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實話,王是真不想給崔耕跪下。


    無它,太憋屈了,太欺負人了,他不服!


    當初突厥大軍四十萬攻伐突騎施,崔耕臨危受命為朔方軍大總管,率軍進入突厥腹地,修了三座受降城、


    此舉堪稱神來之筆,功德無量。


    注意,這隻是一般人的看法,人家王顯然不這麽看。


    在崔耕臨來之前,王的官職是靈州刺史兼朔方軍大總管。這跟張潛的揚州刺史兼揚州大都督府長史,是一個意思。


    現在可好,為了給崔耕騰位置,王就變成了“靈州刺史兼朔方軍副總管”。


    他心中暗想,你崔耕要奪我的官職,就全奪了好不好?大唐那麽多州府,我去別的州府任職也就是了。單單奪我的朔方軍大總管算怎麽迴事兒?那不是欺負人嗎?


    其實他還真錯怪崔耕了。事實上,崔耕隻想蓋三座受降城,不想管理民政,才讓李顯下了這麽一道旨意。


    等崔耕到了地方,發現王對自己避而不見,才發現有些不妥。但當時時間緊急,也來不及處理和王之間的關係了。


    等把三座受降城建好,突厥也退兵之後呢?


    王直接給崔耕上了一道公文:說自己身染重病,恐怕不久於人世了。


    那暗含的意思,自然是:想讓我去拜望你啊,嘿嘿,沒門兒!


    崔耕對此也非常理解。


    在曆史記載中,王可不僅僅是以直言敢諫著稱。


    開元二年,他以鴻臚寺少卿、兼安北大都護、朔方道行軍大總管的身份,統領豐安、定遠、三受降城等地軍隊。吐蕃興兵十萬入侵臨洮軍,王率所部兩千人與臨洮軍會師,又挑選精兵七百人換穿吐蕃服裝,分為前後兩隊,乘夜偷襲吐蕃軍營。不久,右羽林將軍薛訥也率軍趕到,兩麵夾擊,唐軍大勝。


    開元四年,突厥降戶發動叛亂,王抄小路進軍,輕騎奔襲,斬首三千。


    開元九年,蘭池胡人康待賓發動叛亂,攻陷六胡州,進逼夏州。沒用多時間,王三下五除二,生擒康待賓,進爵清源縣公。


    ……


    如此人物,做諫官實在可惜了。這好不容易坐上了朔方軍大總管的位置吧,還沒大展拳腳呢,卻被自己死死壓製住了,那心裏能痛快得了嗎?


    自己能根據張仁願的故智,提出建立三座受降城的建議。人家王單憑自己本身的才能,未必就想不出來!


    說不定,人家是以為自己搶了他的功勞了呢。


    所以,崔耕也一直待在中受降城,和王王不見王。


    隻是今天,牽連到朝廷大勢,崔耕就不得不主動和他見麵了。


    不但要見,而且要將其徹底壓製。


    因此,崔耕鄭重地自報出了身份。


    在朝廷上,大家很多禮節可以含糊,即便見了皇帝,有時候也可不拜。但是軍中,軍法森嚴,下級見了上級必須大禮參拜


    再說了,王之前不拜見崔耕,有“重病在身”為理由,現在還有啥理由?你王不是名揚天下的忠直之士嗎?敢情你也會為了功名利祿小肚雞腸啊。


    所以現在,王是不敢不拜,不得不拜。


    “起來吧。”崔耕點了點頭,拉了把椅子,大馬金刀地往王麵前一坐。


    王無比憋屈地澀聲道:“不知大總管前來,有失遠迎,萬望恕罪!”


    “哪裏,王副總管客氣了。”崔耕的臉上沒什麽笑模樣,道:“今天本官可是看了一場好戲啊!”


    “呃,小兒強搶民女,都是下官管教無方之過。幸好我及時趕到,沒鑄成什麽大錯。”


    “哦?是嗎?”崔耕的嘴角泛起幾分譏諷的笑意,道:“這迴是沒釀成什麽大錯,那上次呢?上上次呢?”


    “上上次?什麽上上次?”


    宋根海插言道:“廢話,你兒子都這麽大歲數了,總不會是第一次幹這種事兒吧?這迴你看見了,管了。那上次呢?”


    “他……他確實是第一次幹。”


    崔耕道:“是不是第一此幹,你說了不算,本官說了也不算,得審明白了才算。來人,把王班抓迴去,本官要好好地審一審。”


    “這……不妥吧?您隻是朔方軍大總管,不應管民政。”


    “那卻不然,本官的本職是中書門下平章事,天下何事不可問得?倒是你王副總管……”


    “我怎麽了?”


    “您是王班的父親,難道就不該避嫌嗎?”


    “我……”


    王一陣語塞,眼睜睜地看著封常清將王班扶了起來,將口中的抹布除去。


    崔耕一揮手,道:“帶走,迴中受降城。”


    “我……我不去受降城!”


    王班豈能不知自己的父親和崔耕之間的矛盾?


    他心中暗暗琢磨,我這一去了受降城,那還有個好嗎?再說了,很顯然,崔耕今天把事情的經過都看在眼裏了,正跟我爹揣著明白當糊塗呢。隻要我不老老實實地招供,那絕對得吃大苦頭啊!


    他趕緊道:“崔相您不用審了,我招,我全招了。”


    “算你識相,本官問你,你到底強搶過幾次民女?”


    “什麽幾次啊,一次也沒有。其實,是這麽迴事兒……”


    王班將事情的經過,簡要地介紹了一遍,包括崔和趙彥昭爭相的內情,隻是隱瞞了自己父親的過錯不提。


    王雙目微閉,麵上沒有任何表情,並不想強攔王班說話。


    畢竟王班是自己的獨子,總不能為了這點兒破事兒,就讓王家絕後吧?


    再說了,今日之事是自己不占理。要不是因為李隆基的請托,即便自己和崔耕的矛盾再大,也不會行此卑鄙之事。


    待王班說完,王道:“沒想到,小兒竟牽扯到這麽一樁大事之中,好在……”


    “王副總管不必說了,本官全明白。”崔耕道:“王班,你剛才說得是真是假?”


    “當然是真的。”


    “可敢畫供?”


    “有何不敢?”


    封常清已經將供狀寫好,王班畫供,此事就成了定局。


    可以想見,崔耕隻要把這份供狀奏報朝廷,趙彥昭別提宰相了,就是中書侍郎之職也保不住。


    然後,崔長袖善舞,抽科打諢,雙方的關係迅速緩和下來。本來麽,雙方又沒什麽不可調和的矛盾,隻是意氣之爭而已、


    趙範見雙方其樂融融,直氣的渾身發顫,道:“好好好,家父利益熏心,為了宰相之位,不擇手段。但是,你崔耕就那麽清白?你崔就那麽無辜?家父得不到的,你們也別想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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