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年的時間,讓這個村子中,逝去了一些麵孔,增添了一些麵孔,演繹著歲月的交替,生命的枯榮。


    二十年前,在村中學堂中讀書識字的那些孩子們,有的留在了村中,有的走出了村子,用在村子裏學到的知識出去謀取一個不一樣的未來。


    二十年,這個村莊改變了不少,青年也已經步入了中年,唯一不變的是他所住的那間茅草屋,不變的是屋前那片空地,是每天來此讀書識字的孩子和一些少年少女,還有出現在他身邊的那隻白色蝴蝶。


    二十年中,青年原本的名字,在這個村子裏已經沒有人記得,他們早已習慣用‘夫子’來稱唿他了,而這也幾乎成了他如今唯一的名字。


    這一天,一個衣衫樸素十七八歲的少年,要離開村子出外考取功名,特此在臨走前拜別這個教育他十幾年的先生。


    已入中年的夫子,看著麵前少年,淡然的眼神中也有些許欣慰,這是他在這個村子教書二十年中最聰慧的一個孩子,他也希望此子能有不一樣的未來。


    “對這個仁字,你有何見解!”


    早已熟悉至極的一個問題,楊晨卻沉思一下之後,才正色說道:“仁即是德!”


    聞言,夫子微微一笑:“你可以去了!”


    “楊晨拜別夫子!”


    楊晨離開了,獨自一人離開白楊村,或許他還帶著全村人的期望,期望他能成為全村第一個金榜題名的人。


    白楊村重新恢複了往日的平靜,夫子依舊重複著同樣不變的生活,教書育人。


    轉眼又是三年過去,當初那個楊晨也終於歸來,帶著狀元之名歸來,那一刻,整個白楊村都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喜慶之中,這是他們村子這麽多年以來,第一個狀元,值得村中每一個人歡欣雀躍。


    楊晨歸來的第一件事,就是來到夫子麵前拜謝,而夫子隻是對其讚賞的點點頭,道:“這是你自己努力所得,但這隻是你邁向不同未來的第一步,而這個未來的路,還要你自己去走!”


    “學生明白……”


    楊晨在白楊村待了一個多月,就收拾行囊赴京任職,走時再次來到夫子麵前,恭聲道:“還請夫子教誨?”


    夫子隻是微微一笑,道:“什麽是仁?”


    楊晨沉吟一下:“仁即是德!”這是和三年前一樣的迴答。


    “你可以走了!”也是三年前一樣的迴答。


    轉眼又是三年,楊晨再次迴到了白楊村,隻是這一次,他不是一個人,而是帶著家眷隨從,可謂是衣錦還鄉,而且他的妻子正是當朝宰相之女。


    這一次,整個村子的男女老少都走出村子,在村口迎接,唯有夫子未出。


    入村之後,楊晨帶著自己的妻子一同來到夫子麵前寒暄一番。


    這一次,楊晨一家在白楊村停留了一個月,就全部返京。


    因為楊晨的關係,白楊村的一些讀書人也陸續走出村子,在京城謀取一分差事,或者做一些小生意,有楊晨的關照,這些人的日子也是越來越好,而白楊村則是越來越冷清。


    楊晨迴村的次數也是越來越少,那些靠其關係在京城發展的人,也是如此,隨著時間的推移,還留在白楊村的人則是越來越少。


    轉眼間,又是二十年過去,白楊村還是曾經的白楊村,隻是曾經的戶戶人家,現在大部分都已經荒廢,還留在村子的人幾乎沒有什麽年輕人了,都是一些上了年紀的人。


    夫子來到白楊村也已經整整五十年,從當年的青壯年,也已經變成老翁,踏入了入暮之年。


    夫子所在的那間茅草屋還在,門上的那個寫著仁字的匾額還在,草屋前麵的空地依舊還在,隻是再也沒有孩童來此讀書識字。


    白天,夫子會和村中的老人喝茶聊天,而到了晚上,夫子的生活和曾經並無不同,無論是秉燭夜讀,是撫琴一曲,是獨自賞月,還是早早入睡,都和曾經一樣,曾經的那隻白色蝴蝶依舊還在。


    這種日子過了五年,當一天清晨,村中的老人醒來之後,卻發現在村中停留足足五十多年的夫子,竟然已經離開,無聲無息。


    對此,還留在村子裏的老人是唏噓不已,是夫子的到來,逐漸改變白楊村年輕人的命運,讓這個村中的人逐漸走出,走出不再世代相傳的命運。


    隻是看著如今冷冷清清的村落,這些老人都不由的心生一種感慨:“曾經未必壞,現在也未必好!”


    曾經的白楊村雖然貧困,卻也是自給自足,且充滿了生機和歡笑,如今的村民,是過的比以前好了,隻是白楊村還是以前的白楊村嗎?恐怕早已不是了。


    夫子獨自一人離開了白楊村,一個人乘坐一輛普通的馬車沒有方向的走著,一路是披星戴月,風餐露宿,而他始終在路上。


    兩年之後,夫子卻在無意中來到了京城,碰巧在菜市口看到了一個人即將被斬首示眾,而這個人不是他人,正是楊晨。


    原來當年楊晨金榜題名成了狀元之後,又順利的成為當朝宰相的女婿,他的仕途就真是一帆風順,步步青雲,並最終成為當朝宰相。


    而在其成為宰相沒有幾年,當朝皇帝卻突然駕崩,因為新皇年幼,所以皇帝在臨死前讓楊晨成為顧命大臣,全力輔佐新皇。


    這樣一來,新皇年幼,一切朝政都有楊晨把持,而這也助漲了他的野心,於是就開始在暗中結黨營私,鏟除異己,權勢越來越重,幾乎成為有實無名的皇帝。


    這樣的情況一直持續了十幾年,整個朝廷幾乎完全變成了楊晨一個人的朝廷,並認為已經牢牢將皇帝掌握在手中,或許他不願背負謀朝篡位的罵名,並沒有廢除皇帝,而且他也認為將其牢牢掌控就足夠了。


    隻是現實永遠不是那麽簡單,那已經成年的皇帝,也早已在暗中積蓄力量,盡管楊晨把持朝政十幾年,但朝中依舊還有真正忠於皇帝的人,於是在這些人的精心謀劃之下,還是瞅準時機一舉將楊晨擒下,並以謀朝篡位之名斬首,且是株連九族。


    人群中的夫子看到斬首台上的楊晨,布滿皺紋的臉上沒有任何波動,卻還是緩緩走出人群,走向斬首台。


    如今的楊晨,也已經不再是當年的弱冠少年,也已經年近六旬,隻是如今的他看上去比夫子還要蒼老,當看到夫子的時候,他那死寂般的雙眼終於起了一絲波動。


    當夫子走到台前,台上跪地的楊晨直接俯身跪拜,道:“學生拜見夫子!”


    這一刻,不管是周圍的朝廷大員,還是圍觀的普通百姓,都露出了驚訝之色,楊晨這一次所犯之事,讓他在京城的親屬朋友全部遭到株連,那裏還有他的親朋好友,更何況現在出現的是他的恩師,而且能讓楊晨施跪拜之禮,顯然他對這位恩師的敬重。


    夫子抬頭看著台上的楊晨,淡淡道:“什麽是仁?”


    依舊是熟悉的問題,隻是楊晨的神色卻是變了一變,沉吟片刻才說道:“仁即是德!”


    “何謂德?”


    聞言,楊晨的臉色猛地一變,一陣青一陣白,最後苦澀說道:“原來學生從來都沒有明白什麽是仁,辜負夫子的教誨!”


    夫子搖了搖頭,歎聲道:“四十年前你離開時的迴答沒有錯,你那時的德是帶著所有人的期望,三十年前你的迴答也沒有錯,那時你已經臥居京城,你的德是造福全村鄉鄰,二十年前你的迴答也沒有錯,那時的德是在朝堂之上大展宏圖!”


    “如今你口中所說的德,已經徒有虛表,即便你依舊記得,但二十年前你所謂的德,是容納著別人的期望、寄托的德,而這二十年你所謂的德,隻是你一人之德!”


    “紅塵紛撓,改變的不單單是一個人的年齡,還有心態,同樣改變著一個人對同樣事物的見解,四十年前問你何謂仁,你的迴答是你的鴻浩之誌,如今問你何謂仁,你的迴答隻是權勢喪失之後的落魄!”


    楊晨的神色變了幾變,最終歎聲道:“學生知錯……”


    夫子卻是搖頭,道:“這是你自己的選擇,也是你和村子的命運,是你改變了村民的命運,也徹底將此葬送,一切的一切都是命數,坦然麵對就是!”


    楊晨沉默片刻,又是對夫子拜服一禮,道:“學生拜別恩師!”


    夫子沒有再說什麽,轉身離開,很快就消失在人群之中,當朝廷之人反應過來,想要去抓捕他的時候,已經是找不到人了!


    三年之後,一座隻有數十丈高的青山腳下,夫子停下了四處行走的腳步,在此處居住下來,如今的他已經白發蒼蒼,垂垂老矣,已經無力再四處行走。


    一間茅草屋,一個蒼老的老人,在此一待又是五年,這一天,夫子坐在茅草屋外的一塊石頭上,看著天空那萬裏無雲的天空,低囔道:“七十年的凡人生活,領悟人之道,如今也到了結束的時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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