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殊覺得自己的心被輕輕紮了一下,有些細密的疼了起來。


    坐在她對麵,千殊端起小茶杯,吹開茶麵上的桂花,熱茶入口,暖意傳遍四肢百骸,千殊竟然多了些倦意,全然忘記自己馬上就要死了。


    “很好喝。”千殊輕聲誇讚,害怕聲音大一些就會嚇到她。


    “好喝吧,這茶可是我專門用來招待朋友的,千殊。”


    青衣蘇繁得聲音柔和入耳式卻如同一道驚雷般劈醒了千殊。


    她一時間慌了神,手腕一動,沒有拿穩茶杯,紅泥小茶杯撞到桌麵磕壞了一角,茶水傾灑,迅速朝一端滑落成串。


    千殊手忙腳亂的把茶杯給扶好,情急之下還用自己的衣袖去擦拭桌麵上的茶水,如此美好的場景,全因為她打破了。


    “你怎麽知道我的名字?”


    “千殊,我們見過的,可是當時我隻是一個花白頭發的老太婆,被無參吞噬後,我的靈魂才得以逃進這桂花樹中。”


    桂花樹,十八雙小鞋,不能說話的老婆婆,寫在手掌心當中的快跑。


    千殊恍然大悟。


    “原來,你才是真的蘇繁,這一切到底發生了什麽?為什麽那個魔女會占據你的身體?”


    “你別急,這正是我想告訴你的。”


    真正的蘇繁輕聲細雨,千殊眼前又出現了一張張閃迴的畫麵。


    蘇繁救了魔女,卻被她奪取了身體,她的靈魂被關進進了一個已死不久老人的軀體裏,她被毒啞了嗓子,日日夜夜都要遭受死去的痛苦,可又不會真的死去,如此反複,直到意識湮滅的那天。


    “她搶走我的身軀,可無法磨滅我的靈魂,但是我體內的不滅鳳凰骨還是給她帶來了巨大的能量,她為非作歹,為了一點點生機,殘害了不少的孩子。”


    “原來,求助的信息是你發出去的,可是你在暗無天日的蘇府,是怎麽做到的?”


    “那就要…謝謝我的朋友了,她在百花街開著酒樓,她叫雪蘭,可是我們此生恐怕都無法再相見了吧。”蘇繁語調有些沉沉的,眼底不經意間透出些許哀傷。


    “原來你的朋友是雪蘭姑娘,我見過她的,她是個好姑娘,你們肯定能再次相見的,至於魔女,就算我死在她刀下,將來也會有人將她的頭顱斬落。”


    千殊目光堅定的說道,堅信邪不壓正,魔女遲早會死。


    蘇繁笑了,可是既沒有堅持她的說法,也沒有否認。


    她隻是平靜的說道:“你不會死在她的刀下,她也不會死在其他人的手裏,千殊,能殺她的人隻有你。”


    “別開玩笑了,她有不滅鳳凰骨,而我都被一刀捅穿,渾身的鮮血都快流光了,恐怕快要死了。”


    千殊有些頹廢的說道,給自己倒了一杯桂花茶。


    “怎麽會呢,我不會讓你死的,我們所在的地方,是桂花樹內的靈界,你的血流到了樹身上,所以才有機會進來,她有不滅鳳凰骨,你也可以有。”


    蘇繁的聲音像是柔軟的白色棉花線,一根根將她纏繞起來,鬆鬆垮垮的纏住脖頸,卻能逐漸讓人喘不上氣。


    “她之所以待在這裏,是想要靠著那隻妖怪,吸取更多人的生機,她已經快要成功了,若是讓她吸夠了足夠多的生機,不滅鳳凰骨,將會徹底和她融為一體,屆時我的靈魂也會被吸進骨髓當中,成為她的供給,到時候就沒人能殺的了她了。”


    “可是我又有什麽辦法,我隻是個連築基都沒有的廢物。”


    “你不是廢物,千殊,你是神。”


    蘇繁說著,雙手捧上她的臉頰,眼神裏麵充滿了炙熱的光,虔誠的信仰,滿懷期待的希冀。


    “我願意靈魂破碎,永世不得超生,意識不在,我要將不滅的靈魂獻給你,你擁有最純粹的靈魂,無與倫比的潛力,千殊,隻要你想,你就是神啊。”


    千殊張了張嘴巴,卻無法發出聲音,看見那些如火的夕陽,地毯一般落下的桂花雨。


    蘇繁雙手向下,緊緊抱住了她的脖子,兩人身軀相貼,從她身上出現了一種淡淡的淺黃色光芒,絲線一般緊緊纏繞住千殊。


    那些比發絲還要細千倍的光芒從皮膚當中融入她的身體。


    蘇繁眼神有些哀傷,輕輕說了一聲:“對不起。”


    但是千殊沒有聽見,她全部心神感受著那些絲線的撫摸,有些刺痛,像很細很細的針刺入毛孔。


    轉移不滅之魂不光會對供給者產生巨大的痛苦,對於承受者也是九死一生的事情,可是蘇繁別無他法。


    如果不成功,千殊會死,她更會一輩子待在樹中世界直到被魔女吞噬。


    可若是成功了,千殊還有活著的機會,更會繼承她的不滅之魂,屆時,縱使她煙消雲散,不滅之魂會繼承她的意誌,斬滅天下罪惡之魔!


    “若是你真的能獲得不滅之魂,我希望你能替我報仇。”


    蘇繁身上的光線冒的越來越多,逐漸將她吞沒,靈魂也逐漸變得透明,她的身體透出身後無盡的夕陽。


    橘紅色的夕陽越發燦爛,展現出一種獨特的,迴光返照一般的顏色,千殊隻覺得那些細線無孔不入。


    密密麻麻的痛苦襲來,她十指仿佛同時紮入細長尖刺,仿佛是將指甲蓋活生生的掀起般的疼痛,千殊再也忍不住,疼的尖聲叫了出來。


    一瞬間,汗水沁濕身上的衣衫,原本厚實的婚服沁透了汗水變得十分沉重。


    白光閃過就一瞬間的事情,魔女眉毛死死擰起,斜睨著千殊在地上蜷縮成一團。


    千殊緊緊閉著雙眼,嘴唇卻連一絲血色都沒有,這幅痛苦的神情就算是剛才胳膊骨頭碎掉都沒有的。


    魔女心裏麵頓時升起了一種不好的預感,她來不及思考剛才那道白光究竟是什麽,提刀就要斬下她的頭顱。


    刀起刀落,死的卻不是千殊。


    小桃不知道從哪裏衝來出來,替她擋了這一刀,魔女使了八分力氣,小桃的脖子頓時就斷開了,腦袋如同一顆西瓜似的,咕嚕嚕滾到了千殊身邊。


    她隻是個凡人,接不住魔鬼的一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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