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叫無故毆打?


    這話一聽,明顯就是昏官斷冤枉的節奏!


    本來崔耕還抱著萬一的希望,想著這趙明宇是暫時與張七郎虛與委蛇,到了衙門裏另有一番說法。


    現在看來,純屬是自己的一廂情願!


    他冷哼一聲,道:“無故毆打?誰告訴你的?張七郎光天化日搶我們的財物,難道我等不該反抗?”


    “哦?是嗎?”趙明宇眯縫著小眼,頗為玩味地笑道:“如果真是張七爺搶你們的包袱,那倒是情有可原。但問題是……你們可有人證?”


    崔耕還真被他問住了,看見這事兒的人倒是不少,但自己現在是一個普通外地客商的身份,恐怕在場的那些揚州本地人,都在擔心張七郎這些惡霸的報複,沒人敢出來作證!


    顯然,趙明宇對這個結果早有預料,陰陽怪氣道:“既然沒有人證,那判你你無故毆打張七爺,還冤枉你了?”


    崔耕深吸一口氣,竭力讓自己冷靜淡定,然後說道:“雖然我等沒有其他人證,但張七郎也沒有。你不信我的一麵之詞,為何要信張七郎的?難道不應該是江都縣衙詳加調查?”


    趙明宇笑道:“雖無人證,但張七郎身上有傷,你們沒傷,這傷勢就算證據了。至於調查?沒有人證,我們江都縣衙即便想調查,也是巧婦難為無米炊啊。”


    隨後,對旁邊負責記錄的書辦小吏問道:“都記好了吧?”


    “記好了。”


    “那好,讓他畫供。”


    出乎趙明宇預料的是,崔耕竟然毫不猶豫地就摁上了手印,愣是沒有半點抵觸和反抗。


    隻聽崔耕冷笑道:“這就問完了?你趙明宇就是這麽問案的?想必往日裏靠著這個法子,坑了不少客商吧。”


    趙明宇接過供詞,簽下自己的姓名,“噗”地吹了口氣,滿不在乎地道:“本官如何問案,不用你教。你信不信,隻要有了這份供詞,不管你在揚州意外地界有多大的跟腳,今天這頓打你就算是白挨了。”


    崔耕嘴角微翹,沉聲道:“那可不一定,你這招用在別人身上好使,但用在我的身上不好使!”


    “切!死鴨子嘴硬,且讓你吃吃苦頭!”


    趙明宇懶得和他計較,不屑地嘟囔了一句後,無比諂媚地對張七郎道:“七爺,您請便,隻要不弄出人命就成。”


    張七郎獰笑道:“好!兄弟們,上,把你們的看家本事都使出來!對了,那小娘們留給我,俺張七要好好地炮製炮製她!”


    “七爺您就請好吧!”


    嘭~~


    就在賊人們以為勝券在握的時候,崔秀芳身子一扭,已經脫開了綁縛!


    她閃身攔在崔耕的麵前,焦急道:“恩公快走,奴家拚死攔住他們,你們出了縣衙再想辦法。”


    擦!


    女俠啊!


    這崔秀芳還真是身懷絕技!


    崔耕心中好奇,逗樂道:“你能行嗎?你能以一人敵近百人?”


    “那怎麽可能?不過是奮死一搏罷了。”崔秀英苦笑道:“事到如今,難道還有別的法子?”


    崔耕手裏有底牌自是心中不慌,信誓旦旦道:“當然有別的法子,我敢料定,他們不敢動手。”


    “為什麽?”崔秀芳奇疑。


    “因為……這場戲本官看夠了!”


    隨即,崔耕衝著宋根海一使眼色,朗聲道:“把咱們的東西拿出來吧!”


    “好嘞!”


    宋根海早就按捺不住了,飛快地把包袱打開。


    頓時,兩個珠貝為飾的官員告身,亮瞎了在場眾人的雙眼。


    陳三和用拂塵指著告身,連聲冷笑道:“看看!看看這是什麽?瞎了你們的狗眼,竟敢對本縣丞和崔縣令無禮。趙明宇、張七郎,你們死定了!”


    告身就是官員的身份證,並不算多麽神秘。


    揚州乃天下第一州府,衙役們見的雖然不多,但也絕不算少,頓時就是一陣騷動。


    趙明宇臉色驟然大變,趕緊撲上前去,凝神觀瞧,脫口而出道:“江都縣令?江都縣丞?”


    陳三和道:“不錯,本官正是新任的江都縣丞陳三和,至於這位則是江都新任縣令崔耕。爾等還不參拜,更待何時?”


    告身上麵有有尚書、中書、門下三省的大印,有當朝宰相的親筆簽名,更用的是金花五色綾紙書寫,這還能做得了假?


    眾衙役稍微一轉念,就跪倒在地,齊聲道:“參見崔大人!”


    趙明宇連磕了幾個響頭,哀求道:“崔縣令,小的有眼不識金鑲玉,不知道是您老人家啊,要不然借給我一萬個膽子,也不敢對您不敬。有道是不知者不罪……”


    “去你媽的不知者不罪!”


    宋根海飛起一腳把他踹翻在地,怒道:“這是不知者不罪的事兒嗎?要不是我家大人恰巧是江都縣令,今天不死也得脫層皮。你這是官匪勾結,徇私枉法!”


    “下官也是有苦衷的,還望大人……”


    崔耕當然知道趙明宇給張七郎當孫子是有原因的,但他更知道,自己手下絕不能留著這種禍患!


    當即,他不耐煩地打斷道:“來人,把張七郎一幫賊人,都押到縣衙的大牢裏邊,待本官有空了,再審這個案子。對了,把刑曹吏趙明宇也關進去。”


    “喏!”


    眾衙役唯恐新任的縣太爺記恨自己,抱著死道友不死貧道的精神,非常積極地依令而行。


    張七郎也不反抗,隻是怒目相對放下狠話:“行!崔耕崔二郎,你家七爺爺就讓你暫且得意一時。但你記住,我要讓你怎麽關我的,就怎麽放出來!”


    見著張七郎耍狠,趙明宇突然也好像找到了主心骨,收起剛才求饒的姿態,也一陣冷笑道:“崔大人,我這邊軟話說盡,您真的要做那麽絕嗎?您收拾我一個小小的刑曹吏當然簡單,但是善後卻……”


    啪!


    話剛說到這,姚度一個大嘴巴子就抽過去了,道:“廢話太多,掌嘴!”


    趙良宇摸著自己的臉頰,滿臉地不可置信,道:“你……你敢打我?”


    啪!啪!啪!啪!啪!


    也真難為姚度了,盡管手無縛雞之力,但這幾個耳光都抽得聲聲脆響!


    他吹了吹扇的生疼的手心,寒聲道:“小子,記住,多說一個字就是一耳光,公平買賣,童叟無欺!”


    看他真敢動手,趙良宇不想吃眼前虧,恨恨地瞪了崔耕一眼,便被轉身押走。


    陳三和雞賊的很,看出了姚度之所以這麽賣力氣,恐怕是看上刑曹吏這個位置了。


    盡管劉老四答應了給姚度等人弄個一官半職的,但這種事誰說得準?所以姚度的心思肯定是想先把這個刑曹吏落袋為安的好。


    陳三和看穿了姚度的小心思,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姚老弟,你也太心急了吧?”


    姚度也知道自己這番小心思瞞不了人,幹笑一聲,道:“刑名之事在縣衙內乃是重中之重,總不能交給不放心的人,卑職這也是主動為縣令大人分憂不是?”


    得!


    這還沒怎麽著呢,姚度就自稱上卑職了,看來是把刑曹吏當成了自己的囊中之物。


    崔耕微微凝眉,其實他屬意的刑曹吏是周興。


    人家將近二十年前就以擅理刑名聞名於世,這才算專業對口。但周興的真實身份,又沒必要告訴姚度和陳三和。


    他也不表態,索性轉移話題道:“事已至此,陳縣丞這就拿著告身,出城去見崔縣令吧。記住,該說的說,不該說的別說,本官還想看看我這縣衙內的人心呢。”


    趕巧了,江都前任縣令也姓崔,叫崔泌,出身於博陵崔氏。


    陳三和拂塵一擺,點頭道:“大人放心,下官理會得。”


    ……


    ……


    崔耕身為縣令,不宜在班房久留,帶著宋根海等人以及一幹衙役,就在縣衙的大堂內等候。


    功夫不大,外麵就傳來了一個粗豪地聲音,咋咋唿唿地道:“好你個趙明宇啊,竟敢惹新來的縣令老爺不痛快,真是反了你了!俺雍光第一個就饒不了你!你個狗東西~~”


    隨著一陣腳步聲響,有一身穿深青官袍的壯漢邁步進了縣衙大堂。


    好家夥,這位看身材比起封常清來不遑多讓,再加上手裏拿著一把加長加大的腰刀亂晃,口中連番怪叫,還真是聲勢迫人。


    崔秀芳趕緊攔在了崔耕麵前,手持一把長劍,嬌叱道:“別過來!你是什麽人?”


    穿深青袍的壯漢一愣停住了腳步,問道:“敢問這位是新任崔縣令的……”


    崔秀芳一襲男裝,臉上卻嬌媚無雙,一時間拿不準她到底是男是女,眼珠亂轉,最終吐出了三個字,“相好吧?”


    崔秀芳又羞又惱,霞飛雙頰,斥道:“莫亂講,奴家和崔縣令沒有任何關係。”


    那壯漢心說,騙誰啊!沒關係?沒關係,崔二郎能千裏迢迢把你帶在身邊?


    當然了,對縣令的身邊人他可不敢胡咧咧,索性收刀歸鞘,對崔耕大禮參拜道:“卑職江都縣尉雍光,參見崔縣令。”


    這就是自己的縣尉?嗯,從賣相上看還真不錯。


    崔耕起身相攙,道:“雍縣尉快快請起。呃……怎麽是你一個人來的?崔縣令他們呢?”


    雍光恭謹地答道:“卑職和崔縣令沒接著大人,往迴趕的時候,整好碰上陳縣丞來報信。聽說趙明宇那癟犢子惹大人生氣了,卑職心憂大人的安危,特來保護大人!”


    崔耕聽了暗覺奇怪,現在乃是太平盛世,在揚州這種通都大邑裏麵,縣令能在自己的縣衙裏被人害了?


    很顯然,這是雍光脫離了大部隊,提前來對自己示好來了。


    那這位江都縣尉也顯得過分殷情了點吧?


    但問題是,這種吃獨食邀寵示好的事兒,就算原來的縣令崔泌不太在意,難道主簿夏榮也不在意?


    看來這縣衙內的局勢,還真有點小複雜呢。


    正在崔耕胡思聯想之際,忽然一個衙役的聲音把他驚醒:“大人,崔…崔縣令迴來了!”


    江都縣前任縣令,崔泌,五姓七家中的博陵崔氏子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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