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羅王城的城牆彎曲,形似新月,又名月城。此城周長四裏左右,以新羅的國力來說,也算相當不小了。


    如同大唐的皇城一樣,也是前半部分為各種衙門所在,後半部分為宮城。


    崔耕等人從正南門而入,在宮城朝元殿拜見新羅國主金興光。


    “貧僧崔光,拜見國主千歲千歲千千歲。”


    “崔大師免禮平身,賜座。”


    “謝國主。”


    在小太監的引領下,崔耕坐在早已安排好的位置上,位次甚前。


    他偷眼往前方望去,但見麵南背北而坐的,是一個四十來歲的中年人。此人眉目間和金喬覺頗有幾分相似,看來他就是如今的新羅國主金興光了。


    朝臣隊伍的最前列,左邊是尹安仁,右邊那個人不認識,其人大概四十來歲,國字臉,濃眉大眼,麵色嚴肅,不怒自威。


    再往下看,又是兩個與金喬覺眉目相似的年輕人,很可能是他的兩個哥哥金重慶和金承慶。


    在這兩位王子之後的兩個人,是一僧一道。


    僧是新羅國師慧覺和尚,道人大概七十來歲,細目長眉,須發皆白,挽著道髻,身著八卦氅,手執拂塵,一副仙風道骨的模樣。


    崔耕暗暗奇怪,新羅是佛儒並重,道家則沒什麽影響。怎麽一個道人,竟能堂而皇之的出現在朝堂上?


    正在這時,金興光開口了,道:“崔大師遠渡而來,一路辛苦。本應讓崔大師多休息幾日,再勞煩大師。隻是新羅百姓如今正在水火之中,實在是耽擱不得,也隻有請大師立刻出馬了。”


    崔耕微微一愣,道:“國主的意思是?”


    “也許是孤王的德行不夠,自從我登基以來,國內連年遭災。如今,我新羅金城附近,已經大半年沒下過雨了。所以,還請崔大師做法求雨。”


    尹安仁道:“國主原來是拜托了兩位大師祈雨,一個是國師慧覺,一個是道長玄青。現在加上您,就是三位大師了。”


    “玄青道長?可就是貧僧前麵這位道友?”


    “正是。”


    金興光麵色嚴肅地補充道:“原來我新羅為了乞求上蒼原諒,修了一座寺廟。可是寺成之際,玄青道長來到,說我新羅連年遭災,是因為揚佛抑道所致。所以,本王下旨,慧覺禪師若能把雨求下來,這寺廟就依舊是佛家禪林。但是,若玄青道長把這雨求下來,這寺廟就改為道觀。現在,本王要再加一點碼。”


    “什麽?”


    “三位大師誰能把雨求下來,誰就是新的新羅國師!”


    “啊?”


    他此言一出,當場人人皆驚!


    馬上,尹安仁就勸諫道:“國主不可啊!我新羅立佛教為國教已有二百年。焉能因為幾年的災厄,就輕易改弦更張?”


    “幾年的災厄?”金興光冷笑,道:“朕登基足有七年了,七年內,我新羅哪年不遭災?若佛祖真的有靈,為何不幫朕消災解難?”


    “那可能是……”


    “孤王不是要可能,而是要確實的改變!現在我新羅內遭天災,外有邊患,馬上就有亡國之憂,已經沒有時間猜測了。”


    “可是……”


    金興光麵色一肅,道:“朕意已決,勿複多言!”


    “等等……”崔耕疑問道:“讓我們三方祈雨也不是不行,隻是……若果真下了傾盆大雨,該算我們三個誰的功勞?”


    金興光道:“那卻不難。朕已經在城東蓋起了一座祈雨台,你們三人都可以到上麵求雨。若有爭執,就抽簽決定先後,輪流到上麵做法兩個時辰。誰做法的時候雨下來了,就是誰的功勞。”


    “既如此,微臣領命。”


    事實上,崔耕對於如何如何判定勝負,真不大關心。他隻是隨口一問,表明自己在關心而已。


    道理很簡單,這雨下不下,隻跟自然界的水氣運動有關,跟神佛毫無關係。


    要想人工降雨,即便在後世,也得各種天時地利人和再加上各種大動幹戈。現如今的自己又有什麽辦法?


    所以,這場爭執大概隻跟各人的運氣有關,跟其他完全無關,用不著多麽費心。


    稍後,金興光和眾朝臣又討論了會兒其他事宜,就宣布散朝。


    崔光以佛門大德的身份,暫時被安置在金亭館驛內。


    崔耕一路行來,還真夠辛苦的,洗了個澡,早早吃罷了晚飯,就準備休息。


    可正在這時,傳來了一陣“篤篤篤”的敲門聲。


    “誰?”


    “是我。”


    崔耕打開門一看,正是尹安仁。


    此時的他青衣小帽,穿著與金亭館驛內的夥計一般無二。


    這可奇了,尹安仁就是真有什麽事相商,派個人心腹之人前來不就行了,哪用得著親自出馬?


    崔耕驚訝道:“上大等,您怎麽來了?”


    尹安仁隨手把門關上,道:“有些事情不便外傳,還是老夫親自出馬為好。”


    “那您老請坐。”


    雙方分賓主落座,崔耕直入正題,道:“上大等今日前來,到底所為何事呢?”


    尹安仁麵色一肅,道:“老夫是想提醒崔大師,你已經踏入了一個天大的漩渦之中,稍一不慎,就死無葬身之地!”


    “嗯?”


    崔耕久居高位可不是嚇大的,微微一笑道:“上大等說笑了,若貧僧果真如此危險,您今日還能口口聲聲聲稱,讚同令孫女和貧僧的婚事嗎?”


    尹安仁上下打量了崔耕幾眼,道:“臨危不亂,見微知著,心思敏捷,不錯啊。不愧是能給大唐宰相崔耕戴綠帽子的人,更不愧是深得金喬覺王子看中的人。”


    崔耕將桌上的茶湯抿了一口,道:“上大等今日前來,不會是專門誇獎貧僧吧?”


    “當然不僅僅如此,其實老夫剛才也不算完全危言聳聽。”尹安仁道:“若老夫說,你的身上已經打上了三王子的烙印,你信不信?”


    “貧僧相信。”


    “若老夫說,因為你名望甚高,三王子殿下的名望也水漲船高,兩位王子已經對你動了殺心,你信不信?”


    “貧僧相信。”


    “若老夫說,連當今國主也對你動了殺心,你信不信?”


    “貧僧……啥?”崔耕的臉上終於變色,道:“三位王子手心手背都是肉,國主要殺我?這完全沒有理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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