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蟲…呃,這位女俠,你怎麽跟到這裏來了。你…你現在應該都恢複了吧。求求你,放過我吧!”


    郭正山見她風塵仆仆,容貌憔悴,不過眼神清明,不像那晚所見的還魂蠱發作的模樣,總算安心了一點。


    唐無殤忽然在孤獨無助間遇見熟人,呃,雖然她給他留下的會議不那麽讓人愉快,總而言之,還是讓她精神為之一振,又興起捉弄人的古靈精怪念頭。


    她指著自己:“你看我這個樣子,像是恢複了嗎?”


    她顯然曲解了郭正山的意思。


    郭正山看她形銷骨立的樣子,和幾天前所見到的容光煥發判若兩人,不禁搖了搖頭。隨即覺得不妥,趕緊點了點頭。


    唐無殤無視他的反應,問:“這是什麽地方?問蝶,呃,錦川是往哪個方向走?”


    郭正山一聽,以為她馬上要走,連忙賠笑說:“嘿嘿,這裏是羊角村。錦川,好像是,是往南邊走。對,往南走二十裏路,有個霍家鎮。您到了那裏再問一問,包不會錯!”


    錦川是什麽地方,他壓根不知道,隻想趕緊把這小妖女打發走。


    “真的?”唐無殤目光在郭正山麵上掃了一遍,走近兩步,陰森森道:“你在騙我吧?”


    郭正山幾乎被嚇尿了,連連擺手,哭喪著臉:“不敢騙你!真不敢!要是騙你,我、我天打雷劈!”


    為了讓小妖女快點走,他捂著良心發了個毒誓。


    馬上,他的報應就來了。


    “郭正山!你騙了誰?給老娘說清楚!”一把兇巴巴的婦人聲音從旁邊的茅屋裏傳出來,緊接著一個約三十歲的農婦從屋裏跑出來,擰著郭正山的耳朵大聲質問,“說,你做了什麽缺德事?”


    郭正山疼得連叫“哎喲”,正要分辯,就聽見小妖女說話了。


    “嗚嗚……大姐,他、他……嗚嗚嗚……”


    郭正山看見小妖女指著自己,突然“傷心”地抽泣起來。他驚呆了,張開的嘴巴簡直塞得下一個拳頭。


    這小妖女怎的變臉變得那麽快啊!還有,這演技!是怎麽迴事?


    不容他說話,農婦手上的力氣又加了幾分:“好啊,你個郭正山,居然還做了這等陰惻事!你禽獸不如啊你!”


    郭正山忍著劇痛,搖手辯解:“不是那樣的!娘子,你…哎喲,你聽我說!我不是、我沒有,哎喲!你別瞎說啊!!”


    他可憐地望向唐無殤,希望她能大發慈悲,放自己一馬。


    可是,唐無殤似乎決心要把戲演得逼真一點,“哭”得直如梨花帶雨。


    郭正山感到耳朵上的力氣又大了幾分,也流下淚來。不知道是因為痛的,還是因為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


    “人家都尋到家裏來了,你還有什麽好說的?”直到這時,農婦這才有空上下打量一番唐無殤。


    見她蓬頭垢臉,風霜滿麵,衣裙又髒又破,農婦氣唿唿地一把推開郭正山,過來扶著唐無殤的手臂,疼惜地說:


    “妹子,可憐你了。你這是受了多大的苦啊!這個殺千刀的負心薄幸鬼,等會我再收拾他!進屋來先吃點東西,我找件衣服給你換了。”


    說完,拉著唐無殤走進茅屋,剩下一臉無辜的郭正山在屋外暗哭自己為何如此倒黴,惹上這麽一個煞星。


    那農婦對郭正山如母老虎一般,對唐無殤卻極好。吃的,穿的,準備得一應俱全,還貼心地燒了一桶熱水,讓唐無殤舒舒服服洗了個熱水澡。


    待她洗完澡,農婦又幫她梳起長發,然後讓她好好睡一會。郭正山劈完柴想進屋喝水,也被她轟了出去。


    唐無殤本來隻想在這裏休息一會,然後訛點錢啊,吃啊什麽的就上路。不曾想,農婦的貼心照顧,讓她感到久違的溫暖和感動,忍不住留了下來。


    是啊,多久沒有過這樣的感覺了呢,無法拒絕,可靠體貼,又令人安心。就像,就好像母親一樣。


    在農婦“嚓嚓”的切菜聲中,唐無殤幾日來緊繃的身心徹底放鬆下來,迅速沉入了夢鄉。


    對了,她連這農婦大姐的名字都還不知道呢。


    “嗚嗚……”一陣哭泣聲讓唐無殤打了個激靈。她一翻身,坐了起來。


    “小崽子,還哭,我那寶貝哪去啦?”屋外傳來郭正山氣唿唿的責問聲。


    “小、小牛搶去了,嗚嗚……他還打我,嗚嗚……”小孩委屈的抽泣哭訴聲。


    “那沒用的破東西,搶了就搶了,有啥稀奇的。叫你不要學你爹那樣你偏不聽!你看看你爹,有什麽出息!”農婦的責罵聲。


    “我得去找小牛要迴來!那可是我千辛萬苦,用命得迴來的戰利品!”郭正山的罵罵咧咧聲漸漸遠去。


    “呸!會幾招花拳繡腿就以為自己是大俠了!闖蕩江湖闖蕩江湖,最後連內,褲都給闖沒了,天天就知道發白日夢。也不管教一下孩子!小田兒,你可千萬別跟你爹一樣啊。”農婦不停歇地罵著郭正山,罵到最後,忍不住哭了起來。


    “娘,別哭了。田兒知錯了。”叫小田兒的孩子見母親哭了,慌了神,不敢再哭,開始勸慰起母親來。


    唐無殤在屋內聽得心裏一酸,幾乎也哭了出來。


    自己今天那出戲,肯定也深深傷了這個耿直大姐的心吧,隻是她故作堅強,不表露出來而已。


    唐無殤人生中第一次感到深深的自責。


    天色已暗,屋內沒有點燈。她站起來,假裝看不清東西,驚叫一聲,把一張凳子碰倒在地。


    “妹子,你醒啦。有沒有碰傷?”聽見聲響,農婦急匆匆走進屋裏,點起油燈,關切地問。


    “我沒事,隻是不小心碰倒了凳子。”唐無殤迴答。借著燈光,她看見農婦的眼睛還濕濕的。


    她決定將事情的真,相說出來。


    她調整了一下情緒,滿懷歉意地說:“大姐,其實我跟…跟你相公…之間,呃,是誤會。他並沒有對我做過什麽。”


    “妹子,你放心。不管他怎樣對你,我都會為你做主的。”這位一根筋的傻大姐以為唐無殤在為他相公開脫。


    唐無殤一時不知如何迴答,隻好說:“他也沒那麽壞……”


    不等她說完,農婦就打斷了她:“他不壞,能丟下你一個人?他不壞,能丟下我們母子,自己跑出去?”


    說到這個,農婦眼睛一紅,就要哭出來,但她忍住了,隻是用力吸了吸鼻子,轉身開始燒菜。


    唐無殤既內疚又同情,她默默走過去,幫忙燒火。


    “妹子,你叫什麽名字?是哪裏人呐?”農婦邊用力翻炒著鍋裏的青菜,邊問。


    唐無殤想了想,迴答:“我叫唐小嫣,就住在霍家鎮。”


    之後農婦又問她年齡啊,家裏還有什麽人啊,做什麽營生啊,等等,一大堆東西。唐無殤充分發揮自己的長處,把自己的身世家庭編得活靈活現,差點連自己都信了。


    在交談中,她也得知農婦叫錢小芳,落魄男人叫郭正山。他們有個六歲的兒子,叫郭田。郭正山年輕時跟人學了幾招花拳繡腿的劍術,就總是做大俠的白日夢。


    好在他是個孝子,不敢拋下老母親。後來母親病故,他守完三年孝便找人打了一把劍,丟下妻子迫不及待跑去闖蕩江湖行俠仗義去了。


    結果,才闖蕩了不到兩個月,就渾身赤條條地迴來了。這也讓他們家成了村裏的笑話。


    唐無殤想起讓郭正山變成赤條條的正是自己,不由得心中暗念“罪過罪過”。


    “娘,我把爹叫迴來了!”就在二人相談甚歡時,郭田帶著郭正山迴來了。


    郭正山拿著一隻兩尺來長,銀光閃閃的鋼刺,嘴裏嘟囔著,把它用布包起仔細放好。


    唐無殤認出那支鋼刺正是那晚從八臂天魔肩上射向郭正山的那支。


    想起八臂天魔,仿佛在他體內的本命蠱也有所感應,讓她的心神一陣激蕩,伸手扶住桌子才勉強站穩。


    “姐姐,你怎麽了?”郭田撲閃撲閃著大眼睛,看著唐無殤。


    “沒大沒小,叫姨娘!”錢小芳一筷子敲在他頭上,罵道,“把手洗了吃飯!看你髒的!”


    “哎喲!”郭田叫一聲痛,忽又對著唐無殤咧開了嘴,露出缺了一顆門牙的潔白牙齒,歡快笑道:“姨娘!我娘做的菜可好吃了。你多吃點,準沒事了!”


    說完,就蹦蹦跳跳跑去洗手了。


    多麽懂事可愛的孩子啊!唐無殤覺得心都要融化了。


    飯桌上,錢小芳不停給唐無殤夾菜,而唐無殤又把這些菜都夾到郭田碗裏。小小的茅屋滿溢著祥和歡樂的氣氛,大家都顯得很開心。


    當然,除了郭正山。


    沒人跟他說話,而且任何他發起的話題都被無情地打斷。


    直到熄燈睡覺,錢小芳終於肯跟他說話了。


    她說:“今晚你睡地上。”


    哦,還有兒子睡前甜甜的問候:“爹,晚安~”


    我能安才怪呢!


    郭正山躺在硬,邦邦的地上,底下隻有一張草席。


    他在想,毒蟲小妖女是怎麽追到他家裏來的。


    還有,她到底什麽時候走。


    最後還有,為什麽她的演技那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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