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萱動容,這些事德妃娘娘教過、嬤嬤們教過,她花了好久時間終於想通,沒想到皇後依舊為自己擔著心思,還以為她仍然陷在神傷之中跳不出迷局。


    「你能明白最好。還有件事兒,我先同你們透個氣,消息雖未對外宣布,但皇上已親口向我承諾,待置兒及笄後便為你和旭鏞賜婚,日後,皇家將會護你一生世。」


    聞言,李置錯愕,怎麽會?那是她從不敢想像的事,二皇子與她是天差地別的身分哪,何況日後二皇子是要……


    看著她的驚詫,皇後忍不住失笑,這丫頭還小,小得不明白男女之情,看來,全是他們這些大人在白操心。


    她拍拍李萱的肩膀,讓她自己好好想想,偏過頭對德妃說:「當年之禍,你我心底都明白,從今爾後,你怕是不能再為皇上生下一男半女,如今,萱兒是你膝下唯一的女兒,還望你務必珍視她、愛惜她。」


    「皇後娘娘放心,臣妾都明白的。」


    「後宮看似繁花似錦,實則卻是步步暗藏玄機,稍有閃失,就是齎粉之禍。使心計、耍陰損這些本領,那些人早已淬進骨子裏,一個個修煉成精。那些手段我是學不來的,也不指望萱兒學,但咱不害人,難保別人不害咱們,所以肮髒手段還是得懂幾分。」


    「臣妾必會竭盡全力好好教導萱兒。」


    皇後點點頭,續道:「皇上雖親口允下旭鏞和萱兒的婚事,但為了拉攏朝廷各方勢力,難保不會再給旭鏞定下其他婚事,屆時,萱兒勢必要同人共事一夫。進宮這段日子,你看過不少,對於女人間的爭鬥本宮不在行,若非生了兩個成材兒子,說不定這把鳳椅根本坐不住,而你吃過當中的苦頭,相較於本宮,更能琢磨出幾分滋味,我把萱兒托付給你了,請你務必耐心教導,別讓她日後栽在那些手段裏。」


    「臣妾明白,定不負皇後娘娘所托。」


    「你是個玲瓏心思的,萱兒成器,日後你才有盼頭,我相信你定然能夠明白其中利弊,其他的話我也不多說,還望妹妹成全我對秀娘的一片姊妹情。」


    皇後字字為李萱著想,句句真誠實心,在她提到自己娘親時,李萱再也忍不住地一把抱住皇後,像過去那樣。


    「皇後娘娘不要為萱兒擔心,我會好好的,我會認真學習、拚命念書,我會努力出類拔萃,別人瞧我不起,我就非要活出個人樣兒,不讓他們稱心如意。」


    是的,那些謠言她都聽見了,隱忍下來隻是為了不給德妃娘娘惹事,日後……等著看吧,她不會輸的!她會拚著一口氣,讓那些欺負自己的人知道,就算爹娘不在,她也能活得風光。


    皇後順順李萱的額發,笑了。這孩子總算對自己流露出真心,在後宮,「真」太少、「假」太多,真真假假讓人摸不透,她厭恨算計,卻不得不在算計中生存,隻是……萱兒這孩子,希望她可以過得比自己順心。


    德妃悄悄地拭了拭眼角的淚光,她早就看透這丫頭是個不服輸的,當年二皇子為了不肯輸她,拚命讀書練字想搶在她前頭,而她何嚐不是為了不服輸,經常挑燈夜戰?


    她假裝贏得輕易,事實上她花費的心血不比二皇子少,這兩個人都驕傲、都自視甚高,也都不願意輸在口頭上、輸在麵子上,他們啊,是同一類人!


    同皇後娘娘請安後,德妃留在慈禧宮裏幫著打下手。


    後宮初建,許多規矩該改、該立的需要傷點腦筋,加上惠妃、淑妃、賢妃三個本就是不安分的,過去在小小的王府裏還不至於逾矩,可進入後宮之後動作頻頻。


    若隻是你踩我一腳、我壓你一步也就罷,偏偏狀況日益嚴重,時不時有損陰壞德的事件傳出。


    人人都想往上爬,都想著那個皇貴妃的位置,一有機會就在皇帝麵前獻媚,皇帝國事繁忙,還要處理嬪妃間的爭端,著實心力交瘁。


    何況她們今天想的隻是皇貴妃,那明天想的又會是什麽?


    於是皇後和德妃決定趁宮裏尚未進新人先好好整頓一番,否則待日後新人進宮,恐怕會更亂了套。


    人的野心無法根除,皇後隻得在規矩上頭想辦法,不讓幾個嬪妃鬥得你死我活,她雖不讚成嚴刑重罰,卻不得不從這上頭下手。


    德妃是個賢慧有見識的,她出自翰林士家,進退有度、行事有方、知禮守禮,與皇後最為親厚,再加上李萱這層關係,因此皇後事事囑托她、樣樣與她一同相商。


    德妃留在慈禧宮,李萱隻好領著雪雁先迴安禧宮。


    一路上,兩人慢慢走著說著,春光明媚,宮裏百花競豔,雪雁問道:「公主,要不要到禦花園裏走走,德妃娘娘說了,公主別成日窩在屋子裏。」


    李萱偏著頭想了想,迴答,「也好,你迴去拿些點心茶水,再把我床邊那兩本書帶過來,我到吟風亭等你。」


    「不如奴婢先服侍公主到亭子裏?」


    「不必,禦花園我熟得很,你快去快迴吧。」


    「知道了。」雪雁應聲往安禧宮而去。


    李萱等雪雁離開才繼續前行,遠遠地,她看見一名青衣錦服的男人,他體格高大健壯,臉龐剛毅,高塔一般的身材,他一站,天地似乎縮小了幾分,他左手按劍、右手橫在腰間,眉宇疏淡,似有所思。


    那是王倎輔,從穀底救迴自己一命的男子。


    看見他,李萱不明所以地害怕著,他說她神智不清、錯將恩人當仇家,可那時他當真沒有殺她的意圖?


    李萱深吸氣,應該是……沒有吧,他沒有理由,就算不看在自己同他妹妹的交情,他也沒道理置自己於死地,沒錯,是她神智不清了。


    可即便如此,她眼底還是閃過一抹不豫,怎地外臣能夠在後宮裏來去自如?看來後宮的確該好好立規矩、整治一番了。


    王倎輔大步向她走來,衝著她微微一笑,道:「姑娘身子可大好了?」


    他望著她,她穿著金色纏枝花丼錦緞交領長身襖,下頭配著月白挑線裙子,胸前掛著一枚金光燦燦,耀眼生輝的赤金鎖,青絲被風吹起的衣襟鼓起,白玉般的臉龐露出一抹笑,彷佛凝聚了天地間所有的美麗似的,重重地挑動了他心那道弦。


    李萱素淨的麵容很美,每見一次他便發現她比上迴更加動人,她才十二歲,就有擄獲住男人的魅力,若待她長大,還怕京中男子不趨之若鶩。


    「多謝將軍費心,李萱已經痊癒。」


    「那就好,舍妹很想念公主,常嚷著要遞牌進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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