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陽止住了哭聲,謝安神色也凝重了起來,東院出現的這幫人每一個都神色內斂,氣息隱藏,然而就是這樣無聲無息卻比起西院那些咋咋唿唿的下人不知道可怕了多少倍。


    突然聽得其中一人開口問道:“發生什麽事了?”


    有人迴應道:“秉副組長,好像是後院起火,然後有什麽人闖了進來。”


    “後院?”


    先前那人語氣微微震驚,沉吟片刻命令道:“山下,平井。”


    人群中有兩人迅速出列,低頭待命。


    “你們去看看,有什麽情況及時迴來稟報,千萬不能耽誤了墓妖!”


    “是!”


    兩人幹脆利落迅速順著走廊向外走去,謝安躲在暗處盯著兩人的背影眼神忽然閃過一絲笑意,這時伍陽雙目赤紅,殺機暴露,謝安急忙摁著他,手指微微指了指人群中發號施令的副組長,“是田中正義,武藏關門大弟子,我跟他交過手,至少第二境巔峰,你不是他的對手。”


    伍陽心有不甘,可這時比起剛才已經冷靜許多,這時東院門口突然兩聲慘叫,緊接著殺聲震天,張大帥坦胸露乳,怒目圓睜,隻披了一件黃裘大衣殺氣騰騰走在數十青衣下人們的前邊,右手一柄金刀鮮血淋漓。


    那位田先生目光突然微微一沉。


    一條走廊的距離,眨眼即至,天空突然猛的一亮,又是一道閃電劃破雨幕,驚雷滾滾而來!


    張大帥走到跟前不由分說,張嘴吐出一口濃痰,手中大刀一起,狠聲道:“王八蛋,狗娘養的東西!拿命來!”


    那位田先生根本不用自己動手,周圍立刻有兩名黑衣人抽出兵刃上前格擋,可張大帥這把金刀竟然鋒利無比,隻一碰之下,兩名黑衣人的兵刃齊齊斷裂,刀勢不減,勢大力沉,直接衝向其中一名黑衣人的腦門。


    一旁在暗處的謝安眼神異彩泛起,心中不禁暗道一聲:“好刀!”


    伍陽則緊緊握住了手中的匕首,匕首血跡已經完全消失,鋒刃處散發著幽幽的藍光。


    而就在所有人的目光隨著刀鋒落下之時,刀鋒卻突然停在那黑衣人的腦門一寸處再難往前,黑衣人九死一生,亡魂皆冒,冷汗津津的順著臉頰流了下來。


    兩根白皙的手指不知道什麽時候出現在了刀鋒之下!


    是那位田副組長!


    謝安目光如炬,死死盯著這位田先生,同時五識俱開,周遭一切動靜盡落腦海。


    隻見這位田先生全身都被一件黑色風衣裹著,就連臉龐也隱藏在一頂黑色禮帽之下,若不是張大帥的刀鋒恐怕很難看見這位副組長的一絲毛發。


    張大帥臉色都憋紅了,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可刀鋒卻始終難越雷池一步。


    這時,這位田先生抬起了頭,一雙眸子如寒星點綴,淡淡道:“張大帥,你這是何意?”


    “何意你媽個巴子!”


    張大帥怒極腳下錯步,水桶一般的腰身突然靈活的像泥鰍一般翻轉,刀鋒隨手一轉變成橫切,那位田先生不敢硬接金刀鋒芒,雙指鬆開,卻微微彎曲,猛然發力彈在了刀背,隻聽“叮叮”的兩聲連續的清脆鳴響,張大帥金刀脫手落在地上,而餘勁順金刀往上,他本人也蹬蹬的猛然退後幾步。


    雙方手下人見此,立刻都一擁而上,頓時場中亂作一團,張大帥這邊人多,可田先生那邊卻都是修行者,個頂個的精銳,兩邊方一交手,立刻慘嚎聲連連響起,血灑走廊和雨水混在了一起。


    謝安卻一直未動,剛剛那位田先生以指彈刀,勁道收發自如,他已經隱隱感覺這人距離和他上次交手進步飛速。


    而就在這時,屋頂突然躍下一人,手中長劍仿若閃電有風雷之勢劃破雨幕直奔田先生麵上雙目!


    這人身法飄逸,劍光狠辣絕非等閑之輩,謝安一直在暗處都沒有發現這人竟然一直在房頂,此刻眼中全然被震驚充滿!


    那位田先生也第一次神色凝重了起來,絲毫不敢怠慢,一個閃身虛晃一指,隻見白皙的手指突然冒出一絲紅光打偏了劍尖,而在這短短的一瞬,田先生身形已經落在五丈開外,距離謝安和伍陽藏身之地不足十步。


    兩人立刻斂氣屏息,靜如處子。


    劍勢落空,那人也不再追,轉身落在張大帥身邊,劍尖微斜,如一尊雕塑。


    “果然是他,”謝安認出了這個神秘劍客,眼神灼灼,“如此看來,神殿和張大帥貌合神離已經到了水火不容,一觸即發的地步,這不連他都被大帥府請來坐鎮。”


    伍陽也稍微冷靜了下來,盯著場中的驟變的局勢忽然極小聲問道:“這人是誰?”


    謝安鄭重道:“是武當山的劍修。”


    伍陽心中瞬間凜然震驚,他毫不懷疑謝安的情報來源,可劍修一脈,實在駭人聽聞。


    天下凡人之外,有修行者,這不算秘密,甚至各地老牌宗門或者新近興盛的講武堂之類的民辦學塾都公開收徒傳授。


    修行者種類紛繁,有術修,符修,兵修,力修等等,但不管有怎樣細化的門類,最高層次的分類一定是劍修和非劍修。


    這是修行世界約定俗成的規矩。


    因為,劍修之殺力,逆行伐仙,舉世皆驚,這是唯一一類可以越境殺人如探囊取物的特殊修行者,而這已經在曾經無數個黑暗動蕩的年月中被血淋淋的證實。


    一個天才劍修,足以一個人,一把劍就挑戰整個修行世界,甚至不懼天威改變俗世的氣運,影響王朝的更迭!


    伍陽不是劍修,但對劍修的可怕早就已經深入腦海,無論從書上看到的,還是講武堂中的師門忌諱。


    東院外又一陣殺聲喊起,大雨中又一批張家的黑衣殺手趕來,張大帥一聲令下瞬間加入了戰團,一批接一批,隻短短幾個唿吸的時間,小院血流成河,遍地屍體。


    神殿的人漸漸處於劣勢,田中正義目光陰沉的看了一眼局勢而後突然淩空而起,隻點了幾下屋頂便消失不見,張大帥氣炸了,眼睛都要瞪到眼眶之外,怒聲道:“陳衝,快給我追!格殺勿論!他們師徒狼子野心已不是一日兩日,今天一個不留!我去殺了武藏那狗賊!”


    神秘劍客微微點頭,目光朝著夜幕中田中正義消失的方向看了一眼便忽然殘影晃動,人已經不見。


    神殿的人節節敗退,滿身血汙,此刻田中正義逃走,更是毫無戰意,張大帥自然殺氣更濃,撿起大刀高高揚起,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大喝道:“弟兄們,跟我殺進東五院!誰要能殺了武藏,我賞他一粒換元丹!”


    眾人清晰聞言,眼中血紅,極盡貪婪之本性,仿佛打了雞血一般嗷嗷叫著衝破東三院,直向東五院進發!


    而此刻宅院門樓之上,一老一少並肩而立,隱藏在深深的夜幕中,似乎無形一般。


    老的開口道:“換元丹,這張大帥還真是好手筆。”


    少年咳嗽了一聲,忙從懷裏掏出手絹捂在口鼻,拿起一看竟滿是鮮血,老人急忙握住少年左臂,一道淡黃色元氣沿著少年的手臂緩緩而入,老人麵色擔憂,著急道:“小組長,此地戾氣深重,不宜久待啊。”


    少年在老人元氣運行之下舒服許多,目光卻依然盯著下方的戰場,擺擺手道:“不打緊,不打緊。”


    老人微微沉默,可眼中擔憂之色卻更濃烈了些。


    而下方在所有人都離開了東三院之後,池塘邊上突然冒出兩個人影,正是謝安和伍陽。


    謝安使了眼色道:“小陽,你去西院找竹姐,張大帥中了竹姐的劇毒,又強行運功不出半刻必死,至於剩下的,交給我!”


    伍陽提起匕首向前一步眼神陰寒道:“不行,你去找竹姐,我去殺武藏!”


    “不行!你怎麽這麽強,說好的按計劃行事,我去殺武藏,你吸引他們互鬥然後和竹姐會合,怎麽現在全變了?”


    伍陽心有不甘,緊緊咬了咬牙,最後妥協道:“那你千萬小心!”


    “快去吧。”謝安欣慰一笑,拉起黑麵巾,足尖輕點便掠上牆頭,身輕如燕。


    伍陽又看了一眼謝安,忽然眼光一沉,不僅沒有去西院反而大踏步進入東三院,直奔東五院。


    門樓之上那位少年清清楚楚的看在眼裏,忽然微微一歎。


    老人卻麵露喜色:“一切都在小組長掌控之中!”


    少年搖頭:“有一個人不在。”


    老人不明所以,試探問道:“謝安?”


    少年沒迴答,從懷裏突然抽出一張黑色的令牌交給老人,聲音變冷道:“讓張富貴事成之後命令田中即刻返迴大本營,武藏放棄了。”


    “喏!”


    “還有,田中一定發現了他們兩個,等擺脫了陳衝就會折身返迴,那時候田中一定會挾持竹姐作為人質,”少年說到此處又咳了幾聲,用手帕擦去嘴角鮮血道:“伍陽不去救竹姐,那你就去吧。”


    老人微微抬頭,似有千言萬語,沉默片刻卻仍然咽迴了肚子,輕聲道:“喏!”


    老人身影一晃便消失在原地,可雨傘卻一直頂在少年的頭頂,似有神秘力量加持。


    少年在老人走後,目光晶瑩,遙望南邊,手指輕輕摩挲,“若是不能成仙,那就能救你一次是一次吧。”


    謝安一襲黑衣於牆頭上縱橫起躍,隻兩個唿吸就已經到達東五院,這時候張大帥等人殺聲洶湧,卻還並未趕到。


    少年目光灼灼盯著下方,隻見門開之後,張叔突然出現了,手裏捧著一個一尺多寬的黑木匣子,謝安心中那股不安從未散去,此刻眼見如此更是微微閃動著殺意。


    張叔朝著殺聲的方向看了一眼,嘴角突然翹起,譏笑一般的搖了搖頭後又極為愛惜的摸了摸手中的木匣子忽然哈哈的笑了起來。


    “黃道仙陵,金縷玉衣,都是我的,都是我的了,哈哈哈哈!”


    驀在此刻,房門再次打開,一道聲音冷不丁響起:


    “果然是你,張富貴,你手持天申令,卻敢將玉衣據為己有,你就不怕永生永世被神殿追殺?”


    一個身高七尺的臃腫大漢從房門裏緩緩現身,黑衣少年看的清清楚楚,正是神殿日組組長武藏!


    “你沒中毒?!你沒死?!”


    張富貴突然震驚的睜大雙眸,右手食指指著這個魁梧大漢神色間充滿了害怕。


    “讓我死?就憑你?”


    武藏一步步逼近,每走一步,身上的氣息就強一分,等走到張富貴跟前氣息已經暴漲十幾倍,隱隱摸到第三境界中期的味道。


    地板滋滋裂開,空中彌漫著恐怖的焦灼味道,風雨之大卻到了武藏跟前自動從兩旁落下,氣息外散,雄渾圓潤。


    張富貴全身都顫抖了起來,可是卻忽然孤注一擲陰森道:“武藏,我殺你是奉小組長之命,你私自修習玉衣上的仙法,已經犯了重罪,這一切有天申令為證,你躲得了嗎?!”


    武藏的腳步突然停下,口鼻忽然劇烈噴血,可是眼神卻更為陰狠毒辣,張富貴瞬間明白了所以然,頓時來了精神,陰森森笑道:“原來你不是沒中毒,隻是強弩之末!”


    這時外邊張大帥帶人趕到,張富貴猛然大聲喊道:“快來!快來!武藏這奸賊在此!”


    空中突然寒光乍現,一把金刀劈空而來,獵獵風勢唿唿作響,而驀在此刻,又一道寒光比金刀之勢更快,更急,更猛,從張家殺手最後邊穿出,一路噗噗噗洞穿數十人的胸膛,截在金刀之前!


    “叮!”


    一陣劇烈清脆的金屬交鳴響徹小院,震散雨幕,眾人如針刺腦,紛紛捂著耳朵,可目光都齊齊聚焦在武藏身前半丈方圓,隻見一刀一匕齊齊掉落地上。


    刀是金色,匕有藍光!


    人群散開,一個胖乎乎的少年遠遠而立,正緩緩而來。


    牆頭之上謝安身子巨震,立刻現身大喝道:“小陽!”


    伍陽臉上淌著的不知是雨水還是淚水,遙遙望著武藏七尺雄軀,一步一個字:


    “武藏,你的死期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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