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兒撓頭:「奴婢記不清了。」


    鈺諳問:「你說你撿到銀勾帶是在六月初八,你就說說,六月初八那天,天上有沒有月亮?按照常理說,那天若是沒有月亮,你如何看到銀勾帶的,想必,那晚不止有月亮,月色還很好吧?」


    香兒一聽,慌得不可遏製,她真的想不出來那晚到底有沒有月亮,但是若說沒有月亮,撿到銀勾帶看到黑影幾乎不可能成立,便跟著鈺諳的話,道:「迴稟王妃,那晚的確月光明亮,所以奴婢才能……」


    「胡說八道!」她話還未說完,鈺諳橫眉嗬斥,「六月初八,那晚下著滂沱大雨,本王妃那晚在屋裏一直沒有出門。那晚的大雨淹了紫薇苑中的蓮池,所以我記得清清楚楚,你居然跟我說有月亮?我倒是要問你,這樣的日子,哪裏來的月亮,哪裏來的黑影?更何況,你一個三等小丫鬟,根本沒資格靠近本王妃的紫薇苑,夜晚落鎖之後,你也無權進入後院,本王妃倒是要問了,你撒下這彌天大謊,知不知道這是要殺頭誅九族的!」


    香兒一聽嚇得哭起來,連裙子都濕了一片,整個大殿一陣騷臭味熏鼻。


    「奴婢……奴婢真的不是自願的……是傅側妃說了,若是奴婢不照著她的話說,就把奴婢的家人統統關起來打死,若是照著她的話說,便給奴婢白銀千兩……」


    傅玲瓏聽了這話嘶聲叫起來:「你別胡說八道,你冤枉我!」


    「天底下的人都冤枉你!」皇帝氣的青筋直跳,「因為你一番籌劃,朕差點就失去了皇孫,你這樣的孽障,還留著做什麽!來人,將人關起來!賜她鴆酒!」


    聽了這話,傅後不由得身子一陣發軟,差點暈了過去。


    傅玲瓏被人帶進了一座荒蕪的宮殿關了起來,她被剝下了錦繡華服和珠寶首飾,身穿一襲青色長裙獨自坐在破敗的宮房裏,窗外門外都是帶刀侍衛守著,她便是想逃也絕無逃出升天的可能。


    她呆呆望著窗外的天空,那是藍色的,白雲悠悠,她想起了她在家時的自由自在。連她自己也沒想明白,她明明是貴女,是皇親國戚,為什麽會落到今天這個地步。


    這個案子,就在金殿上審完了,來的這麽快,她都沒有時間見父親、母親、兄長最後一麵。倘若見到他們,他們一定會幫自己求情的吧?


    可是,還來得及嗎?


    「陛下賞的酒送來了。」門外,兩個太監被放了進來,其中一個是和貴,而跟著兩個太監一起來的,還有白鈺諳。


    「我爹呢?我兄長呢?」傅玲瓏瞪大了眼睛,緊張的看向和貴,「公公,我能見我爹一麵,再見我兄長一麵嗎?」她的心裏還寄托著最後一絲希望。


    和貴淡淡道:「側妃還是安分些吧。這案子實在是再清楚不過,但凡有關係的人都被屏退在宮門外頭,陛下親自處置的案子沒人敢插手的。」


    傅玲瓏頓時雙腿一軟,坐在了地上。


    她真的沒想到會到這個地步。


    她的目光慢慢抬起,落在白鈺諳的臉上,蒼涼一笑:「怎麽,你害的我現在還不夠,還要來看我死?」


    鈺諳淡淡道:「你果然是個死不悔改的。你自己好生想想,我真的害過你嗎?當初端王妃,你明知道端王不喜歡你,你大可以離開另嫁他人,你偏生要設計勾引,自討沒趣。你嫁了安王,本可安安分分做個側妃,你又想害我,害人不成才自己遭殃。我此來,並不是想看著你死,隻是來告訴你,我肚子裏的孩子一定能平安出世,而且將來,一定會富貴無極。」


    「白鈺諳——」看著她那張得意的臉,傅玲瓏氣的差點跳起來抓到她跟前,立即被兩個太監攔住了,「我就知道,你看不得我好好的死!這輩子我是輸了,輸的一敗塗地,可是我不甘心,倘若有來世,我一定要贏了你,讓你一輩子爬不起來!」


    鈺諳冷冷揚唇:「那你就慢慢的等待你的來世吧!」她該說的話說完了,轉身緩緩走出門去。


    後麵,漸漸沒了聲息,她走了幾步,轉頭時,隻見兩個太監出來,鎖上了門。


    和貴抬頭,見她看過來,便對她點了點頭。


    她知道,傅玲瓏死了……


    她長長的鬆了一口氣,低頭看著微凸的肚子,輕輕的伸手撫在上麵,這一次,她一定要看到她的孩兒。任何人,都阻止不了。


    碎玉見她出來,急忙摻著她走,低聲勸道:「王妃何苦還去看她一眼,晦氣呢。」


    鈺諳搖搖頭:「無妨,終歸是了了一樁心事。」這個宿敵的死,她終歸是親眼看見才能放心。


    她抬頭,隻見不遠處漢白玉遊廊轉角處,一個人走了過來,她頭戴金鳳釵身著錦繡鳳袍,陰冷的眼看著她,宛若冰窟。


    「母後安好。」皇後同她擦肩而過時,鈺諳如從前一般請安,但是傅後仿佛沒看見她這個人似的。


    鈺諳唇角微揚,自己起了身,扶著碎玉的手向前走去,如今這人怕是恨毒了她。


    碎玉抬眼看去,隻見皇後扶著宮女的手轉身向著遠處走去。隻是方才擦肩而過時那一眼,叫她心中足足涼了半截,她從未見過如此陰寒的眼神。


    傅家人得到消息匆匆趕來的時候,已經來不及。傅玲瓏飲了鴆酒,傅家人隻能領了屍身迴去。傅玲瓏是安王府側妃,本當這後事應當安王府處理,安王妃也來了,但是傅家不放人,安王妃便隻能由了他們去。


    傅玲瓏死的原因隻有傅家人知道,對外隻說是在宮中時得了急病而亡。安王妃隱約知道些什麽,但是也不願意去深想。終歸連皇後都保不住她,可見她犯了多大的罪。何況她一向不喜歡傅玲瓏,如今死了倒是算是件好事。


    傅家人雖然心中憤恨,但是也知道,這件事傅玲瓏殺人在先,陛下主持大局在後,無論如何也是沒法子的事情了。


    轉眼月餘入冬了,西南邊關傳來捷報,華離族敗退,但是戰爭還沒打完,一場接一場,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是個頭。


    蕭含煙在家中無事,便趁著還未下雪到了端王府裏探望鈺諳。


    兩人在暖閣裏吃茶,蕭含煙看她的肚子越發的大了,輕笑道:「瞧著這形狀,怕是個小子吧。」


    鈺諳低頭看自己的肚子,她也不大清楚,搖頭道:「那可真不知道,等生出來才知道。」上輩子她第一次生便是皇子,這一次,可真未必。


    含煙笑道:「若我說,如果生出來是個小子,這端王、陛下可真是要高興壞了。這生出來的可是嫡孫呢。」


    鈺諳微微一笑:「別光說我肚子裏的孩子了,你瞧瞧你肚子裏若是生出來可不就是咱們白家的長子嫡孫嗎?」


    含煙看著自己微凸的小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說起端王,鈺諳想起了危險的西南戰事,她微微蹙眉,帶著幾分擔憂:「西南戰事膠著。據說那華離族勾結鄰國一起造反。華離族人聽說十分彪悍,加上那邊地勢複雜氣候潮熱痢病多發,我還真有些擔心王爺和兄長他們呢。」


    蕭含煙聽了她的話,微微垂下了頭,打仗是賣命的事情,誰不擔心呢。


    蕭含煙安撫道:「既然傳來捷報,想必我們是勝了的,你也不必太擔心。」


    鈺諳點頭。隻希望祈燁和兄長這次能逃過一劫吧。


    西南,因華離人勾結鄰國大蒙作亂,這個偏遠的山野之地,從無人說起,到如今已然成了國內的焦點。


    一連十來騎黑衣人策馬急行在泥濘小道上,為首之人身著黑甲腰佩寶劍,戴著一頂墨綠色的鬥笠,率先策馬踏進了這個叫睢縣的邊陲小城。這裏距離西南邊關不過幾十裏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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