅,等伍陽走後,南宮迴頭對那中年人輕聲道:“溫叔,委屈您一下,請您稍等片刻。”


    中年人寵溺的應了一聲,不過眼神卻飄向謝安,麵色微微一沉。


    謝安也在看著他,麵無表情。


    南宮捕捉到這絲不愉快,情緒低落,走到謝安跟前坐下,低聲道:“我爹讓我迴去。”


    謝安嗯了一聲道:“我猜到了。”


    南宮沉默片刻苦笑道:“你今天才把照顧老師傅的任務給我,沒想到今天我就要走了,沒機緣啊。”


    謝安搖頭也笑道:“沒關係,將來還是可以照顧的嘛,而且這次這麽順利我也沒想到,我以為要進山好幾天呢。”


    南宮皺眉問道:“真不是月組的人?”


    謝安點頭道:“是山裏的妖族。”


    南宮靜待下文,謝安不願多講細節,微微停頓道:“現在沒事了,你不用太擔心。”


    南宮白了他一眼,開始擔憂著掰起指頭數數,“現在又加上山裏的妖族,你看啊,神殿,大名府,妖族,還有.......”


    南宮沒說出後半截,隻是長歎一口氣道:“你總有一天要得罪天下人。”


    謝安微微沉默,而後嘴角揚起,一雙丹鳳眸子仿佛一對明亮的火燭,有那麽一刻,南宮恍惚明白了謝安可憐在什麽地方了,他好像總是把每一天當最後一天活。


    謝安嗓音雖輕但無比堅定道:“我就在這裏。”


    南宮起身,眼圈泛紅。


    謝安看向不遠處的中年人,溫和道:“快走吧,別讓溫叔等急了。”


    南宮睫毛顫動,眼淚滾滾而下。


    “我會給你寫信的,有用的信!”


    謝安知道她的意思,心頭一暖,咧嘴道:“還寄在童姐那裏。”


    南宮抹了眼淚,故意撒嬌道:“我不喜歡那個女人。”


    謝安無奈皺了下額頭緩緩道:“童姐,其實不是一個壞女人。”


    這時,天邊突然一道閃電橫空亮起,緊接著沙沙聲響起,豆大的雨滴說來就來。


    天地之間彌漫著一層冷氣。


    謝安急忙跑進去找傘,可找來找去隻找到一把破油紙傘,出來的時候,那位中年人已經站在南宮旁邊,手裏撐起一把傘。


    謝安輕輕把傘負後。


    中年人淡然的看了他一眼,附在南宮耳朵旁輕聲道:“小姐,該走了,老爺嚴令今晚必須到家。”


    南宮點了點頭,突然向前伸出手,雨涼如冰,南宮小手潔白晶瑩。


    謝安馬上遞上那把破傘,南宮在此刻突然用力向前伸了一下手抵到謝安的手指,而後眼裏噙滿淚水,得意道:“行了,不虛此行了。”


    說完立馬轉身,再不忍心看一眼。


    中年人有些微怒的最後看了一眼謝安,然後也轉身和南宮一同走下土丘。


    大雨下,謝安輕輕摩挲著自己的手指,一直望著那兩個人,直到朦朧的看不清,南宮也沒迴頭,其實謝安並不是希望再見到那張清麗容顏,相反如果南宮迴頭,他就立馬轉身。


    南宮也是這麽想的。


    人來了,人又走,走才是常態。


    謝安突然喉頭發甜,仰頭望著漫天大雨,眉心如火燒一般,可他就這麽站著,絲毫不動。


    “你不要命了!”


    突然一聲輕斥從後背響起,謝安沒迴頭還保持著原來的姿勢,淡淡道:“還沒完全天黑,你這麽出來,你不要命了?”


    菜館裏不知道什麽時候,白衣女子出現在一張破舊桌子旁邊。


    謝安轉身進屋,甩了甩頭發上的雨珠坐在白衣女子旁邊,伸出手腕。


    女子坐下,輕輕搭脈,眉頭深蹙。


    “你要再這麽下去,你的身體會吃不消的。”


    謝安不知道什麽時候,臉色落寞到了極致。


    女子收迴搭脈的手指突然輕點謝安胸膛膻中,謝安張嘴一口黑血噴了出來,女子手指不停,如疾風落雨。


    從膻中開始一路向下,中庭,鳩尾,巨闕直到氣府,然後又至督脈至陽,風府再繞到手少陰心經的神門,這時謝安臉色蒼白,嘴角又溢出一口黑血。


    可是女子在謝安腕部神門穴停留片刻,立刻點到其尾指的少衝,少府兩處穴位,謝安眼眸中又頓時神采奕奕,清澈的湖底終於一柄小劍隱隱而現。


    女子細汗微微,口鼻之中氣息漸濃,不敢稍有疏忽,輕咬牙關,最後一指果斷點在他足底湧泉。


    頓時,被女子點過的穴道一一亮起青色光芒。


    謝安元氣外散,除了眼眸奇亮無比,表情卻痛苦萬分,豆大的汗珠順著臉頰流下來,少年隱忍堅持,頭頂百會穴一陣陣熱氣噴發,片刻之後,一道晶瑩琉璃的細微光芒從熱氣中悄悄呈現。


    女子起身蹙眉觀望,神色凝重到了極點。


    再過片刻,那些亮起的穴道光芒更熾,一幅玄奇的畫麵緩緩形成,女子立即遠遠站立,不敢上前分毫。


    謝安雙眼一閉,如老僧入定。


    這時如果有道行精深的修行者透過這片光幕直視謝安體內,便會發現在那些穴道勾連而起的經脈之內,一把琉璃小劍飛速遊轉,運行不知多少周天之後,猛然迴歸眉心泥丸宮,小劍仿佛有靈性一般,停滯不出卻微微歡鳴,在神台天府砥礪片刻之後,猛然從謝安百會穴一躍而出!


    霎時間,天地一振。


    天穹之上怒雷滾滾,聲勢滔滔。仿佛有天道巡視發現有人逆道行事。


    女子從門框透過目光望向天際,神色陰沉到就要擠出水來。


    女子迅速收迴視線,站定身形,雙手結印,掐起一道法訣,嘴裏默默念道:“元亨利貞,威臨!”


    小劍之上頓時一條條道家金色符文顯現,周天八卦緩緩流轉,小劍靈性之至,本來剛出來正欲吸納天地靈氣,此刻似乎遇見曾經令它萬分憤怒又可怕的東西,不禁哀鳴一聲,可卻掙紮愈烈!


    天空又是一聲怒雷!


    這一聲,這個時候,幾乎震碎了女子的膽魄。


    風雨獵獵,菜館門窗劇烈拍打搖晃,九霄之上,一道道閃電開始瘋狂雲集。


    女子眼底一狠,孤注一擲,印訣不變,張嘴吐出一口鮮血,臉色煞白。


    “五蘊皆空!道破!”


    小劍無比驚恐再次哀鳴一聲,光華徹底消失。


    女子終於鬆下一口氣。


    這時候再看向天際,別說雷,就連雨都不下了。


    天邊火燒一片,夕陽西下。


    女子緩過神來,無比忌憚的望著謝安頭頂懸停的那把琉璃小劍。


    方才再慢一步,或者小劍多抵抗半刻功夫,後果不堪設想。


    仔細想想,真是後怕不已,可是不這麽做,謝安會沒命的。


    女子沉吟片刻,手中印訣再起,一道淡黃色光芒呈現在指尖,女子低頭輕聲念了一句口訣,而後光芒閃入小劍之中,小劍緩緩墜下,重新落迴謝安頭頂,隻不過這次相比之前,顯得就死氣沉沉了。


    身上的穴道也光芒暗淡下來,直至消失,謝安蘇醒過來,第一件事是感激的看著臉色蒼白的女子,第二件事就是不停的吐血。


    小二黑被風雨的動靜吵醒,從樓上下來,看見謝安這副模樣,急忙跑過去,鞋子都掉落一隻,可又看見神仙姐姐,乖乖的坐在一旁。


    女子滿懷笑意的看了一眼小二黑。


    謝安抬頭正好看見烏雲散去,夕陽一片柔和的金光射過來,謝安虛弱開口道:“小二黑,去把門關上。”


    小二黑馬上關上門,窗戶也沒例外。


    女子沒好氣道:“就知道關心別人,你如果稍微照顧一下自己,也不至於別人為你操心!”


    “算來算去,看似關心我,最終還不是我為你操心的多?”


    謝安揉了揉眉心,這時已經舒服許多,幹笑道:“我也沒想到隻借用一縷劍氣就成這樣了。”


    女子眼底閃過一絲深深的憂慮,輕歎道:“你還要騙我?”


    謝安眼簾低垂,不再說話。


    女子轉過頭不再看他,道:“不是劍氣的問題,是你開始修煉小劍遊走經脈竅穴的路子了吧。”


    謝安幹笑著豎起大拇指道:“算你慧眼。”


    女子怒容畢現,冷冷道:“就為了給雪姨報仇?!”


    謝安點了點頭,可突然目光淩厲,“這不夠嗎?”


    “那你自己呢?!”


    “沒有雪姨,我早就餓死了!”


    女子氣急語塞,眼圈微紅,渾身顫抖,伸出手指指著他道:“你,你不可救藥!”


    謝安不知道為什麽,這一刻不敢直視女子的目光,他從沒見過黃希雲氣哭過。


    謝安低下頭輕聲道:“我錯了,可是還有老師傅,我如果不修行小劍上的法門,恐怕很難對付其餘三境修行者,更別說給他恢複記憶。”


    女子眼淚掉落臉頰,突然心疼道:“南宮說的沒錯,你真的挺可憐。”


    女子拂袖而去。


    最後說道:“要修行小劍上的法門,必須放棄其餘所有術法,從現在開始,所有元氣煉神台。”


    “還有!無論什麽事,先想著自己!再想別人!”


    謝安輕輕笑起來,很燦爛的那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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