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崔耕的大軍向新羅進發之時,泉州,越王王宮。


    “娘親,娘親!”崔瓊拉著盧若蘭的手,搖搖晃晃地道:“我想出去玩!”


    “這種時候,玩什麽玩?給我在宮裏……啊,不,僅限娘親這裏,老實待著!”盧若蘭心情鬱鬱,很是不耐煩地道。


    “可是……”崔瓊今年才十歲,正是喜歡玩鬧的年齡,聽了盧若蘭的話,癟了癟嘴,道:“我聽說,飛花殿那,新冒出了一口神井,裏麵的水是熱的,霧氣蒸騰,太陽一照,可好看了。”


    “什麽?神井!”盧若蘭聞聽此言,頓時麵色驟變。


    飛花殿那,正是李裹兒的寢宮。怎麽早不出現神井,晚不出現神井,偏偏這幾日出現了神井呢?


    俗話說得好,一人莫進廟,二人莫觀井,三人莫抬樹,獨自莫憑闌。


    若是瓊兒觀井之時,被人一推,說他是失足落水,自己上哪裏找人說理去啊!


    難道說……這兄弟相爭,已經到了這地步了麽?


    當然,也有可能,這神井的出現,隻是一個意外而已。自己是以小人之心度李裹兒的君子之腹了。


    不過,為了兒子的安全,無論如何小心都不為過。


    想到這裏,盧若蘭正色,一字一頓地道:“瓊兒,你給娘親聽好了,不許去看神井,絕對不準去看!”


    崔瓊長這麽大,完全沒見過娘親如此說話,顯然有些被嚇到,結結巴巴地道:“記……記住了,瓊兒不去看神井!”


    頓了頓,又覺得有些不甘心,自我安慰道“有什麽了不起的?不就是個破井嗎?瑜哥哥也不準我去看。”


    所謂瑜哥哥,自然就是崔耕的長子,王美芳所生的崔瑜了。


    “什麽?他也不準你去看?”盧若蘭若有所思地道:“這瑜兒倒是個好人,你以後可以和他……算了,算了,知人知麵不知心,你就留在我這,哪都不準去。”


    盧若蘭望著空蕩蕩的大殿,望著熟悉的宮女,忽感到一陣陣的寒意襲來,似乎……分外孤單。


    “娘娘大喜!大喜啊!”


    正在這時,忽然,一個宮女極速跑入了大殿,上氣不接下氣兒地道:“王……王上……找著了!”


    “啥?找找著了?”盧若蘭豁然而起,抓住了小宮女的胳膊,露出一臉不大確定的表情問道“你說什麽?再說一遍!”


    “奴婢是說……有王上的消息了!王上好威風啊,這些日子敢情是去了韋室了,這迴一出手,就滅了渤海國……”


    小宮女雖然手臂被抓的有些疼,但怎麽也止不住興奮的心情,絮絮叨叨,手舞足蹈,似乎頗為與有容焉。


    然而,現在的盧若蘭,卻對後麵的話,再也聽不下去了。


    她心裏不斷念叨著,活著就好,活著就好啊,二郎,你知不知道,你不在的這些日子裏,我撐的實在好辛苦,好辛苦!


    “娘娘,娘娘,您……您想啥呢?在沒在聽婢子的話。”小宮女說了半天,並沒有聽到盧若蘭的迴話,這才注意到了她的異狀。


    盧若蘭趕緊擦了擦眼角,道:“沒……沒什麽……哦,對了,你報信有功,看賞,賞萬錢!”


    賞萬錢當然不是上賞賜一萬貫錢,而是一萬個銅錢,也就是十貫錢,隻是名目上好聽而已。


    這個賞格不高不低,宮女得了賞錢,高高興興得走了。


    崔瓊細心,抱住盧若蘭,有些不知所措道:“娘親,你哭了?”


    “哪有,娘親是得了你爹的消息,高興的,高興的。”


    崔瓊眨了眨眼,再次確定道:“那就是說,娘親現在非常高興嘍?”


    “呃……可以這麽說。”盧若蘭收攏心思迴複到,不過現在的語氣明顯的同前麵說話的語氣不同。


    “那我想去看神井!”聽到盧若蘭的迴複,再看了下她現在的表情,崔瓊繼續試探的說道。對於他們這個年紀的孩子來說,別人越是不讓看的東西越是好奇,崔瓊前麵雖然因為怕盧若蘭傷心,放棄了這個念頭,但現在盧若蘭心情明顯轉好,原先打消的念頭再次浮上了心頭。


    “你這孩子,光想著玩兒!”盧若蘭擺了擺手,稍微想了下,道:“去!去吧!春玉,帶他去!”


    “是。”


    望著兒子走遠的背影,盧若蘭的嘴角泛起了一絲淺笑。忽然間,她覺得,這大殿裏,其實也挺溫暖的,外麵的陽光也甚是和煦。


    ……


    ……


    與此同時,桂州城外三十裏,南詔大軍的中軍帳內。


    宋根海拍著桌子,怒氣衝衝地道:“閣羅鳳,你知不知道,你現在已經算是侵入了我嶺南道的地界之內。越王千歲還沒死呢,他老人家一怒,你承擔地起嗎?”


    閣羅鳳麵帶微笑和煦如春風,臉上殊無驚慌之色,道:“宋將軍還請稍安勿躁嘛。不錯,小王是侵入了嶺南道境內,但是小王的目的是為了和平而來,對越王絕無不敬之意啊!這樣吧,隻要您把於誠節交給小王,小王馬上退兵,絕不食言,您看如何?”


    “那是不可能的!”宋根海連連搖頭,道:“於誠節受越王千歲庇佑,把他交給你,越王的麵子往哪擱?”


    閣羅鳳麵色一沉,道:“但是,不把於誠節交給本王。越王千歲的麵子倒是有了,本王的麵子,卻是往哪擱呢?”


    “你……”宋根海道:“你也配和越王千歲,相提並論!”


    “那自然是不敢。”閣羅鳳笑吟吟地道:“這樣吧,不交出於誠節來也成,隻要越王千歲來桂州,親口讓小王退兵。我絕無二話,馬上退走!”


    “你這不是強人所難麽?越王千歲重病在身,憑什麽見你?”


    “哦?是重病在身麽?”閣羅鳳盯著宋根海的眼睛,道:“那小王,要不要派人,去探望一番呢?”


    “不……不必了。”


    “為什麽不必呢?難不成,越王千歲已經……死了。”


    “沒有的事兒,沒有的事兒!”一絲慌亂之色,從宋根海的眼角閃過。


    閣羅鳳越發篤定,道:“既然宋將軍不願意直言相告,小王也隻能……”


    “你想怎樣?”


    “我親自帶兵……”


    噔噔登!


    正在這時,一陣極速地腳步聲傳來,有一名南詔小校闖入了帳內。


    “王……王上,緊急軍情!”


    “快,拿來我看!”


    “是。”


    閣羅鳳將信奉稍微掃了一眼,就麵色驟然一變!緊接著,就是額頭上冷汗淋漓,喃喃道“燕雀安知鴻鵠之誌!這可真是燕雀安知鴻鵠之誌啊!”


    宋根海察言觀色,暗忖道,能驚動閣羅鳳這孫子的,不過是吐蕃、嶺南道和南詔本身而已。


    他這麽變顏變色的,肯定是出現了不利於他的變化。


    哈哈,想不到峰迴路轉,俺姓宋的手裏,又多了一把好牌!


    想到這裏,他問道:“你說什麽?”


    “哦,沒什麽,沒什麽。”閣羅鳳道:“那什麽,剛才咱們說到哪了?”


    “就是說到,你想帶著兵,到泉州……”


    “我說了嗎?我說了嗎?”閣羅鳳把頭搖得跟撥浪鼓一樣,道:“宋將軍,飯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說。小王剛才明明說得是,帶兵迴寬州,對,就是我們南詔境內的寬州。寬州好啊,那地方的魚特別好吃!小王稍微一想,就已經流口水了。不行,我再也等不了,這就帶兵去寬州吃魚!”


    然後,匆匆忙忙地往外走。


    功夫不大,外麵陣陣人喊馬嘶聲響起。


    “喂喂!閣羅鳳!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把客人留在個空房間裏不管?你懂不懂規矩啊?”宋根海破口大罵道。


    然而,人家南詔人隻是不理,也不允許他出中軍帳。


    等宋根海重新得到自由的時候,南詔人已經全部撤走,地上一片狼藉。


    不過,宋根海的心情相當不錯。


    他自言自語道,能讓閣羅鳳跑得如同火燒屁股,不用問啊,越王有消息啦,哈哈!我就說嘛,越王吉人自有天相,必將遇難成祥,逢兇化吉!


    ……


    ……


    新羅首都,慶州城。


    扶桑軍十萬,將這座新羅首都圍了個針紮不透,水泄不通。


    就在三日前,新羅軍和扶桑軍打了場大會戰,新羅軍打敗,慶州被圍。


    城中僅有守軍一萬,危在旦夕。


    如今新羅掌權的是兵部令金憲英,新羅諸大臣也就在他的府中議事。


    在崔耕和扶桑人的宣揚下,金憲英的真實身份,如今已經不是什麽秘密。


    不過,新羅人現在也不計較這個了。毫無疑問,城破之後,別人或許可以幸免,但是,金憲英這個扶桑大叛徒,定然死無葬身之地、。


    “想不到,。我新羅竟然敗的這麽慘!”金憲英滿麵地頹唐之色,道:“如今我們外無糧草,內無援軍,到底該如何應對,請大家暢所欲言。”


    有個新羅貴人歎了口氣,道:“外無必救之兵,則內無必守之城。現在我軍主力喪失殆盡,還有啥好法子?大家還是想吃點什麽就吃點什麽想喝點什麽就喝點什麽吧。”


    另外一個新羅貴人也頹廢的接著說道:“趁現在敵人還沒攻進來,咱們再最後的好好享受下吧,再不享受......”


    “呃……”


    這也太泄氣了,人們的麵色無比難看。


    但是,仔細想來,這似乎是目前唯一的可行之策,大家又無法反駁。


    一時間,大廳內的氣氛無比沉凝。


    可正在這時,“撲簌簌”,一隻信鴿從窗外直飛而入,落在了一個叫金三曆的新羅貴人肩膀上。


    金憲英興致不高地道:“看看吧,到底是什麽壞消息?反正形勢已經不可能更壞了。”


    金三曆將信鴿腿上的書信拿下來打開,頓時,一行行娟秀的字跡,出現在了他的麵前。


    “不是壞消息,不是壞消息,是好消息,好消息啊!”金三曆眉飛色舞地道:“大家仔細聽,越王崔耕已滅渤海國,率二十萬大軍極速來援!諸位僅需堅持五日即可。”


    “啊?真的假的?”眾人一臉不可置信的表情,再次確認道。


    “錯不了,我認得,這是國主的筆跡!”


    “那可太好了,五日算什麽啊,有老子在,五十日那幫龜孫子也別想破城!”


    “謝天謝地,越王千歲安然無恙,要不然,咱們新羅這次可就完蛋了。”


    “這可真的是天無絕人之路啊!”


    ……


    大廳內的氣氛頓時歡快起來,人們盡情分享著死中得活的喜悅。


    就是金憲英,也癱軟在椅子上,露出了安心的笑意盡管不可能當新羅王,但他的母親乃新羅聖骨,保住性命還是沒問題的。好死不如賴活著啊!


    事實上,大家也沒守五天。


    崔耕二十萬大軍,那麽大的動靜,根本就不可能瞞得過扶桑人的斥候。


    在第三天頭上,扶桑人的大軍就撤了個幹幹淨淨。


    五日後,崔耕的大軍來到慶州城,金重慶、金承慶、尹紫依、金小蕊等人盡皆跟隨。


    金重慶現在還是正兒八經的新羅王呢,搞了個禪讓儀式,王位就到順理成章地到了金承慶的手裏,整個過程波瀾不驚。


    金承慶從被追殺,到登上王位,全賴崔耕的支持。當即,賭咒發誓,新羅一定要唯越王的馬首是瞻,並且邀請越王派一部分兵馬,駐軍慶州。


    不邀請也不行,在和扶桑人的慘烈戰爭中,新羅軍隊主力喪失殆盡,民間殘破不堪,根本就無力自保。要是崔耕走了,扶桑軍卷土重來怎麽辦?


    最後,崔耕從各部中抽調了總共兩萬軍,駐紮慶州。


    尤其值得一提的是,原來新羅侵略大唐的土地,盡數還給了大唐。換言之,包括平壤在內,平壤已北的土地,再次歸大唐所有了。


    崔耕也算了了一塊心病。


    ……


    ……


    長安城,大明宮內。


    “廢物!廢物!都是一群廢物!”,


    李隆基瘋狂地將幾案上的奏章掃到地上,不斷大聲咆哮。


    不知道的見了,恐怕還會以為,這位大唐天子已經瘋了呢。


    事實上,他也的確離著瘋魔不遠了。


    沒辦法,如今渤海國滅了黑水國,崔耕又滅了渤海國,盡得其土地人口。


    再加上半控製的契丹、新羅,完全控製的室韋,崔耕的實力已經迅速膨脹到極其可怕的地步。


    如今大唐對崔耕,在經濟上可能略占優勢。但是,可以肯定的是,在軍事上已經占了大大的下風。


    李隆基仔細盤算過,崔耕若是現在扯旗造反,成功的可能性當在八成以上。就是那兩成失敗的可能,最後的勝利者,也不大可能是如今身為大唐天子的自己。


    然而,著急有什麽用?


    提議給崔耕充分放權的宰相魏知古,已經被自己罵死了啊!


    李隆基心中的鬱悶之氣無可發泄,可不越來越有些精神不正常了嗎?


    “陛下!陛下!”


    牛仙童小心翼翼地把那些奏章整理好,道:“陛下莫生氣了,縱然百官全然無用,這不是……還有李林甫李相爺嗎?”


    “對啊,李林甫。”


    李隆基現在對李林甫的印象非常好。


    李林甫的第一次獻對付崔耕之計,那是因為楊思勖泄密,非戰之罪。


    第二次獻計,就是聽聞崔耕重病的消息後,建議對嶺南道鎮之以靜。


    這個建議非常好,要不然,自己的臉腫的更厲害。


    李隆基歎了口氣,道:“林相雖然能幹,但是……人力有時而窮,如今崔耕勢大難製,恐怕他也沒啥好法子。”


    “那可不盡然。”牛仙童道:“如今林相正在宮門處,等著陛下宣召哩,他說,他有對付崔耕之計了!”


    “啊?林相果然有對付崔耕的好法子。哎呀,你怎麽不早說呢!”李隆基豁然而起,猛地踹了牛仙童一腳,道:“快去!快去請林相啊!”


    牛仙童心中暗暗腹誹,剛才你就跟個瘋子似的,我哪敢說啊,這事兒還賴我?


    ……


    ……


    功夫不大,李林甫進了大明宮甘露殿。


    君臣見禮已畢,不待李隆基猴急的發問,李林甫已經開門見山地道:“微臣以為,要遏製崔耕,如今別的法子全然無效,必須把他弄進長安城!”


    撲!


    李隆基嘴裏的一口茶湯,直接噴出來了,沒好氣兒地道:“朕倒是想呢,人家肯來嗎?能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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