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們不留在這裏,才是真的委屈。」聞言,周旭鏞鬆口氣。


    「怎麽說?」


    周旭鏞替她夾一筷子雞肉到碗裏,周煜鏞見狀,不甘示弱也往她碗裏圉上兩瓢肉醬,周旭鏞不理會他幼稚的挑釁,逕自對李萱說道:「你記得禦膳房的王大人嗎?」


    「記得,王大人做得一手好湯,皇後娘娘特別喜歡。」她抽身子那幾年,皇後娘娘經常讓王大人為她熬補湯。


    「猜猜,他本做得好好的,為什麽沒留在宮裏?」


    「他已經不在後宮?」她在冷宮待太久,不知許多人事已經和過去不同。


    「對,他染上賭,從小賭到大賭,越玩越重,最後竟偷宮裏其他大人的食單賣到酒樓裏。這事鬧出來,食單被偷的大人們氣不過,將他盜賣禦膳房食材的事捅出來,他被罰三十杖、丟了職。迴到家中後一蹶不振,不但賭博還酗酒,漸漸把家底掏空,王夫人氣得一病不起。」


    周旭鏞一麵說一麵幫李萱布菜,從小她就愛聽故事下飯,不知不覺間總會多吃上一些,周旭鏞看她一眼,還是覺得她太瘦。


    「然後呢?」


    周煜鏞比李萱更心急,他自小生活在宮裏,生活圈小得可憐,對於外頭發生的事就像看話本似的,每件都很難想像。


    「王夫人拖了幾個月,眼見不行了,王大人便在夫人麵前剁手指發誓,說是再也不賭,可夫人死去不久,王大人故態複萌,這迴輸得更兇,竟連女兒都要賣入青樓。我府裏的總管與王家是舊識,看不過去,同我提及此事,我讓他去把無容、無顏給買下來,雨人毅然決然簽下死契,從此斷絕父女關係。」


    李萱眉心一緊,是怎樣的傷心才會簽下死契,寧可當一輩子的奴婢,也不願意再認親爹?


    「後來呢?」


    「如你所言,她們的廚藝的確相當好,但王府裏早有管廚房的,見她們年輕又做得一手好菜,有人怕位子被她們搶去,因此明裏暗地處處排擠,隻能做些刷洗挑菜的粗活,是大材小用了。我本想替她們到飯館客棧裏頭尋個營生,但沒有人願意用兩個大姑娘,而她們也不願意拋頭露麵,你這裏恰是她們能發揮所長的地方。」


    「天底下竟有這樣的父母。」聽完,周煜鏞接話。


    「是人,便各有各的難處,不經比較,大家都以為自己最命苦,把旁人的遭遇聽一聽,才會曉得自己遇上的根本不算絕境。」李萱習慣性地對周煜鏞說訓。


    「你又要批評我自怨自艾,不思上進,把錯全責怪到旁人身上?」周煜鏞橫她一眼,真沒見過比她更愛說道理的女人,以後誰娶了她,誰倒……楣?


    娶她啊?想到這裏,周煜鏞不由自主地咧起唇角,笑出幾分傻氣。


    李萱不解他怎麽會突然發傻,隻是繼續把話往下說:「哪敢訓五爺,我是在批評自己,總以為進退無路了,哪知轉過頭,才知又是柳暗花明、海闊天空。」


    見她這般說法,周旭鏞心頭一動,衝著她笑道:「不會了,日後你的每一天都是海闊天空。」


    這話讓周煜鏞不滿極了,他挺胸道:「不勞二皇兄操心,李萱的海闊天空自有我照應。」


    周旭鏞沒在這點上頭同周煜鏞糾纏,他從懷裏掏出信箋,周煜鏞一見這動作,雙眼立刻冒火。


    竟敢在他麵前私相授受!這算什麽?父皇雖沒明說,可心思晾在那兒哪,李萱是他的,誰都別想搶走!他拳頭方攥緊,還未揮出,怎知意外地……那信不是送到李萱手中,而是遞到他跟前。


    這是怎麽迴事?他傻了。他看看李萱再望望周旭鏞,幾時起,他和二皇兄有好到能書信往返了?


    「這個是……」


    「我看過你鹽稅的陳條,你寫得很好,但真的要實行仍有幾分疏漏,這是我想出來添補的部分,你參詳參詳。」他把信放在桌上,推到周煜鏞麵前。


    周煜鏞懷疑地多看他幾眼,抽出紙箋飛快讀過兩遍。


    一讀再讀,他臉上溢出喜色,這正是那份陳條裏頭欠缺的部分,他抬眼對上周旭鏞,眼底寫著不信任,問號在心頭繞,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看出他的心思,周旭鏞笑道:「放心,除了你,沒有第二人看過這個,如果你不信我,留著信紙,若父皇因上頭之事指責於你,你便將信箋交給父皇,父皇認得我的字跡。」


    「你為什麽要幫我?」他猶豫問。


    周旭鏞簡簡單單用一句話否決他的猶豫,「你是我的弟弟。」


    「是嗎?我以為我當二皇兄的弟弟已經很久了。你怎會到今日才恍然大悟?」


    周煜鏞的話很教人跳腳,李萱很想一巴掌從他後腦杓打下去,換了她,與其幫助這種人她寧可去幫助一頭豬。


    李萱擠眉弄眼,明顯的抓狂讓周旭鏞想發笑,但他克製著。若他一笑,五弟這多疑的家夥肯定以為他背後有什麽陰謀。


    於是他正色說道:「怨天尤人、蠻橫驕縱、任性妄為,你認為以前的自己值得我注意?若非你最近的表現令人驚豔,我絕不會在一個隻會怨懟別人的男人身上浪費時間。」


    分明是貶抑的話,周旭鏞卻滿足了周煜鏞的驕傲,他拿起筷子飛快將碗裏的食物扒進嘴裏,然後喜孜孜地帶著信養迴自己書房。


    望著周煜鏞的背影,李萱輕喟,不過是幾分重視與讚美便讓他……她淺笑道:「還是個孩子呢,身為哥哥,你應該對他更好一點。」


    「我對他好,是因為你在這裏。」周旭鏞直言不諱。


    李萱搖頭,反對他的話。「他才是你貨真價實的弟弟。」至於她這個妹妹,名不正言不順,連說出口她都覺得赧顏。


    周旭鏞不同她爭辯,轉開話題。「不喜歡我送來的衣服首飾嗎?為什麽沒見你穿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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