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嘿,諒你也沒這個狗膽!”


    獨眼龍撮了個牙花子,打量著大堂院中的這些在他看來都是肥美羊牯的商賈大戶們,僅剩的一隻眼中冒著炙熱的貪婪,嘖嘖歎道:“這些人都是老子的錢袋子啊,太好了!嘿嘿,抓緊時間開幹吧,有這麽多的羊牯也不差那幾個漏網的小蝦米了。方軍師”


    說罷,他用胳膊肘撞了一下方銘,方銘這廝正因為崔氏酒坊和曹家沒來而一臉不甘著。


    獨眼龍喚了一聲方銘,低聲道:“別不甘心了,先拿下眼前這批人,至於你說的那個勞什子酒坊和曹家錢莊,等咱們離開清源城時再去搶上一番。嘿嘿,搶光他們的家底之後,到時候是殺光曹崔兩家的人哩,還是一把火將那酒坊和錢莊燒得幹幹淨淨,都遂了你的心思。如何?”


    方銘一聽之下,縱有不甘心也隻能如此了,隨即抱拳作揖道:“方某全憑大當家作主!”


    “好!水牛,過來過來~”


    趁著大堂院中寒暄嘈雜,獨眼龍衝身後躲在二堂的大水牛招了招手,示意他過來,然後壓低著聲音問道:“刀斧手都安排妥當沒?”


    大水牛一拍胸脯,憋著粗嗓子低聲道:“老大放心,弟兄們都操著家夥藏躲在大堂院兩邊的六曹房中。門房那兒也是咱們的人。隻要您一聲令下,弟兄們保準聞聲而動,一並現身!”


    “妥了!”


    獨眼龍很滿意地點了點頭,吩咐道:“到時候老子和方軍師,還有胡縣令一現身大堂院,你就讓弟兄們統統給我出來,尤其是門房的弟兄,必須第一時間將縣衙大門關起,不能放一個逃出縣衙。嘿嘿,這些人可不是普通人啊,都是有錢人,都是咱們弟兄的錢袋子啊,跑了一個都是不得了啊!”


    “嗯,老大放心,俺早早便交代清楚了!”


    “那就好!咳咳,胡縣令?”


    獨眼龍見萬事俱備,便用腳踢了一下有些神情恍惚的胡澤義,哼聲道:“胡縣令,想啥呢?時間差不多了,咱們該現身了哈!不然這些錢袋子們可要等著急了,哈哈……”


    “這……”胡澤義一想著接下來獨眼龍他們要幹得事情,又有些猶豫了。


    獨眼龍霎時變臉,重重冒了一聲鼻音:“嗯?”


    胡澤義嚇身體得微微一顫,想著昨天夜裏獨眼龍在自己麵前活剮了一個縣衙雜役,知道這幫山匪的殘忍手段,當即不敢再猶豫,咬了咬牙關,重重點頭應道:“全憑好漢吩咐!”


    “好,方軍師我們一起,讓胡縣令領著咱們會一會這幫清源縣最有錢的主兒吧!”


    說罷,獨眼龍已經當先一腳,走出了二堂門,直奔大堂院。


    ……


    ……


    此時,黃昏晚霞。


    城東,迎春坊。


    縣丞陳子昂的宅邸中。


    陳子昂的妻子陳氏默不作聲地將新煮的茶湯端進書房中,然後又添了燈火之後,便在陳子昂的吩咐下悄聲出了書房,自個兒先去用晚飯了。


    男人的事情從來不摻合,男人間的談話從來不在場,這是陳氏的家風,也是他與陳子昂的夫妻之道。


    不大一會兒,在書房中,崔耕已經將此時清源縣城和縣衙中的情況,一並說與了陳子昂聽。


    陳子昂聽罷之後,霎時駭然站起,激動地將茶碗打翻在地,一臉難以置信地搖頭呢喃道:“這怎麽可能?山匪已經占了城門,縣衙也被山匪控製,胡縣令還成了任由山匪擺布的傀儡?而這一切的一切,城中所有人都蒙在鼓裏?”


    “陳縣丞,不管你信還是不信,這一切都是真的,而且已經發生了!”


    崔耕也收起了玩世不恭之色,鄭重其事地說道:“看屋外這天色,估摸著收到胡縣令請帖的那些人,現在都進了縣衙,唉……早已成了山匪的甕中之鱉。”


    “唉,端毅啊端毅,你糊塗啊!”


    陳子昂非常憤慨地一掌拍在案桌上,甚是痛心疾首地搖頭罵道:“身為牧守清源一縣的朝廷命官啊,卻置城中百姓之安危而不顧,苟求活命不惜與山匪虛與委蛇。這…這……”


    委實過於激動,陳子昂已經話都說出完整了。


    崔耕起身安撫道:“陳縣丞先不要激動,眼下也不是激動的時候。為今之計,我們要做的是如何在泉州府援兵沒抵達清源之前,想法設法拖住這幫山匪,而且要想辦法讓他們不能在繼續禍害百姓!至於縣衙那邊的危局,說句實話,以我們現在城中的實力壓根兒就不是山匪的對手。你想想看,他們五六十號人都是武器精良的慣匪,而我們現在隻有十幾名手無長刀,隻有一些拿著燒火棍的捕快,想要衝進縣衙解救那些商賈士紳,實為不智!”


    “那依崔縣尉之見,我們該如何?”陳子昂論吟詩賦詞絕對是一等一的才子,但這種突發的山匪奇襲事件,他是一點處理經驗都沒有。


    崔耕道:“好在這幫山匪以目前情況來看,突襲清源縣主要還是為了求財。他們借胡縣令的手書哄騙綁架這些人,主要是想從這些人身上榨出銀子來。那麽,眼下縣衙裏那幫商賈富紳們,暫時是沒有性命之憂。至少在沒有拿到銀子之前,他們是不會輕易殺人的!而且他們很理智,知道僅憑五六十號人是不可能震懾的住城中數千百姓。所以他們才想到突襲縣衙,擺布胡縣令來達到目的!”


    “嗯嗯嗯,”陳子昂聽著崔耕頭頭是道的分析連連稱是,然後點頭道,“崔縣尉說得有道理,這種事情本官也沒有經驗,就全權委托崔縣尉來主持大局了!”


    一聽陳子昂這話,崔耕就知道要糟,暗暗腹貶,娘的,這丫不會又想著像上次重振縣學一樣躲懶,把差事推給我吧?


    這不可不行!


    當即,崔耕趕緊刹住話題,說道:“崔某身為清源縣尉,保境安民,抗擊山匪,自然是義不容辭之事。但茲事體大,而且胡縣令又與山匪沆瀣一氣,陳縣丞身為本縣第二佐官,絕對是不能抽身事外,作壁上觀啊!”


    陳子昂聞言瞬間老臉一紅,又想著上次重振縣學那件事情,臉上的確臊得慌,急著解釋道:“不不不,崔縣尉誤會了,本官不是那個意思。隻不過是本官在處理地方這種事情上,委實沒有經驗。所以才想讓崔縣尉統攬大局,但陳某絕對不會置身事外的,但有陳某能做的,崔縣尉吩咐便是!”


    “吩咐可不敢,縣丞大人言重了!”


    崔耕聽完陳子昂的解釋之後,暗裏鬆了一口氣,隻要陳子昂不像上次那樣,那好歹他也有個伴兒了。說句實話,陳子昂自稱沒有處理這種突發事件的經驗,崔耕心裏虛的慌,因為他也沒碰過這種事情,哥倆是大哥莫笑二哥,都是菜鳥阿哥。


    陳子昂道:“崔縣尉,你便說吧,接下來我們需要做些什麽?”


    崔耕猶豫了一下,頗為糾結地說道:“眼下需要縣丞大人做一件事情,可能會送了性命!不知縣丞大人……”


    “不怕!”


    陳子昂攥了攥拳頭,抬頭打斷了崔耕的顧慮,朗聲道:“隻要真能解了眼下危機,不讓山匪在城中禍害百姓,成功拖到泉州那邊馳援,便真讓我陳子昂丟了性命,那也不怕!”


    “唔?”


    崔耕詫異地看著陳子昂,的確,他沒想到陳子昂會是這種態度,這可不符合對方躲懶和多一事不如省一事的做事風格啊。


    在來找陳子昂之前,他幻想過好幾個畫麵,或陳子昂言辭閃爍百般躲懶,或陳子昂激烈反對就是不幹,或陳子昂佯病不起不肯冒險。但是愣沒想到陳子昂竟也有這麽剛烈的一麵。


    此時陳子昂的形象,與他夢中知道的那位曆史人物陳子昂,瞬間契合度滿滿。


    陳子昂見崔耕久久無語,當即道:“食君之祿,忠君之事,此乃為官之本分也!若能舍一己之身而解滿城之危,此乃仁義之舉。陳某雖不敢自比孔孟先賢,但也願意行此舍身成仁之舉!雖千萬人,吾往矣!”


    浩然正氣,恢弘磅礴!


    瞬間,在陳子昂身上盡顯無餘!


    崔耕看得有些癡癡,暗暗驚讚,莫非這就是真正大儒與生具有的氣度?


    陳子昂催促道:“崔縣尉,需要我陳子昂做什麽事情,盡管說來!”


    崔耕道:“是這樣的,崔某想到了一個拖住山匪行動的辦法,需要縣丞大人您這麽做……”


    娓娓地,崔耕將拖住山匪後續洗劫禍害城中百姓的辦法道了出來,陳子昂一言不發靜靜聽著,不時頻頻點頭。


    待得崔耕說完,陳子昂至始至終沒有說一個不字。


    最後,重重地應了一聲:“這事,交由陳某來辦便是!”


    崔耕見狀,此時心中除了敬重之外,再無其他。


    隨後,他說道:“好,那我們便分頭行事!估摸著胡三兒他們也已經串聯到縣衙中在家休沐的所有三班衙役,待得天黑,我這邊便開始行動!”


    陳子昂知道自己接下來要做的事兒,但不知道崔耕的另外行動,隨即問道:“不知崔縣尉要去作甚?”


    崔耕沉默了一下,沉聲道:“東門乃清源城接壤外界的唯一通口,也是援兵悄聲進城的唯一入口。所以天黑之後,下官會集全清源所有衙役之力,重新拿下東門城樓的控製權!”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奮鬥在盛唐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牛凳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牛凳並收藏奮鬥在盛唐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