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顧長蕭看自己的目光有點怪,錦歲忙解釋道:


    “我不是不想換迴來啊!我一直盼著這一天呢,你瞧,人前我都不敢喊阿爺。錦安還叫我王爺哥,早換迴來我也安生。”


    顧長蕭喃喃地道了句:“我知道。”


    聲音太小,風又大,錦歲沒聽清,探頭看著他:“你說什麽?”


    顧長蕭臉色又變得凝重,給人一種心事重重地感覺。


    “我是說,此事關係重大,不於人前說清楚,麻煩甚多。幹脆馬球賽多辦幾日,等朝廷的聖旨一到,在決賽那一天,當著所有人的麵,將此事公布。”


    錦歲心一驚,搞麽大嗎?很快她又反應過來,顧長蕭之前一直對換身份的事不重視,一副戾王就是個名,咱倆誰都都行,反正都是建設邊城。


    搞得錦歲以為他心理有問題,為了留住自己這個人才,要下這麽大的血本。


    結果他見霍子安一麵,態度立即就變了,換身份的事變得急不可耐,還要搞這麽大陣勢。搞得好像擔心自己會在背後做什麽一樣。


    難道你還怕我以假亂真,霸占你的身份?


    難道是程榆那天的暗示讓顧長蕭誤會,擔心自己會拐走黑羽營到塞外稱王?


    不怪錦歲胡思亂想,實在是顧長蕭對此事的態度變化太大,兩人以前都是坦誠相待,可這次明顯感覺他有很多事不想跟錦歲講。


    當然,錦歲也心虛,燕九的事她也沒跟顧長蕭說。


    她決定等身份換迴來之後,看燕九對顧長蕭的態度,由她從中牽線,看這兩人能不能真正合作共同發展。


    兩人沉默地走了許久,往邊城區方向遙遙一看,隱隱還能看到賽場的盛況,今天下午可是有三場比賽的。


    錦歲緊緊衣領,風開始涼起來了:“哪個,沒別的事咱們就迴去吧!”


    顧長蕭停下腳步不動,好像猶豫很久似的,看著錦歲輕聲道:“小季道長,你為本王做的這些事,本王感激在心。”


    “本王覺得咱們的身份互換迴來之後,你留在邊城影響不好,畢竟黑羽營那些將士都曾隨你出生入死,你在社裏,本王擔心他們遲早生出二心。”


    這話聽在錦歲耳裏,隻覺跟一道天雷劈下一樣,耳朵嗡嗡地響,她甚至以為自己聽錯了,詫異地問:


    “等等,你能重說一遍嗎?我沒聽清。”


    顧長蕭深吸一口氣,鄭重地看著她的眼睛:“本王是說,身份互換迴來之後,你必須離開邊城!”


    “你放心,本王許你的金銀你都能帶走,我會派人將你和季道長、錦安送到你們的老家,保你一生衣食無憂。”


    錦歲歪著頭,怔怔地看著他,懷疑他被人奪舍了。


    半晌才道:“霍子安到底跟你說了什麽事?”


    顧長蕭目光絲毫沒有愧疚或是心虛,很正色地說:“這不是你該打聽的。”


    錦歲也來火了:“嗬,你以為老子稀罕當你這破戾王啊!飛鳥盡良弓藏,你鳥還沒打到手呢,就要把弓折了!”


    “行,我走還不行嗎?但你憑什麽管我去哪?天大地大,我想去哪去哪,與你何幹?”


    顧長蕭突然伸手抓住她的手腕,直視她的眼神,眼神中帶著她看不懂的壓抑和瘋狂:


    “不許去燕九那!離開燕地,去哪都成。”


    錦歲正想說‘你管得著嗎?’


    就那麽一瞬間,顧長蕭眼中的瘋狂變成了悲傷和哀求,他猛地一拉錦歲的手腕,將她抱在懷裏。


    抱的很緊,好像要狠狠地將她融進自己的身體裏一樣。


    趴在她的耳邊哀求著:“不要去燕九那,離開燕州,永遠不要再迴來!”


    “算我,求你。”


    錦歲心直顫,既為他的話,又為他此刻的動作。用盡力氣推他,可哪裏推得動。


    隻能說話來激他:“你幹什麽?哪有大男人這樣摟摟抱抱的?快放開我。”


    顧長蕭卻摟的更緊了,直到她不再掙紮,任由他摟著不動,任憑他灼熱的唿吸落在自己脖頸上。


    他卻又突然像被電了一樣,猛地鬆開錦歲,差點把她推倒。


    她越發惱火,這個神經了!特太陽的,瘋子會傳染嗎?正常人來邊城就變瘋了是不是?


    “顧長蕭!君晏清!咱們好聚好散,但你把話說清楚!”


    顧長蕭翻身上馬,居高臨下地看著她,好像剛才的擁抱是他最後的仁慈,此刻他又迴那個不講理的戾王:


    “該說的本王已經說清楚了,聖旨一到,當眾宣布,你此生都不要再迴邊城一步!”


    說完他一拍馬臀飛奔而去,留下錦歲在原地喝了半天冷風,也想不通顧長蕭在發什麽瘋。


    反正跟霍子安有關就對了!她同樣拍馬離開,直接往屯田營奔去,找到牛大嫂:


    “霍子安呢?”


    “啊?”


    “牛大人,傷的快死的牛大人呢?”


    牛大嫂這才反應過來:“剛才來人接走了,應該到傷兵營了。”


    錦歲忙去傷兵營,結果看到十幾個馬球隊員在那哼哼唧唧,都是下午比賽受傷的,其中一個手臂骨折,其他人都是小傷。


    錦歲忙問軍醫,結果得知霍子安根本沒來。


    然後她就碰到神出鬼沒的流雲,這小子還是一幅很拽的中二少年模樣,不用錦歲問,他自己直接說了:


    “王爺說霍緹騎的事是隱秘,望小季道長不要告知旁人。”


    錦歲瞪著他:“他人呢?本王現在還是戾王,就有權力問他話!”


    流雲搖頭:“不知道,除了王爺誰都不知道。”


    錦歲大怒,恨不得跳下馬揍這小子一頓,但流雲跑了太快,把話帶到人就沒影了。


    錦歲站在原地突然生出一種很茫然的感覺,接著就是自嘲一笑,我這是幹什麽呢?


    自作多情?自以為是?


    嗬嗬,什麽季兄,結拜成異姓兄弟;什麽一起共建邊城;什麽隻要你留下,邊城分你一半……


    特太陽的,皇家人就是無情!用你時啥都好,不用你時恨不得將你踹得遠遠的。


    錦歲牽著馬有種不知道該往哪裏去的感覺,她是真心視邊城為家,可自己做的這一切都成了笑話。


    顧長蕭一句話,她就是個小醜。


    真好笑啊!可為什麽我會想哭呢?心口好像堵了一團加了酸水的棉花,隨著她每一次唿吸,鼻頭和嗓子都發出酸澀的味道。


    她抬頭看雲,強忍著不讓眼淚掉下來。


    手中的韁繩不知何時鬆開了,小黑乖乖地跟在後麵,不時打個鼻息提醒她,快把自己牽起來。


    “王爺!”


    燕十一那張討厭的臉出現在眼前,他最是沒眼色,絲毫看不出錦歲的情緒不對。


    拉著錦歲到一邊無人的地方,嘿嘿笑著道:“王爺,有件事想跟您商量一下。”


    錦歲瞟他一眼,他忙指著不遠一個燕雲隊的球員:“王爺您瞧那人。”


    錦歲順著他的手一看,是個長的很高大,身材比例極好,皮膚很白的年青男子。


    錦歲還是沒開口,因為她現在隻要一開口,嗓子肯定是啞的,她已經將淚咽下去了。


    燕十一卻被她的反應鼓舞到了,因為王爺沒攆他滾,事情就成功了一半。


    “我知道你好這口,隻要你別讓我們燕雲隊下一輪抽到黑羽隊,我把這小子送給你暖床。”


    “保管沒有任何人知道!你放心,這小子幹淨的很,我特地挑的,跟你那顧護衛長的像吧!”


    錦歲:……


    她低頭四處一看,太幹淨了,連個磚頭、石頭、狗屎都麽得。


    小黑你能上嗎?把這小子踹死行不行?


    “王爺你怎麽不說話呀,行不行給句話!你要不喜歡這個,我燕雲隊的隊員,你隨便挑!”


    錦歲深吸一口氣,被顧長蕭的事弄出來的複雜情緒現在隻餘一件,我特麽就算不是戾王了,也能把這小子打死吧!


    “你能不能有點節操!”


    “節操是什麽?能幫我奪冠不?”


    錦歲現在真沒心情跟他胡鬧,頭一扭走了:“我告你哥去,他打死你我送棺材。”


    燕十一絲毫不懼:“嘿嘿,我哥迴城了。”


    錦歲突然想到用魔法打敗魔法,跟這個腦子不正常的二百五溝通,隻能用魔法。


    轉身一笑:“行啊!但你燕雲隊的歪瓜裂棗我看不上,本王看中你,你要洗幹淨陪我一夜,我就讓你抽不到黑羽隊。”


    燕十一瞬間呆滯,結結巴巴地說:“我不行,我喜歡女人。”


    突然,他像看到鬼一樣,撒腿就跑。


    錦歲在他背後喊:“你跑什麽?有種提就有種應!今晚本王等你來!”


    “等他來做什麽?暖床嗎?”


    顧長蕭微怒的聲音響在身後,錦歲瞬間僵住,頭也不迴去往前走。


    顧長蕭兩步追上來:“你就這麽迫不及待要去燕家?”


    錦歲翻個白眼:“你有病治病去,別在我這發顛!是你迫不及待要我走,現在又裝什麽裝?”


    “難道你想讓我跪下來感謝戾王不殺之恩?


    我都說了我會走,你大可派人去迎接聖旨,今天接到,咱們就公布,明天我就滾!保管滾出你邊城地界!”


    顧長蕭咬牙切齒,深吸一口氣:“我已經叫李恆、程榆一眾官員等著,我們現在去跟他們說清楚。”


    錦歲冷笑:“戾王殿下這麽心急,怕我卷款跑了不成?


    我當殿下一諾千金呢,原來……嘖嘖,相比之下燕十一說話還算話一點。”


    兩人曾經的談話,顧長蕭的種種承諾還響在耳邊,如今卻皆成笑話。


    錦歲覺得臉頰有點癢,用袖子用力一擦:“殿下放心,小道不是貪戀權勢之人,走吧!”


    兩人並肩往營地去,這條路兩人一起走過千萬遍,而這一次,卻是離心離德。


    錦歲怎麽也沒想到會是這個結果,不禁想起燕九說過的話,平陽虎是否還會念及舊友?


    燕九郎你還真是一針見血呢!猛虎,何時需要朋友了?


    李恆本來在看比賽,他原計劃上午看完就離開,可沒想到那馬球賽打的太精彩了。


    燕州缺少娛樂活動,這樣盛大的賽事連他也被吸引了,中午小歇一陣,立即又來看下午的比賽。


    然後就接到戾王有要事召他的指令,同時被召見的還有程榆、寒星、黃隊長等邊城重要官吏,另外燕州城的幾個官員也跟李恆同來。


    李恆懵懵地問程榆:“王爺召見我等是為何?”


    程榆猜測道:“應該是因為賽事。”


    李恆這才安心一笑,撫須道:“誰能想到賽事會如此盛況空前!經此一事,邊城的貿易區算是搭起來了。”


    “本官略微觀察,燕地十六州都有商人來邊城。”


    “王爺果真是雄才大略啊!誰能想到短短幾個月,將荒涼破敗的邊城,變成如今這模樣!”


    “想必幾年後,邊城定會成為燕地第一大城,把燕州都給比下去嘍!”


    李恆毫不吝嗇地誇獎,因為他也得到消息,聖旨快到了,聖旨一到,他這個燕州牧的政績到手,任期一到他就能調迴長安了!


    所以他現在對戾王是能怎麽誇就怎麽誇,對戾王交待的事也是事無巨細地辦好,隻等一年後徹底逃出這片泥潭。


    管戾王跟燕地士族彼鬥呢!那就是另一個州牧要操心的問題了。


    營地裏,黑羽軍守著一個大帳篷,方園沒有一個閑雜人等。而守著帳篷的將士,都是王爺從長安來的舊衛。


    饒是程榆也察覺到不對勁,心一驚,難道要出什麽大事了?


    不可能是韃子,也不可能是馬賊山匪,是燕地士族嗎?


    他和寒星相視一望,皆從對方眼裏看出疑惑,王爺並沒提前跟他倆通過氣。


    一眾人忐忑地走進帳篷,然後就看到,顧緹騎一身戎裝,身前擺著戾王印,和劉欽差宣讀的聖旨。


    而我們的戾王大人,卻是一身騎裝地站在顧緹騎身後,兩人的臉色都很凝重。


    這是什麽情況?


    十幾個官員皆摸不著頭腦,誠然戾王自來邊城,幹了很多張狂怪戾之事,但眼前這一幕,他們著實無法理解。


    寒星是忠心的戾王派,眼前眉一皺上前喚錦歲:“王爺。”


    他是想看一下,錦歲是不是被人挾持,或者中了迷藥之類的。


    錦歲勉強一笑,輕聲道:“我沒事,你們先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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