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苗族男人氣質老練沉穩,儀態大氣威嚴,光是站在那裏就讓我們的視線不由自主地凝聚在了他的身上,屏息靜聽他的話。“諸位貴客,歡迎來到硐江苗寨。今夜是我們苗族人遊方結友的時刻,還未結婚的貴客們也可以參與進來,共襄盛會。”說完,他便微一鞠躬,轉身離開。我聽到坐在我不遠處的一位老年人輕聲對他身邊的年輕人說:“那個是寨子裏的苗王,他身上那件苗王服可值十多萬呢!”年輕人們立刻稀奇地感歎:“苗王!聽起來好厲害!”“是不是相當於村長啊!”“他有政府的許可嗎?是寨民自立苗王還是政府任職啊……”一群人很快就七嘴八舌地開啟了討論,我聽了一會兒,發覺沒什麽意思,便把視線挪迴了廣場上。此刻,廣場上已經完全陷入了一片人聲鼎沸,身著苗服的年輕男女,還有普通打扮的男女,都圍繞著篝火載歌載舞。苗族人天生一副好嗓子,即使混亂但歌聲聽起來也是美的。還有的已經開始了瘋狂的“踩腳”儀式。這就是我們之前聽安普說過的,如果男子大膽地踩了心上人的腳背,而心上人也迴踩的話,就算是定情的儀式。不知道多少對男男女女,雙手互握,弓著背瞄著對方的鞋子。男子們也一點兒不腳軟,踩得好幾個姑娘鞋子都掉了。而在這些瘋狂的男男女女中,我居然看到了溫聆玉、邱鹿和徐子戎他們三個的身影!邱鹿和徐子戎在拉著手踩腳,而一向內斂的溫聆玉似乎也被氣氛帶動,和幾個苗女挽在一起,跟著她們的腳步隨意地舞動著。而在我發現他們的同時,邱鹿也抬眼看到了看台上的我。她眼睛一亮,推了推徐子戎,用手指著我的方向示意徐子戎快看。他們站在喧鬧的人群中,我聽不清他們說了什麽,但我大概已經猜到了。因為他們不玩踩腳了,反而徑直向我走過來。“李遇澤,快來!”邱鹿衝我招招手,好像在邀請我加入什麽極有趣極快樂的活動似的。徐子戎則直接上前來,抓住了我的右胳膊:“阿澤,別坐在這裏看啊!多好的脫單機會,哥們替你把握住!快走快走!”我本想拒絕,但一來徐子戎的力氣實在太大,二來換個角度想想,親身體驗一次苗族的活動,沉浸式地體驗風俗民情,或許也不失為探究民族特色的一種很好的途徑。我被徐子戎拉著來到廣場上,而邱鹿則不知道什麽時候帶著溫聆玉過來了。“快來!可好玩啦!”邱鹿意味深長地瞅著我。溫聆玉滿臉通紅,撩起眼皮看我時,眼波之中盡是欲語還休。我當然知道她的心意,也知道溫聆玉極受歡迎,是很多人追求的對象。但卻並不是我的。我一直以為我的迴避會讓她明白我的意思畢竟當麵拒絕一位女士是很不禮貌的行為,而且我也不想把我們這個四人小組的關係弄得太僵,至少現在不能這樣她會早點轉移注意力,尋找她自己真正的緣分。我輕咳一聲,說:“我去那邊看看吧,我隻帶了一雙鞋出來!”說完我便隨意尋了個方向趕緊離開。隻聽到後麵隱隱傳來邱鹿安慰溫聆玉和咬牙低罵的聲音。“死直男!活該這輩子沒有女朋友!哼!”可我還沒走幾步,忽然眼前一花,幾個人就圍了上來。原來是我急著離開,誤入了一群歌舞的苗族男女中間。第4章 偶然抓拍“阿哥來了你莫走,阿妹碗裏有好酒!”幾個苗女大膽地攔住了我,我定睛一看,為首的那個還很眼熟,不是給我倒攔門酒的阿黎又是誰?不知道她們是什麽意思。這是想要帶動遊客一起互動呢?還是有其他的想法。我駐足站在原地,靜靜地看著她。阿黎生得極美,連號稱“係花”的溫聆玉在她麵前也要遜色三分,而刺繡精致的苗服穿在她身上更添了幾分風情。她也膽大直白,走上前來一雙眼睛一轉不轉而看著我,眸中眼波流轉,仿佛盛著一汪清泉似的。說一句美得不可方物也不過分。被這樣一個美人含情脈脈地望著,隻要是一個正常男人,很難不動心的。但之前就聽安普說過,苗族的規矩多,若是在這裏惹下情債,隻怕這輩子都很難脫身。我清了清嗓子,說:“阿黎小姐……”“快來啊!好好玩!”“踩啊!踩腳!”我還沒說完,一連串的嬉笑聲就刺在身邊,原來是邱鹿拉著徐子戎和溫聆玉闖來,另外還有幾個看樣子也是遊客的男女一邊踩腳一邊向著我們這邊跌跌撞撞地衝過來。場麵登時就變得有些混亂。但我竟奇異地鬆了一口氣。他們嬉笑著衝上來,已經完全脫離了習俗的範疇,將這當做了一場遊戲,男生踩女孩子的鞋,女生又抱成團互相防衛。推推擠擠,鬧做一團。我隻覺得四麵八方都是人,到處都是他們鬧騰騰的笑聲。不知誰一推,離我不遠的溫聆玉陡然前傾,重心失衡,身體不受控製地向前一衝,眼看著就要跌倒!我下意識兩三步上前,一把扶住了她。溫聆玉猶自驚魂未定,牢牢地掐著我的胳膊。過了一會兒,她應當是站穩了,但手卻沒有鬆開,反而是從我的胳膊往下滑,一路滑到小臂上。現在是初夏,天氣將熱未熱,我穿了一件白色的襯衣,所以她的動作穿過薄薄的布料,清晰地透到我的皮膚上,引起陣陣酥麻。我垂下頭,對上溫聆玉充滿期待的眼神。“……”我抽開手,說:“這裏太混亂了,我們去看台吧。”溫聆玉的眼裏有失望的神色一閃而過,但她抬起頭時臉上已經揚起了笑臉。“好啊。”廣場很大,現在人有很多,我在前麵開路,溫聆玉則跟在我身後。時不時就有狂歡的人撞到我麵前來,我都護著掛在脖子上的相機,小心地避開了。好不容易來到看台,我感覺自己就像是去打了一場仗似的。溫聆玉坐在我身邊,靜靜地看了一會兒廣場上的狂歡之後,又轉過頭,深吸一口氣,說:“李遇澤,你今天拍了很多照片嗎?我可以看看嗎?”我點頭答應,但不知怎麽的,忽然就想到了那個偶然間落入鏡頭裏的那個苗族少年。不知道他是不是也在這廣場上。那就是一個偶然抓拍,也不是什麽見不得人的事情,我幹脆地把相機從脖子上取下來,調好了相冊模式遞給溫聆玉。溫聆玉笑著接過,細白的手指觸到了我的,又很快縮了迴去。“你的拍照技術真不錯,都趕上專業攝影師了。”溫聆玉頭也不抬,細聲細氣地說。任何人聽到別人的誇獎都是歡欣的,我心裏得意,卻還是說:“也就看得過眼而已。”溫聆玉忽然說:“迴學校之後你可以幫我拍寫真嗎?我剛好想約拍呢,這不是現成的攝影師被我撞上了。”我一愣,說:“到時候再看吧,如果有時間的話……”“咦?”溫聆玉翻動的手一頓,我的心也跟著一頓,視線掃去,正好是那張偶然抓拍的照片。她說:“怎麽還拍到了路人?哈哈,李大攝影師,你也有失誤的時候!”我扯著嘴角笑了笑。“我幫你刪了吧,這張應該是廢片吧?”說著,她抬起眼,征求我同意。我說不出拒絕的理由。畢竟我們出行的目的是調訪民俗風情,而這張照片很明顯偏題了。我故作無意地點點頭:“好啊。”溫聆玉手指輕觸屏幕。刪除,確認刪除,已刪除。那張我詭異地沒有刪掉的照片,就這麽被她給輕而易舉地刪掉了。心裏竟隱隱有些失落。我這是怎麽了?溫聆玉很快就看完了照片,她把相機遞給我,忽然目光一凝,直直地盯著我的腳下。我心裏疑惑,接過相機後順著她的目光看去隻見右腳的白色運動鞋上,竟印著半個異常清晰的鞋印!那鞋印的圖案很明顯不是工廠流水線上生產出來的鞋底慣有的。那是一隻很秀美的展翅欲飛的蝴蝶,旁邊似乎還有花朵,但沒有印完整。我心中一動。什麽時候被踩上去的?我竟一點都沒有察覺到。剛剛在廣場上太過混亂,不知道多少人從我眼前走過,有遊客,也有苗人。或許是哪個不小心,輕輕地踩了我一腳也不一定。我倒並沒有放在心上。“不知道是哪個姑娘偷偷看中你了,給你留了個信號。”溫聆玉抿著唇,笑著說:“你看起來很受歡迎啊,上午那個攔門的阿黎看起來也很喜歡你。啊!她就在下麵看著你呢!”我下意識看去,果然與美貌的苗女對上視線。她被我發現也不羞惱,反而熱情大方地眨眨眼。我說:“我們來這裏不是旅遊的,也不是談戀愛的。早點幫葉老師完成搜集整理,我們也可以早點迴學校去。”溫聆玉聞言,捂著嘴笑起來。我不由問:“怎麽了?”溫聆玉細聲細氣地說:“難怪他們說你是鋼鐵直男最難搞,你是一丁點戀愛細胞都沒有嗎?”“他們是誰?”“所有人。”溫聆玉輕聲說。我不說話了,她也沒有再開口。我們就這麽忽然陷入了尷尬之中。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我掏出手機一看,已經快九點了,而邱鹿還和徐子戎拉著在廣場上。邱鹿的鞋被踩掉了一隻,正一臉不高興地抬著腳,而徐子戎則認命地替她把被自己親自踩掉的鞋給穿上。我後知後覺地想起來我沒有吃晚飯,肚子已經感受到了饑餓。而他們兩個還不知道要玩鬧到什麽時候去,我低聲對溫聆玉說:“我們要不要先迴去?他們玩盡興了自己會迴去的。”溫聆玉很溫和地點點頭,起身隨我往出口走。迴到客棧裏,溫聆玉迴了自己房間,而我找老板點了一份麵。老板是個年輕小夥子,很熱情,不僅給我端了麵來,還帶了一小碟雪白的糍粑。“這是我們自己打的糍粑,糯著呢!阿哥你試試!”他的普通話可比安普標準多了,至少不會語序顛倒了。我嚐了一口,確實還不錯,比了個大拇指,和老板攀談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