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


    崔耕著急見盧雄,根本就沒帶任何侍衛,頓時驚出了一身冷汗。


    不過,他看清楚來人是誰後,馬上就放鬆下來。


    崔耕道:“四郎大兄,你這麽大歲數了,還開這種玩笑?人嚇人嚇死人的好不好?”


    “嗨,誰跟你開玩笑了,我這也是沒辦法了。”


    “到底怎麽迴事兒?”


    “二郎你跟我走。”


    劉老四不由分說,把崔耕拽下馬,進了一處小院,拿出一身衣服,道:“趕緊換上吧,快來不及了。”


    “這是什麽啊?”


    崔耕仔細一看,卻是一身太監服飾,他一邊換衣服一邊道:“到底要幹什麽?”


    “上官舍人有請。”


    “上官舍人找我,要麽我進宮,要麽她出宮,至於這麽鬼鬼祟祟的嗎?”


    劉老四苦笑道:“還就是得鬼鬼祟祟的,今時與往日不同。具體狀況,上官舍人會跟您說的。”


    到底是出什麽事兒了?


    崔耕滿腹狐疑,跟著劉老四,從禁苑、西內苑經玄武門,偷偷摸摸進了太極宮。


    這就相當小心了。


    大唐皇宮坐北朝南,正門是南麵的承天門,崔耕和劉老四相當於繞了一個大圈子,從北麵的小門而入。


    足足繞了一個時辰,崔耕才到一個僻靜的小院前。


    劉老四道:“崔相裏麵請,上官舍人要和您單獨談談,雜家就不進去了。”


    “好。”


    崔耕應了一聲,推門而入,但見上官婉兒已經等候多時了。


    歲月在她絕美的臉龐上沒有留下多少痕跡,最近略微清減了些,越發顯得嬌嬌弱弱,我見猶憐。


    此刻,上官婉兒正坐在一個幾案前,案上有四碟菜擺放整齊,一個酒壺居中,兩個酒杯放在兩側。


    崔耕微微一躬身,道:“上官舍人,您找我?”


    “上官舍人?”上官婉兒道:“這當了武榮縣侯不一樣,不叫姨母,改叫上官舍人了?”


    這話當然是故意調笑崔耕。


    崔耕現在貴為當朝宰相,相對來說,那個武榮縣侯就不值一提了,人們見了他還是直唿崔相。


    張昌宗的情況則不同,盡管他被封為鄴國公,人們還是多稱他張常侍。這主要是人們認為他沒什麽功勞,又不算皇親國戚,不配稱鄴國公。久而久之,他自己都習以為常了。


    總而言之,大唐的官員,有職官、散官、爵位、勳位,叫什麽都可以。但具體怎麽叫,還是很有些微妙之處的。


    崔耕道:“哪裏,這不是怕把姨母叫老了麽?”


    上官婉兒臉一板,道:“怎麽?我很老麽?”


    “不是,我是說怕把您叫老了。其實從麵相上講,您看起來年輕著哩。就是跟若蘭比起來,也一點都不顯老。”


    “嗯?拿我跟若蘭比,二郎,你是不是對我有什麽歪心思?好啊,一個姨母,一個外甥女兒,挺有想法的嘛。世傳二郎色膽包天,還真沒冤枉你呢。”


    這都哪跟哪啊?崔耕真是哭笑不得。


    不過,被她把這個話題一引,再望著佳人的絕美容顏,崔耕還真是心中一蕩。


    他趕緊收住心猿意馬,就勢做了下來,轉移話題,道:“姨母叫小婿來,是有什麽秘密差事兒要交代嗎?”


    上官婉兒給他斟了一杯酒,不緊不慢地道:“我這次是向二郎求援來了。”


    “求援?誰能把您……”崔耕心中一動,道:“難道是張氏兄弟?”


    上官婉兒道:“正是。張昌宗起了歪心思,非逼著我和他相好。”


    崔耕迴想到,在三陽宮,當初張昌宗曾經帶著自己,抓過太平公主和上官婉兒的奸,想借此逼著上官婉兒就範。看來他們的老毛病又犯了。


    崔耕道:“張昌宗美若蓮花,您真不願意?”


    上官婉兒當頭給了崔耕一個暴栗,沒好氣兒地道:“廢話,我喜歡女人,你又不是不知道。”


    崔耕心中暗暗腹誹,那我咋知道?曆史上你和張昌宗可是真有一腿呢。再說了,太平公主和你不清不楚的,也沒妨礙她廣納男寵啊。


    似乎看出了崔耕的所思所想,上官婉兒補充道:“我和太平不一樣,覺得你們男人髒死了,休想近我的身。”


    “哦。”


    崔耕不欲在這個問題上糾纏,道:“那張氏兄弟是不是抓著您什麽把柄了?”


    “那倒也不是,他們是以勢壓人。”


    “以勢壓人,您會怕他們?”


    “怎麽不怕?今時不同往日哩。”上官婉兒歎了口氣,道:“陛下倦政,將批閱奏章的權力都交給了二張。現在我想見陛下一麵,都很不容易呢。”


    崔耕道:“今日的“普天同慶萬國宴”上,沒見姨母,也是二張在故意打壓您?”


    “確實如此。不過,這都不算什麽。”上官婉兒道:“最關鍵的是,陛下把手裏最後一支秘密力量,都交給了二張指揮。現在二張在陛下麵前的地位,不僅是男寵,而且是控製朝政的心腹。陛下為了籠絡他們,犧牲婉兒,也不是不可能。”


    “最後一支秘密力量?”崔耕疑惑道:“陛下的內衛交給了左控鶴監又解散了,張也死在了三陽宮。她還有什麽隱秘力量?”


    上官婉兒道:“這事兒就說來話長了。陛下以女子之身君臨天下,沒有足夠隱秘手段怎麽成?其實,她的秘密力量主要分為三個階段。其一,從上元二年(675年)到垂拱二年(684年)。”


    崔耕迴想曆史,緩緩道:“上元二年,高宗皇帝下旨,要和皇後共同攝政。至於垂拱二年麽……”


    忽然,他心中一動,好像之前誰跟他特意提起過“垂拱二年”這四個字,隻是具體情形,卻一時間想不起來了。


    上官婉兒接話道:“在垂拱二年,太後,也就是當今天子,令有司製造銅匭,置於洛陽宮前,聽任百姓告密。”


    頓了頓,她繼續道:“在垂拱二年之前,陛下的秘密……啊,不,半公開的力量,就是北門學士。這些人表麵上為翰林院待詔,入禁中撰《列女傳》、《臣軌》等書,實際上卻是秘密參預機要,以分宰相之權。因為他們常於皇宮北門附近辦公,所以被稱為北門學士。當時,陛下要和當朝宰相鬥,和李氏的忠臣鬥,北門學士的力量不斷擴大,漸漸發展為一個有自己武力、財力乃至軍力的小朝廷。”


    “然後呢?”


    “後來,陛下廢了李顯的皇位,徐敬業在揚州發動叛亂。陛下派左玉鈐大將軍李孝逸,率軍三十萬討平。到了那時候,旁人已經難以撼動陛下的地位了。狡兔死、走狗烹,北門學士被陛下解散。從那以後,陛下表麵上重用酷吏,內裏就是靠著張的內衛做一些秘密事。”


    崔耕點頭道:“小婿明白了,第三個階段就是現在。那現在陛下的秘密力量,又到底是什麽情形呢?是不是和北門學士有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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