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耕麵色一沉,道:“趙公子你把話說清楚,本官怎麽就不清白了?”


    “哼,這事兒不是明擺著的嗎?你和崔為何要來這悅來客棧,還不是想借機接近石玉奴,為崔謀得宰相之位嗎?咱們不過是半斤八兩而已。”


    崔耕眼珠一轉,哈哈笑道:“趙縣令這麽說,可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我來這悅來客棧,的確是為了石玉奴,卻與宰相之位完全無關。”


    “那你找她幹什麽?”


    “卻是為了他!”


    崔耕所指之人,正是小胖子安祿山。


    趙範被崔耕弄得有點兒懵圈兒,道:“他?跟他有什麽關係?”


    “當然有關係了。”崔耕道:“這是本官新收的一個義子,叫崔祿山。此子原是個突厥人,既不愛讀書,也不愛習武,偏偏喜歡胡旋舞。本官就琢磨著,先給他找個老師,學學胡旋舞,把性子收一收。”


    這年頭舞蹈特別流行,連朝廷的各種儀式上,大臣們都要翩翩起舞。所以,男人喜歡跳舞,跟後世的男人喜歡唱歌一樣,不算什麽缺點。


    但是,話說迴來,這也算不上多麽值得稱道的事兒。


    趙範聽到這兒,好懸沒氣樂了,道:“什麽?這小兒文不成武不就,偏偏喜歡跳胡旋舞?這樣的人一抓一大把,你收他當幹兒子啥?”


    崔耕白眼一翻,道:“我們爺倆投緣不行嗎?”


    “哼,投緣二字,恐怕難堵天下悠悠之口。”


    “這麽說……趙縣令是不信嘍?也好,祿山,你來上一段胡旋舞,讓趙縣令見識見識。”


    “是。”


    安祿山緊走幾步向前,在那毛毯上舞蹈起來。


    崔耕這才暗鬆了一口氣。


    在曆史記載中,安祿山的胡旋舞極其出色,“天寶季年時欲變,臣妾人人學圓轉,中有太真外祿山,二人最道能胡旋”。


    所謂太真,就是楊玉環。至於祿山,當然就是安祿山了。好麽,安祿山和楊玉環的胡旋舞當世並列第一。


    最關鍵的是,安祿山當時的體重是多少?三百三十斤!


    這個體重都能跳出如此迅捷的胡旋舞,想必是功底極其深厚。


    當然了,安祿山今年才九歲,是不是現在就會胡旋舞,崔耕也沒什麽把握。好在此舞甚為流行,安祿山縱不會,做幾個類似的動作應該不難。


    沒想到,安祿山還真給自己長臉,跳起來似模似樣,雖然比不上石玉奴,但也隻是稍遜而已,遠超這個年齡段應有的水平。


    “好,這小孩兒跳得真不賴啊!”


    “不愧是崔大人的義子啊!”


    “胡旋舞跳得這麽好,若用心演武,也當是一員上將!”


    ……


    若是在中原,酒館裏打架,客人早就跑幹淨了。


    但是,這靈州胡漢雜居,民風尚武,現在還留著不少客人看熱鬧。他們見安祿山的胡旋舞跳得如此出挑兒,一曲舞罷,頓時轟然叫好。


    待人們的聲音漸低,崔耕繼續道:“這孩子的胡旋舞如此有天分,本官一片愛子之心,當然得給他找一個好老師。趕巧了,本官這個……妻妹蘇玉容的胡旋舞跳的不錯,就來本官這裏毛遂自薦。後來呢,本官又聽說靈州有個石四娘,胡旋舞跳得也相當不錯。到底讓祿山拜誰為師呢?本官真是猶豫不決。於是乎,就來到靈州悅來客棧,讓她們倆比試一番。”


    “哦,敢情剛才蘇小娘子主動跳胡旋舞,是因為這個啊!”


    “我就說嘛,蘇小娘子何等身份,怎麽會為了咱們起舞?”


    “崔相講得沒錯,這趙範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


    人們議論紛紛,更加坐實了崔耕的話。


    趙範雖然不信,卻一時之間無法反駁,急了個臉紅脖子粗。


    石玉奴此時卻看出了便宜。


    剛才經過王班的介紹,她已經對自己的價值,有了清醒的認識。


    在王班招供之前,自己投趙彥昭一邊,趙彥昭就是穩穩當當的宰相。投崔一邊,就是鹿死誰手尚未可知,


    但是,在王班招供之後,自己投趙彥昭一邊,不過是趙彥昭和崔兩敗俱傷而已。而自己投崔,卻是崔穩穩當當地當上宰相。


    所以,現在自己的最佳抉擇,就是投靠崔。


    唯一的顧慮是,自己投靠趙彥昭一邊,可以嫁給趙範為妾。但是,投靠崔這邊,又有什麽好處呢?


    現在崔耕開出價碼來了,義子安祿山的胡旋舞老師。


    “妾比畜產”,以後趙範對自己好壞,就全靠他的良心了。


    但老師就不一樣了,哪怕為了名聲,崔耕和安祿山也得把自己供起來。


    有了這個身份,尋一如意郎君,就不是什麽難事。


    想到這裏,石玉奴故作尷尬之色,道:“可惜了,小女子的胡旋舞遠不及蘇娘子,恐怕無緣為祿山公子的老師了。


    崔耕道:“石小娘子此言差矣,本官觀你的舞技,實在和玉容妹妹難分軒輊。不如,你們倆共同擔任祿山的老師如何?”


    “故所願者,不敢請爾。”


    趙範直氣得肝兒顫,他剛才之所以敢說“家父得不到的,你們也別想得到”,就是自以為能把石玉奴搞到手,來個兩敗俱傷。


    沒想到,此女竟然如此功利,眨眼間就轉換了陣營。


    其實他也不想想,石玉奴在一間酒館之中,跳這種誘~惑之極的舞蹈十餘年,什麽人沒見過?若真是善茬,還不早被人吃幹抹淨了?


    趙範強打精神,身吸了一口氣,道:“好,就算崔相能勉強解釋,你自己為何會出現在此地,那崔呢?”


    崔道:“我當然是陪崔相來的,有何不妥?”


    “當然不妥。你身為中書侍郎,為何會擅離長安?還不是為了收買石家,讓石大安改口?”


    崔道:“當然不是,本官找崔相是另有要事。”


    “哦?到底是什麽要事,要你堂堂的中書侍郎親自出馬做信使呢?本官才疏學淺,卻是著實想不出來。”


    崔眨了眨眼睛,道:“某是受太平公主之托而來。至於太平公主和我以及崔相之間的事兒……就不勞趙公子操心了,哈哈!”


    這還真是個完美的借口,太平公主和崔耕、崔之家頗有緋聞,這是普天皆知的事。人家仨人之間有啥小秘密,能告訴你一個外人?


    “你……”


    趙範被崔堵得一愣一愣的。


    正在他感覺無比憋屈之際,忽然間


    蹬蹬蹬~~


    一陣腳步聲響,有一軍士快步走進來客棧內,道:“崔相,小的可找著你了。太平公主已至受降城,還請您速速迴城啊!”


    啊?太平公主來了?


    這迴連趙範都愣住了,暗暗尋思,莫非……崔剛才沒說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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