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耕想了一下,道:“無論何人和親,都會被我大周朝廷封為公主。讚普的聘禮,和公主的嫁妝,價值應當差不多。”


    原來中原朝廷為了顯示天朝上國的風範,所給的嫁妝,是要遠高於聘禮的。


    赤瑪類毫不猶疑地道:“沒問題,就依崔愛卿所言。”


    “公主所帶眾人,文人可在吐蕃為官,僧侶由官府提供寺廟,至於工匠麽……本官看吐蕃無紙,所有公文典籍皆用木板書寫。這次公主就主要帶會造紙的工匠,以及會印刷的工匠了。”


    其實,現在吐蕃主要是鐵匠麵臨斷代的風險,對造紙沒什麽實際的需求。但是,赤瑪類稍微一猶豫,就道:“這條哀家也可以答應。”


    ……


    然後,崔耕又提出,讚普太過年幼,即便和親,也得等到他十四歲之後。


    赤瑪類也允了。


    總而言之,這次吐蕃隻得了個與大周和親的名頭,有利於穩定朝政。至於給出的代價,也著實不算小。


    崔耕最後道:“王太妃真的誠意甚足,外臣並無異議。”


    “好,來人,擬旨。”


    “是。”


    馬上就有人上前,重新拿出一張皇陵,將正式的國書寫好,並用上了吐蕃讚普、太後乃至宰相的大印。


    崔耕把這份國書收起,又問道:“不知讚普赤鬆德讚的“喪日”,貴國可曾定好?”


    “怎麽?崔相是想家了,意欲早日歸國?”


    “呃……確實有點兒。”


    “崔相別忙啊,除了這份國書之外,哀家還準備給你點別的好處。”


    說著話,赤瑪類一使眼色,伺候的丫鬟太監盡皆離去,屋內就隻剩下了他們二日。


    崔耕道:“太後可是有什麽機密相商?”


    “哼,機密?”忽然,赤瑪類麵色一肅,厲聲道:“崔相啊,崔相,你知不知道,自己已經大禍臨頭,命不久矣!”


    崔耕可不是嚇大的,輕笑一聲,道:“這個……王太妃,您怎麽學起那些說客,危言聳聽了?在吐蕃隻要您不發話,外臣還能有什麽風險?”


    “那卻不然。”赤瑪類搖頭道:“哀家雖然貴為太後,對於有些人,卻還是約束不了。”


    “您是說車騎長?”


    “就是遲紮陸貢。”


    頓了頓,赤瑪類盯著崔耕的眼睛,道:“聽聞崔相和大周權傾朝野的張氏兄弟不和?”


    崔耕不置可否道:“同朝為官,磕磕碰碰總是難免,有勞王太妃掛心了。”


    “哦?隻是磕磕碰碰?”赤瑪類不以為然地道:“哀家怎麽聽說,他們非欲置崔相於死地不可呢?”


    “傳言豈可盡信?”


    “傳言?這可不是什麽傳言。”赤瑪類神色肅然,道:“哀家已經得到了確切的消息,二張與遲紮陸貢相勾結,意欲把崔相你永遠地留在吐蕃!”


    崔耕心頭巨震,道:“遲紮陸貢怎麽敢?”


    赤瑪類道:“怎麽不敢?如今大祭司已經將讚普的喪日定下,就是七日之後。哀家得到確切消息,他們的計劃就是,在讚普的葬禮中,殺崔相,嫁禍哀家。然後,遲紮陸貢就可獨攬朝政,甚至謀朝篡位。有二張說情,又有正當理由,大周也不會追究遲紮陸貢,甚至支持他為吐蕃之主。這個如意算盤,真是打得響呢?!”


    崔耕仔細一想,無論是遲紮陸貢還是二張,都絕對幹的出來這種事兒。


    他終於麵色微微變,道:“王太妃把這件事告訴外臣,想必是已經有了應變之策了吧?”


    赤瑪類道:“當然。隻要崔相聽哀家的,我保管你能化險為夷。”


    “計將安出?”


    “就在喪日那天,你先下手為強,先殺了遲紮陸貢。他一個死人,又如何與你為難?”


    “這麽簡單?”


    “這隻是個大略的計劃,具體是……”


    然後,赤瑪類將計劃的詳情,每個步驟怎樣走,遲紮陸貢會怎麽做,崔耕該怎樣應對都說了一遍。


    總而言之,這個計劃的核心就是,太後和遲紮陸貢,都插手吐蕃軍隊,一舉一動,都瞞不過對方。唯有崔耕帶來的三百侍衛,才是最大的變量,可以出奇製勝。


    崔耕道:“既然王太妃安排的如此妥當,外臣照做便是。”


    赤瑪類滿意地點了點頭,道:“崔相果然聰明,那就祝咱們在喪日旗開得勝,馬到成功。”


    ……


    ……


    別看崔耕表麵上答應的痛快,但要說他對赤瑪類的話全然相信,那也不盡然。


    出了布達拉宮後,一直仔細考量,赤瑪類言談話語間可有什麽漏洞,會不會她是單純的借刀殺人。乃至於,自己若是按照她所言的做了,又會有什麽好處和害處!


    “救!救命啊!”


    正在崔耕神思不屬之際,忽然遠方一個淒厲地女聲傳來。


    緊跟著,一匹快馬從遠方疾馳而至,馬上有一吐蕃女子,豔若桃李,麵色驚慌,道:“閃開!大家快閃開!馬驚了,誰救救奴家啊!”


    她說的雖是吐蕃語,但發生了什麽事兒,大夥兒一眼就看得出來。


    說時遲,那時快,眨眼間,那驚馬已經疾馳到了崔耕隊伍的跟前,那女子麵色惶然,似乎要冒險跳馬求生。


    “小娘子莫怕!”


    封常清瞅了個機會,大手一伸,左手揪住了馬鞍,右手攥住了馬鬃,兩膀一叫力,道:“停下!”


    希律律~~


    那驚馬發出了一聲怪叫,往前緊跑幾步,終於頹然而停,再也難以移動分毫。


    “啊?”


    那女子瞪了封常清一眼,眼中的嗔怪之色一閃而逝,翻身下馬,轉用漢語吧,道:“你們是漢人?多謝這位壯士,要不是您,奴家今日恐怕就有性命之憂了。”


    “嘿嘿,舉手之勞,何足掛齒?”封常清晃了晃大黑腦袋,憨厚的笑著。不管怎麽說,被一個如因此美麗的女子相謝,哪個男子都相當自豪不是?


    可是,那女子眼珠一轉,道:“您可是大周崔相的手下?”


    “不錯,正是。”


    “嗯,崔相為三教護法,奴家甚是仰慕呢,能否給奴家引薦一番?”


    擦!


    這妞兒是別有所圖啊!


    封常清大為鬱悶,看向崔耕道:“大人,您看……”


    不待崔耕答言,那女子已經緊跑幾步向前,道:“您就是崔相吧?奴家這廂有禮了。”


    “嗯,本官就是。我……”崔耕也明白此女別有所圖,下意識地就想把她打發走。


    可還沒等他說完呢,那女子迫不及待地打斷,道:“崔相,奴家叫紮西卓瑪,想求您為家父申冤”


    “申冤?申什麽冤?”


    “奴家的父親,牽連到了仲巴島彭工的案子裏,被太後打入了大牢之內。還請您在太後麵前,為家父說幾句好話。隻要能保家父平安,妾身願意為崔相做任何事。”


    崔耕皺眉道:“本官似乎不應攙和進吐蕃的內政。”


    “非是內政,而是為好人申冤,奴家的父親,實在是冤枉得很啊!”說著話,紮西卓瑪將一卷紅綢高舉,道:“這是奴家的狀紙,請崔相收下吧。”


    “你還真是有備而來……”


    崔耕接過那個紅綢,稍微一掃,就是麵色驟然一變。


    他忽然嘿嘿笑道:“紮西小娘子,剛才那個驚馬是你有意為之吧?”


    “確實如此。”紮西卓瑪坦誠,道:“奴家的功夫也算不賴,原指望,偶然間被您所救,與您結緣。待討得崔相的歡心後,再求您幫忙。沒想到,您手下這個壯漢,竟有當街攔驚馬之能。奴家沒奈何,也隻能直言相告了。”


    “哈哈!何必那麽麻煩?”崔耕忽然翻身下馬,輕扶起佳人的如花嬌顏,道:“如此佳人,我見猶憐。為了你,本官願意做任何事。”


    “真的嗎?”紮西卓瑪霞飛雙頰,嬌聲道:“奴家就在前麵不遠,還請崔相喝杯酥油茶。”


    “固所願者,不甘請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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