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顯微微一愣,道:“什麽意思?他們敢不奉詔?”


    崔耕深吸了一口氣,再次跪倒,正色道:“敢問陛下,您比高宗皇帝如何?”


    “自然是大大不如。”


    “高宗皇帝立您為太子,並把國家托付於您,為何您會被貶為廬陵王呢?”


    “當然是母後……”


    崔耕寸步不讓,肅然道:“僅僅是則天大聖皇後的緣故?”


    “呃……朕也有失德之處,以致群臣離心。”


    “關鍵就在這裏!”崔耕道:“以高宗的皇帝的權威,尚不能令群臣謹守遺詔,何況是您呢?”


    崔耕以臣子、女婿的身份,也隻能把話說到這個程度了。


    事實是,李顯的權威憑什麽跟高宗皇帝比啊,他連隋煬帝都大大不如。在曆史記載中,李顯寵信韋後,倒行逆施,群臣徹底寒心,他的遺詔比一張擦屁股旨都不如。


    “……”也不知聽懂了崔耕的話沒有,李顯一陣默然不語。


    崔耕又旁敲側擊,道:“古人雲,“父母之愛子者,當為其計深遠”。您愛皇後,是不是更得為皇後的日後著想?皇後之才遠不及呂後,而其誌向又遠超呂後,您百年之後,恐怕有不忍言之事啊!”


    “……”李顯麵沉似水,還是沒答言。


    良久,他才歎了口氣,道:“朕現在才體會到母後晚年的無奈,但事已至此,如之奈何?”


    那就是死不悔改唄。


    崔耕暗暗翻了個白眼,做出最後的努力,道:“即便不從根本上解決問題……還請陛下下旨,公布自己的病情,免得您一旦龍馭賓天,群臣懷疑皇後做了什麽,甚至於,他們假裝皇後做了什麽。”


    “那怎麽行?”李顯搖頭道:“癆病乃是絕症,朕若公布病情,就必須馬上立太子,皇後焉能同意?


    “呃……要不,陛下就宣布另外一種病,比如說“氣疾”或者“風疾”什麽的。”


    所謂氣疾和風疾,就是後世的心腦血管疾病。這種病是李氏皇族的遺傳病,雖不算絕症,但危險性相當也不小。


    李治眼前一亮,道:“這倒是個好主意,朕明日就下詔書。”


    “下什麽詔書啊?”忽然,殿外有個女聲響起。


    緊接著,環佩叮當,韋後帶著幾個侍女走了進來。在她的眼裏,李顯這個皇帝威嚴全無,當然不用人通稟。


    李顯絲毫不以為忤,道:“愛妃來得正好,二郎剛剛給朕出了個主意,向群臣通報朕有風疾,讓他們有個準備,愛妃覺得怎麽樣?”


    “陛下想下詔書就下吧。”韋後對此無可無不可,道:“妾身來這裏,是來找二郎的。”


    崔耕趕緊上前見禮,道:“參見皇後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叫母後!”


    “是,母後。”


    崔耕心中暗想,從李裹兒那論,我叫韋香兒母後是理所應當。但是,我們二人的關係一直不咋樣,今天她主動套近乎,恐怕所謀非小啊。


    果不其然,隻聽韋後道


    “二郎,你覺得母後我對你怎麽樣?”


    “恩重如山。”


    “那我求你一件事兒,你能不能答應?”


    “母後有話盡管吩咐。”


    “你巡查十七州,查鄭普思的案子,最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反正你富可敵國,也不在乎那千萬貫的錢財。”


    崔耕微微皺眉,權衡利弊道:“小婿可以對鄭普思網開一麵。但是,這案子必須查清。否則,十七州數百萬災民,一個處置不對,勢必釀成大禍!”


    韋後漫不經心地道:“行,本宮隻要鄭普思無恙。唉,我和第五氏情同姐妹,你若是動了她的夫婿,本宮的麵上須不好看。”


    “是。”


    接下來,有些冷場。


    崔耕看了看李顯,又看了看韋後,道:“如果沒別的吩咐的話,小婿告退。”


    “且慢!”韋後道:“十七州遭了水患,肯定有不少盜匪。我這做母後的,甚為擔心你的安危,就給你找了個貼身侍衛,你今天就把她帶迴去吧。”


    “貼身侍衛?不用吧。”


    崔耕身邊的高手多了去了,實在不行,那不還有天下第一高手崔秀芳嗎?哪用得著什麽韋後派來的貼身侍衛?他趕緊拒絕。


    然而,韋後的態度卻非常堅決,道:“當然是要的,進來吧。”


    “喏!”


    隨著一聲答應,有一銀盔銀甲的青年將軍,走進了屋內,劍眉星目、皮膚白皙、齒白唇紅。


    韋後道:“還不快參見崔尚書!”


    那青年將軍大禮參拜,道:“參見崔尚書!”


    按規矩,一個人若是穿著盔甲,無論見了多大的人物,拱手為禮即可。這有非常現實的考量因素,因為盔甲非常沉重,一般的人穿著盔甲跪下去,可就站不起來了。


    崔耕趕緊以手相攙,道:“這位將軍快快……咦?”


    就在他剛要碰觸到那將軍身上的時候,那將軍竟毫無滯澀地迅速起身,並飛快的退後了一步。


    “還害羞呢。”韋後輕笑一聲,道:“二郎,你可得好好待人家,本宮可是把最寵愛的人交給你了。”


    “最寵愛的人?敢問這位是……”


    那將軍抱拳拱手,道:“末將乃內將軍賀婁傲晴是也。”


    “啥?你就是賀婁傲晴?”崔耕忍不住驚唿出聲,道:“你是女的?”


    韋後別出心裁,在宮中設立了兩名“內將軍”地職司,一個是賀婁傲晴,一個是柴香寒。這二人各掌握一千侍衛,負責皇宮的安全,算是韋後心腹中的心腹。


    現在的當朝宰相唐休,甚至主動要自己的嫡孫迎娶賀婁傲晴的養女,其權勢可見一般。


    賀婁傲晴不悅道:“怎麽說話呢?莫非末將就不像女的似的?”


    “呃……不是……”


    崔耕仔細端詳,這賀婁傲晴如果真是個女子,相貌也算不錯了,隻是胸部平平而已。


    “看什麽看?”似乎看出了崔耕的所思所想,賀婁傲晴挺了挺酥胸。


    崔耕有些尷尬,道:“不是,本官是奇怪賀婁將軍竟然如此年輕,呃……你現在還沒二十吧?”


    “見物增價,見人矬壽,二郎你真會說話呢。”韋後插話道:“傲晴今年都二十六了,可惜一直伺候本宮,並未出嫁,蹉跎了大好年華。”


    李顯道:“賀婁將軍的養女賀婁蓮兒僅僅比她小八歲,嫁給了唐相的孫兒,也難怪二郎誤會。”


    崔耕這才恍然大悟,道:“原來如此。那……賀婁將軍守衛皇宮何等重要,就不必跟小婿去巡查十七州了吧?再說了,賀婁將軍是三品官,我也是三品官,她給我當侍衛,那也不大合適啊。”


    韋後的臉微微一沉,道:“讓你收下,你就收下。二郎既為禮部尚書,長者賜不敢辭的道理,總是懂得吧?莫非你還想把人給本宮退迴來不成?”


    這話還真沒法反駁,崔耕隻得道:“小婿不敢。”


    “不敢就好,在巡查十七州的這段日子裏,傲晴就是你的貼身侍衛了,寸步不離。”


    崔耕苦著臉道:“男女有別,這不大方便吧?”


    韋香兒滿不在乎地道:“沒什麽不方便的,二郎你若有本事,把她拐上床,那也由你。”


    賀婁傲晴急的一跺腳,嬌嗔道:“娘娘!”


    韋後擺了擺手,道:“好了,你們年輕人的事兒,本宮就不摻合了,這就退下吧。”


    ……


    ……


    崔耕當然明白,韋後給自己安排一個美女侍衛,不是想讓自己享受豔福,而是派人盯著自己,莫真把鄭普思怎麽樣了。所以,出了宮門,一直對賀婁傲晴不冷不熱的。


    賀婁傲晴則麵色嚴肅地跟在他身旁,一言不發。


    到了扶陽王府內,下人都不知道這個新來的將軍跟崔耕是怎麽迴事兒,也不敢攔,氣氛無比怪異。


    一間靜室之內,崔耕終於忍不住了,道:“雖然皇後的命令是寸步不離,但你也不能真的寸步不離吧?本官要出恭!”


    “出恭啊……”


    咣當~~


    賀婁傲晴反手把房門關上了,將頭盔摘去,三千青絲如黑瀑一般垂下,雙手一伸,扶住了崔耕的肩膀。


    四目相對,一股幽香傳來,崔耕咽了口吐沫,道:“你……你想幹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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