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進了冷宮,無聊時間太多,思緒益發清明。其實並不難猜,落水、飯食裏放針、李俊良莫名其妙的指控、不利於她的謠言……這些事情背後,再再都有淑妃的影子。


    淑妃知道她們兩人同時嫁進靖親王府,總要分出個高下,而淑妃自己竭盡全力想爬上皇後寶座,當然也要將王家人拱上更高那個位置,好鞏固自己的戰友,因此自然要想盡辦法,替侄女掃除妨礙。


    「為什麽?我們曾經是很要好的朋友。」


    「我們『曾經』是,如果你肯乖乖嫁給我大哥,如果你不要覬覦王爺,我會善待你這個嫂嫂的,是你選擇要與我為敵。」


    「婚姻大事,豈是你我可以決定的。」


    「你可以以死明誌啊,如果你肯跟了我大哥,姑姑可以想到一百種辦法讓你嫁進王家,我給過你機會的,是你放棄。」她咬牙切齒,一個字一個字都帶上滿腔怨恨。


    那年先皇病危時,那個李代桃僵的計謀是爹爹訂下的,爹爹很早便看出周旭鏞和李萱之間的感情不同一般,他防微杜漸,向她的公公,也就是當時的信王獻計想一口氣鏟除李家父女,沒想到李萱命大,不但平安迴到京城,還受封為懷玉公主。


    哥哥說,他半路上幾次想要動手,但周旭鏞的乳娘蘇嬤嬤盯得緊,且李萱不言不語、不吃不喝,每天隻能勉強灌下一些米湯,他想下毒也無處著手。


    他以為,李萱目睹父親死亡、迴京再聽見母親上吊,肯定撐不下來的,不死也會半瘋,絕不會危害到她的地位。


    這些話,是在父兄決定使計替姑姑鏟除皇後、德妃時才對她說的。父兄從那麽早就開始為她謀劃,可都怪她蠢,看不清事實真相,在周旭鏞與皇上對峙表明不願同時迎娶二妻時,她和所有人都一樣,以為他想娶自己、不想娶李萱。


    當姑姑替自己謀略、壞李萱名聲時,她還怨姑姑多事,批評她手段殘忍,怕日後周旭鏞會怨上自己,哪裏曉得她弄錯了,從頭到尾他想娶的都是李萱,不是自己!


    這個事實太令她震驚,她怎麽都料想不到在周旭鏞心目中她居然比不上一個小丫頭,他竟然寧可為她舍棄王家在朝堂上的龐大勢力,這股勢力能夠助他日後順利坐上龍椅的呀!


    於是,她覺醒了,不管是否曾經與李萱情同姊妹,若李萱執意要嫁進靖親王府,她們勢必會成為敵人,她不可能給李萱任何機會坐大,她隻能除去她,於是她站到姑姑的陣營,使盡心計讓李萱陷入萬劫不複!


    「你恨我的,對吧!」王馨昀冷笑道。


    李萱點頭,誠實道:「想通之時恨過,但我選擇放下。」


    「哈!你放下,你竟然放下?我讓人毀了你的臉,你也放得下?」她嘲諷地笑了,笑聲尖銳刺耳。


    她的臉、她的傷竟與王馨昀有關?!她還以為是……算了,都過去了,她何必和一個不久於人世的女子計較?


    李萱瞬間提起的驚詫平複下去,淡聲迴應,「不然呢?讓仇恨把自己逼到走投無路?」


    李萱的話讓王馨昀心頭一震,原來……是她把自己給逼到走投無路的?真是諷刺,把她一步步逼到這番境地的不是別人,竟是她自己及她無法放下的仇恨?


    揚起諷刺笑容,放空的目光落在遠處,帶著些許茫然、些許無助,王馨昀喃喃說著,「我以為我贏了,我以為自己終於成為王爺的唯一,我以為李萱永遠不可能在他心中占有一席之地,可是錯了……我錯得徹底。成親那日,我獨自在新房中度過漫漫長夜,我斜靠在床邊一夜無眠,我替他找了千百個原因,解釋他的態度,但他根本不在乎我怎麽想……」


    那夜,她氣憤難平,憑著一股氣強闖進周旭鏞的書房,誰知道喝得酩酊大醉的他,口裏喊著李萱、夢裏想著李萱。她恨極怨極,趁隔日進宮請安時向姑姑哭訴,要她派人到冷宮把李萱痛打一頓,再毀去她的容貌……


    王馨昀將視線拉迴,看著李萱那張疤痕淡得幾乎看不出痕跡的臉龐,為什麽她手段使盡,卻沒有一迴贏過?


    「我勸自己說沒關係,身為妻子該懂得體貼丈夫、應該雍容大度,來日方長,隻要有足夠的耐心、足夠的賢慧,終有一天他會愛上我,即使我沒有你的才情與美貌。


    「我立下誓言,如果是我毀去他的幸福,那麽就讓我親手為他創造另一段幸福。但是,他不要呀!他不要我為他創造的幸福,他隻要你、隻要李萱、隻要他夜夜在夢裏輕聲低喚的女人!


    「憑什麽,我才是京城第一才女,我爹是宰相、我哥哥是將軍,我是高高在上的尊貴千金,而你什麽都不是!你隻是個下人,你身上流的是下賤的血,憑什麽他愛你卻不愛我!」


    什麽!李萱被她的話弄懵了,是她聽到的那樣嗎?是她理解的那個意思嗎?怎麽可能?她是周旭鏞夜夜在夢裏輕聲低喚的女人?


    從來他隻當她是妹妹,他願意寵她、憐她、疼惜她,卻不願意娶她的啊,他和王馨昀不離不棄、鶼鰈情深,這些事人盡皆知,怎麽會……所有的事在轉眼間翻盤?!


    看著李萱驚疑不定的表情,王馨昀笑了。


    「你不知道他愛你?嗬嗬、嗬嗬……真是好啊,上天總算是替我出了一口惡氣。那個膽小鬼,他居然這樣怕我?他怕我知道他喜歡你會對你不利,於是刻意在別人麵前對你冷漠,他知道自己的力量太微弱,無法護你周全,他知道隻要我姑姑幾個動作,你就會死無葬身之地,所以他假、他裝,讓我誤以為他不喜歡你,誤以為他鬧到皇上麵前,吵著隻想娶的妻子,那個『唯一』不是你、是我。」


    李萱心底一片慌亂。


    是嗎?所以她弄錯了,周旭鏞不是無情、不是憎惡自己,他是害怕、是擔心,擔心她死無葬身之地……


    不對,她猛然搖頭,她怎麽可以聽王馨昀輕言幾句,便推翻過去的認定,不對,這是王馨昀的計謀、是淑妃的詭計,她不應該隨便相信,因為、因為王馨昀說的話太不可思議。


    王馨昀沒理會李萱內心的波濤洶湧,自顧自地往下說:「我們聚少離多,他從沒踏進過我的屋子,人人都傳言王爺待我情深,盡管我多年無出,依舊不願迎娶側妃。


    「嗬……嗬嗬,他哪裏是待我情深啊,若是他肯一次,就一次待我如同真正的妻子,那麽我願意擔下那句『多年無出』的惡名,可是並沒有,我再能幹、再會持家都沒辦法讓自己得不到男人卻擁有孩子!


    「嬤嬤要我將他灌醉,有了孩子男人就會改變。所以,我給他下藥了,可是他昏昏沉沉之間,口口聲聲喊的名字還是李萱——那個他無法娶迴家,隻能晾在冷宮的女子!


    「那個晚上,我就坐在他床邊,看著他難忍欲求不滿,每次翻身便喊一迴李萱,我有我的驕傲,無法在他喊著別的女人時得逞計謀,我掙紮著、我猶豫著,我告訴自己閉上眼睛、丟掉驕傲,一迴!一迴就好。後來我卸下自尊,脫去衣裳,我千般溫柔、萬般討好地躺在他身旁,他終於抱住我了,我在心底勸自己一百次,過了今晚,明天他就會待我不一樣。


    「沒想到,他突然張開眼睛,迷蒙的眼睛出現一絲清明,他一巴掌將我打下床,他罵我下賤、無恥,他說我是青樓女子、迫不及待地爬上男人的床,他甚至惡毒地叫了一整排的府衛進屋子讓我挑……我錯在哪裏,身為妻子要求丈夫一個溫柔相待錯了嗎?我恨!我怨!那一刻,我發誓要把受過的恥辱全部加諸在你身上。


    「可是在他麵前,我不得不吞下哽咽,委曲求全、低聲下氣要他別惱,告訴他昨夜他喝多了,我們並未行夫妻之實。我明顯地看見他鬆口氣,嗬嗬,和我行夫妻之禮有這麽難以忍受嗎?


    「從那之後,他每次迴到王府,夜裏就有兩名武功高強的侍衛守在房外……他竟然在防我,防備他的結總妻子!」


    王馨昀怒極反笑,瘋狂的神情教人怵目驚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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