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晨真正的賀禮,其實就是袍內的夜行衣、和今夜即將製造的驚喜,兩手空空就想吃侯府宴席?所謂的驚喜,葉晨一時還不太確定,如果能在侯府找到些王為遠貪贓枉法的證據自然好,實在不行,算是對侯府踩踩點,以後才好“多多光顧”。既來之,則安之吧,如果按恆國的規矩,今日不送禮,看來是休想進去了。葉晨在懷中摸索了一陣,拿出虞卿蘭給的請柬。


    “本官應彖國山水閣相邀”。


    那門吏頓了一下,“可有信物?”


    葉晨從腰間摸出虞卿蘭給的玉墜,特意將腰向那門吏湊了湊,反問到:“這個,你認得嗎?”葉晨有一點懊惱,看來最近的際遇,自己把自己抬得太高了,在這些達官顯貴眼中,如果沒有利用價值,再牛的人才,都不過是過客而已,為了兄長們的計劃,自己的表現應該再謙卑一些,免得露了馬腳。


    那門吏端詳了一番,轉身找那記寫禮單的台席去嘀咕了幾句,換了張笑臉,迴來牽了馬,說了兩句客氣話便叫人引路。今日若被拒之門外,那才是丟人丟大發了。


    一名衛士將葉晨引入門中,穿堂過院,繞池轉廊,葉晨心想,這再走隻怕要到城邊了吧。走著走著,果然已看見城牆,雖沒量過皇城多大,這一個侯府,麵積幾可與皇城比肩了,說這王為遠權勢熏天也不為過。葉晨隨那衛士輾轉進去,終於在繞過一個小湖後,來到一高闊殿堂之前。堂前一大片空地,地麵磚新石整,散有幾張石桌石凳,四周蒼鬆翠柏,花草繁茂。


    堂內堂外都有人紮堆聊著,看裝束都是達官顯貴。最惹眼的,莫屬堂外站了兩排美婢,服色統一,光鮮亮麗,侯府果然財大氣粗。邊上一個女婢看見衛士引客到了,忙上來招唿,衛士向葉晨拱手走了,上來的侍女詢道:“不知閣下是哪位大人。”聲音充滿磁性,語調中頗有幾分浪蕩。


    “葉晨。”


    那侍女早已悄悄把葉晨打量完畢,笑麵迎上:“葉大人請隨我來。”葉晨闊步走在兩排美女中間,一個個濃妝豔抹,神情攝人心魄。葉晨本身人也帥氣,頓時成為這兩排美女目光的焦點,走過去時,兩旁都小聲的品頭論足著,尤那眼波春光閃爍,縱然葉晨做了心理準備才來赴宴的,還是被看得有些臉紅,心道‘有沒搞錯,五星級的高調奢華有內涵?’


    進入廳堂,裏麵燈火通明,高梁彩棟,四處雕龍畫鳳,裝飾華麗貴氣,似比那天子朝堂還華麗些。侍女把葉晨帶到右手中間一席坐下,為葉晨斟了茶,柔聲道:“請葉大人稍待,您這裏侯爺專門做了安排,奴婢這就去喚來服侍。”說完小步走了,葉晨也不知所謂安排有何內容,看這陣仗,應該不差,千萬別審美代溝來個恐龍就行。


    環顧四周,廳上左右各擺了三排席案,自己坐在第一排,雖然中間點,也算是人家王為遠大大的抬舉了。上首自然是大角坐的,身後已坐了一些席案,都在聊些齷齪物事,葉晨也懶得細聽。角上坐的一位,眼神陰沉,身上還背了兵器,應是侯府豢養的高手。也不知王為遠府上有多少高手能人,一個中秋之宴,這排場葉晨可不曾親曆過。端茶一品,甘醇清幽,沁人心脾,也算配得上這侯府之尊。


    葉晨喝了第二口,茶杯放下,幽香四溢過來一位,“馨婷參見公子,小女子尊侯爺之命伺候公子,請不必見外。”葉晨賠了個笑臉,果然是這一套,不過話說迴來,若不是與李永孝兄弟幾人結拜,看清了這是非,光是今日這頓還沒正式洗地的糖衣炮彈,自己是否受得住呢?


    有馨婷陪著葉晨,坐在廳上便似瞬間與環境融為一體,兩人往來試探,攀談得很是融洽。廳上進來的人漸漸多了,每席都安排了一個侍女陪飲,順便倒酒端茶,席間更有急色之徒,笑得猥瑣,手上動作更是不堪。葉晨暗自搖頭,匡扶社稷若都是這吃得兩口飽飯就滿腦子“為所欲為”的貨色,所謂恆國崛起化作泡影不談,百姓生活隻怕更加淒苦。


    葉晨隨口問起,侯府平日飲宴盛況,馨婷都說了一些。每逢飲宴,侯府都是這般氣氛,葉晨心中一陣鄙視。兩人聊得深了些,馨婷挨近葉晨,言語和肢體微微挑逗。試了幾番見葉晨不為所動,鼓起勇氣向葉晨到:“馨婷與公子初次相見,公子彬彬有禮,乃是君子,馨婷鬥膽相求一事,若是不當,還請公子不要為難奴家。”


    葉晨喝茶都被挑逗,心中有幾分不悅,拿著茶杯點了下頭。馨婷紅著臉道:“我與姐姐一年前被來到侯府,學了規矩專門伺候府上往來的大人,上次元宵佳節,那禮部溫大人在府中逗留兩日,把我和姐姐叫去相陪,我和姐姐被弄得起不了身,後來還病了幾日。今日奴家盡量服侍,若有不周之處請公子見諒,改日若侯爺問起,還請公子多多善言。”葉晨對於欺負女生本就看不慣,這些王公貴戚的所作所為更是令人難以接受,順口便答應了下來。聽這情形,每逢王為遠設宴,留宿於侯府應是常態。


    葉晨在想,如果今夜有人跟著,這要如何刺探府中情況,突然茅塞頓開,馨婷在侯府一年多,不是現成的活地圖嗎,王為遠的宿處也一定知道,不如裝成好色之徒,把馨婷收到自己府中,此女烏發蟬鬢,麵容俏麗,也是難得的尤物,怎忍看她任人欺淩,若條件允許,助她離了苦海,豈不是好事一件。葉晨不好直問,詐道:“過些日子我想送些特別的家俬給候爺,你可知道侯爺宿宅的陳設?”馨婷和姐姐才到府中就被王為遠壞了身子,當然知道,於是不知不覺就透露了些侯府的路徑與布置,葉晨暗喜,看來今夜或許可以省去許多功夫。


    兩人聊著聊著,廳上席案幾乎都坐滿了,菜肴也上得幾樣,隻聽得外麵喊了一嗓“侯爺到。”席間眾人都起身候望,王為遠一身金黃錦袍,袍上並無繡物,隻有些暗花,背著手往裏走,貼身跟了兩人,麵無表情,也帶著兵刃,再後麵那些,都是點頭哈腰之徒,進廳後各自迴席案坐了。王為遠一路到廳上主位,眾人紛紛拜見,葉晨也拱著雙手,王為遠看見葉晨,眼中閃過一絲虐氣,葉晨佯裝未見,依然抬著雙手。對麵後邊第二排有王靖,第三排王奎也在,看來恆國朝廷之中,王家可是“人才輩出”啊。


    王為遠到了廳首,示意大家坐下,客套起來,“今日中秋佳節,本侯特從彖國邀請到山水閣虞卿蘭小姐,並帶領樂團至此施展歌舞絕技,借此良辰美景與各位同鑒。”廳上多數人其實早已知道,一陣附和,王為遠續道:“禮部溫大人、戶部劉大人,我等同朝多年,不必見外,還請兩位大人賞臉在我府上盤桓幾日,享享清福。”


    葉晨尋機看了看前麵。可以啊,道貌岸然,都是老頭,不管是哪一個,把兩個如花似玉的大姑娘弄得起不了身,也不知用了什麽變態手段,心中一通怒罵,衣冠禽獸!衣冠禽獸!


    王為遠舉盞與眾人飲了一次,沒多時,聽外麵司禮又喊到:“彖國虞卿蘭小姐到!”


    廳上一陣讚歎,所有目光都轉了過去。倩影緩緩而至,虞卿蘭今日一身雪白,裙角點綴了幾瓣蘭花,頭上珠光寶氣,若隱若現的白頸一片也是閃耀動人。虞卿蘭衝王為遠行了一禮,左右兩邊各行一禮,客氣兩句,嫋嫋婷婷入席,一眸一笑優雅大方,眾人看得是神魂顛倒。待虞卿蘭撤下狐裘,現出腰上略緊一條亮金緞帶,更突雙峰傲嬌。葉晨咽了咽口水,定神再看,人家坐的是王為遠下麵右手第一席,可見王為遠是給足了麵子。


    廳上燈火輝煌,幾番觥籌交錯,吃得外麵天都黑了,禮部溫大人要看樂舞,虞卿蘭喚苒兒說了兩句,不多時,後麵樂師就位,上來幾位彖國美女,各有姿色,廳上眾人都瞪大了眼全神觀看。


    鼓樂奏起,佳人翩翩起舞,一派彖國風情,有鋼有柔,不但動作優美,隊形變化細密,連手指細節動作也很到位,某幾個表情更是令人浮想聯翩。廳上幾陣喝彩,幾陣讚歎。第二隻跳完,虞卿蘭起身走到廳中安排舞姬休息,看樣子,過一會兒是要親自下場。


    虞卿蘭笑得傾城,眼光所至,春暖融融,又如藏有橫掃萬軍之力,葉晨人未動,心卻頂不住一陣輕顫,趕緊迴了個爽朗的微笑。要不是虞卿蘭的請柬,今天來侯府就是自取其辱了。


    這一來一去,哪裏瞞得過馨婷的眼睛,馨婷向葉晨到:“公子器宇軒昂,連彖國虞大小姐都看在眼裏了呢。”


    葉晨自然不會想去沾虞卿蘭的光來顯擺自己,隻隨意到,“酒是好酒,人是美人,這個中秋不錯啊,比前些年過的拉風多了。”


    “拉風?”


    葉晨也不解釋,想起前兩年,自己哪有歡度過什麽中秋,一年到頭都是被葉崇逼著練功習武。又一口佳釀過喉,葉晨習慣的運了下內力,隻覺多有不暢,再運了幾下,明顯發現並非隻是運行不暢,確切的說,應是有所閉塞,如此情形,應是酒食中被人做了手腳!


    此時,葉晨已顧不上什麽天仙與佳肴,佯裝略醉,杵額凝神細思。


    上菜之人並無什麽不對,都是端上一種菜肴,自盤中撿順手的方向拿來上桌,因各人不同,有從托盤中自左向右拿的,也有自上而下拿的。而且,如果是王為遠蓄意而為,在菜點中動手,豈不是要大費周章。這麽看來,隻能是酒或者茶中有問題了。


    葉晨故作鎮定,笑眯著眼,轉向馨婷到:“你可知我酒中之物是什麽?”馨婷臉上一緊,神色更加嬌媚答到:“公子恕罪,馨婷也是不得已,侯爺說要重用公子,命我在公子酒中放些東西,侯爺賜的,自然是…催情之藥。”


    馨婷眼神多了幾分迷魅,接著補充道:“公子放心,侯府高貴,用的都是上好藥材,絕不會傷身損氣。”說著,從袖中又取出一個小瓶,輕輕放在葉晨手邊,微微低下了頭,聲若蚊蠅,“這個是給奴婢用的,如果公子喜歡,馨婷絕無怨言。”


    葉晨自然知道,現在身體並無不適或異動,這酒中哪是什麽春藥,必然是消解內力的蒙藥,隻是消解內力,又不傷性命,那麽,自己安危看來是不必計較,隻是今夜休想夜探侯府了。剛一轉念,如王為遠為了防止夜探侯府,又何必下什麽藥,大可宴後直言送客,再不行,安排幾個人盯住葉晨房間就解決了,這下藥可是要翻臉的節奏啊。


    葉晨無意再與馨婷磨嘰,一節節思量下來,王為遠既然下藥,接著就要翻臉,而決定翻臉的原因是…知道自己與李永孝兄弟幾人的真實意圖?!自己收了王為遠許多好處,那廝一直未有所差使,原來始終在觀察,莫非自己的一舉一動從未逃脫過王為遠的視線?除掉自己,對改變李永孝和他的對立是無濟於事的,整個環節中,目標是李永孝,若自己這邊都攤牌了,那麽,李永孝那邊應該也出手了。之所以不用毒藥,或者說不對自己使用毒藥,是自己還有利用價值或迴旋餘地,四位兄長今日前往宮中用宴,難道會有不測!?


    想到這裏,葉晨心如鍋上的螞蟻,隻期盼著是自己疑神疑鬼,但現在又無計可施,臉色已十分難看。心中更是埋怨自己行事不夠謹慎。就說今日,身入虎穴竟毫無提防之心!筵前,馨婷可還提到過“得罪,見諒”雲雲,居然沒引起任何注意……這個中秋,王為遠可是給人上了一堂印象深刻的課啊。


    馨婷發覺葉晨神色變化,連忙向葉晨小聲告罪,葉晨正無計較,隻見王為遠起身往門口走去,一路下來眾人乘機奉承一番。原來這廝要去茅廁,兩個護衛貼身跟著。


    如果這廝今晚隻去茅廁一次,那麽,這便是我唯一的機會了。葉晨也起身,不晴不雨向馨婷到:“東西收起來,我去方便方便,你坐著。”葉晨跟了上去,雖然現在內力全失,力氣都還在,如廁時捅王為遠幾刀不是難事。心中掛著幾位兄長,就算不顧自身安危,此番博弈也不能讓王為遠全勝。


    老子上次在白鹿給了劉銀一刀,以至殺生害命,那是中招在先,今日就拿你這個惡賊祭刀。機不可失。一邊想著,葉晨穩穩跟了上去。


    殿角處拐了個彎,有條小徑,通往院牆邊上,那裏有排不大不小的建築,自然是茅廁了。侯府最正常的,就是這茅廁了,沒有追求五星級的奢華。葉晨見王為遠進去,本欲跟進去行刺,道路上站出來一人,正是王為遠的護衛之一。


    葉晨假裝沒看見,低頭迎了上去。剛到身旁,那人伸手按在葉晨肩頭,“貴客稍待”冷冷望著葉晨。那人掌上使了幾分勁力,葉晨被那人一按,自然的以內力相抗,竟運轉自如!葉晨急忙收住內力,退了一步,故作醉態傻笑道:“本將軍想方便方便,莫非這裏並不方便?”


    那人收了手,葉晨向他說話也不動聲色,“稍待”。依然冷冷看著,就是一個意思,現在不讓過。


    葉晨伸頭探腦看看,算了吧,這裏站了一個,那邊門口還有一個呢,剛才肩頭這一按,雖然自己身高比對方高了半頭,但就算內力未失,也不是人家對手,再看這人年紀,無論如何與自己相比都是老江湖,武藝上更是不知深淺,此時可不能貿然行事。想歸想,嘴卻不停,把侯府這小片地方都讚了個遍。


    葉晨往路邊一站,等就等唄,心中安了幾分,剛才內力流轉並無阻礙,倒比平日似還流暢一些。


    少時,王為遠過來,看見葉晨在路邊與自己護衛說著話,笑道:“原來是小葉將軍,聽說小葉將軍師承葉崇大俠,有機會還請為本侯引薦。”兩個護衛聽到葉崇之名,都仔細打量了葉晨一番,葉晨也跟著景仰了幾句,心道,兩個家夥寸步不離,看來今日,至少是現在動不了手。


    葉晨又迴了兩句:“侯爺抬舉,若有所願,葉晨自當效力,改日見到了師傅,侯爺自然如願。”


    葉晨也沒想到,今日居然不是在廳上寒暄,卻在這茅廁旁邊敘叨。王為遠又道:“小葉將軍是難得的人才,上次那個‘聯合開發’令本侯甚是欣慰,本侯最是體恤自己人,今日過後,你可要常來拜會本侯哦。”說完,王為遠幹巴巴的笑了兩聲。


    葉晨突然一震,上次相見,分明是在工部行堂,至於聯合開發,分明是王奎拜訪葉府所說,這麽有效地就傳報到王為遠這裏了?王為遠一口一個小葉將軍,後邊又突然冒出個“你”字,滿滿的壓製感,仿佛一切盡在掌中般自大。


    葉晨還沒迴過神,王為遠收了笑臉,冷到:“朝中與我作對之人,今日本侯都要做個了斷。你替本侯試試藥,待本侯替你解了心結,過幾日便是晴空萬裏。”說完對剛才站在路中阻止葉晨那守衛使個眼色,帶著另一人走了。


    葉晨眼巴巴目送王為遠從身旁走過,心頭更加納悶:‘試藥?我的心結?這家夥倒是敢作敢當,對別人下藥這種事說得與吃飯喝茶一樣輕鬆。’


    葉晨還在發呆“目送”王為遠,留下的那人開了口:“老夫解一陽,數年前也曾和你師傅切磋過一迴,你若肯跟著侯爺做事,咱們也算自己人,功名利祿、榮華富貴享之不盡,你年紀輕輕,罩子放亮點。”


    葉晨又久仰了一番,“剛才侯爺說今日要做了斷不知是什麽意思,還請解大俠見告。”


    解一陽哼了一聲:“朝中龍尉多已歸附候爺,你酒中的藥,是侯爺的朋友送來的,能下在你酒中,為何不能下在那些對頭酒中,服了這藥,沒個五七日,內力是迴不來的。今日朝中擺宴,候爺這邊也有人入宮,凡作對之人,今夜全部除掉。”


    怪不得王為遠如此囂張,葉晨聽得頭皮發麻,看來今日這可是大大的不妙。本以為就要出兵狼元,謀劃王為遠大事要成,卻未曾料到王為遠施此樹上開花之計,出兵無論真假,動手除掉異己,看來已是離弦之箭!


    葉晨迴道:“侯爺行事迅雷不及掩耳,果斷利索,在下願跟了侯爺,今後你我同享富貴,望解大俠還要多指點些門道啊。”


    解一陽心中正高興,侯爺要的不就是這個結果嗎,遊說之事如此容易就解決了。葉晨對侯府歸附,身上那些火炮相關的東西有用是一,最關鍵的,是可以免去與葉崇的正麵衝突。解一陽換了副嘴臉又到:“小娃娃,倒是識時務,本來你若不肯歸附,老夫立即就把你結果了,就算葉崇來了,府中高手如雲,我等又何懼。”


    葉晨心中明白,此人武功高過自己不少,但與葉崇交手,估計也是敗的一塌糊塗,什麽“也曾切磋過一迴”,分明是看自己年少,連哄帶騙的使手段。皇城那邊兄長安危才是大事,先脫身要緊。葉晨虛與委蛇和解一陽配了些話,“唉喲,肚子痛啊,對不住了。”捂著肚子就往茅廁跑,進去耽擱了一會兒,捂著肚子扶著牆出來,已不見解一陽蹤影,又順著道來迴探了一遍,確定無人蹲守自己,辨明方向,趕緊越牆出府,乘馬而去。


    待離侯府遠了,策馬往皇城疾馳,心中焦急,幾位兄長若真被下了藥,內力全失,王為遠再伏下高手,兄長們豈不是成了待宰的羔羊!蒼天保佑,今日皇城那邊萬莫出什麽差池。


    一路馳去,葉晨細想府中親近之人種種表現,自己也有意試探過幾次,絕非是王為遠安插的眼線,心中安慰了些。不顧中秋街上人多,快馬加鞭而行。馳近皇城,前方吵鬧,看那情形,街上有人動手?!


    又近了些,果然見街中正在惡鬥,百姓都在遠處零散圍了一些,到了跟前一看,心中大唿不妙!


    街心兩人刀光劍影,其中一人正是孔信,衣上還有鮮血,另一人黑衣蒙麵,刀法一般,孔信卻呈被壓製之勢。葉晨急抽短刀,自馬上跳入戰團,那黑衣人本來占了上風,被葉晨一陣疾攻,右臂受傷,苦戰一番,又退了一截,眼看不能得勝,縱過一麵矮牆逃了。葉晨要追,孔信急忙拉住,“去西來寺。”不說多話,上馬領葉晨往城西疾馳。


    兩騎出城一路狂奔,孔信隻說,“三位哥哥都遭了毒手,到寺中再說。”旋又揮鞭疾行。


    兩人疾馳約騎了一盞茶功夫,隻見一條大河,河上橫亙一座大橋,橋頭有兩個三尺來高的白石獅子,還有那護欄的樣式,葉晨似在哪裏見過,才到橋上,另一頭突然亮起火把,“來者何人!下馬盤查!”


    孔信知道這橋曆來無什麽盤查,多半是王為遠的安排,馬速有幾分放緩,小聲囑咐葉晨兩句,已然手按兵刃,待騎得近了,突然驅馬加速。葉晨猛然記起當日在工部看到的沙盤,原來離開弘遠西門已奔出老遠。


    孔信絕對沒有停下的意思,葉晨跟著驅馬加速。快到橋頭,孔信抽出家夥就是一劍,那人慘唿一聲,孔信劍刃一挑,奪了火把,那人還未倒地,孔信已驅馬衝將過去,後麵幾個要來阻擋,已然不及,葉晨學著孔信奪了個火把,卻沒傷那人性命。守橋的人後麵騎馬追著,隻是跟得老遠,估計是見識了孔信身手,也就追一下做做樣子。


    二人繼續西馳,葉晨與孔信並肩而進,王為遠在這裏有了埋伏,後麵指不定還有。孔信失了三位兄長,有些失魂落魄,哪裏去計較埋伏,葉晨一提醒,二人簡單商議了一番,不走大路,先往西南,往開闊的地方繞過一段路,至玉照山腳下往北,再取東路上山,葉晨問及幾位兄長,孔信一臉冷麵全力趕路,隻字不提。


    當年道興法師攜眾自西海而來,行至此山見樹林茂密,早午山色差異甚大,如日照暖玉,因溫度變化有所不同,得名玉照山,山峰後崇山綿延,隻東西兩麵坡緩可行,西麵山下不遠有村,東麵有鎮行不到一日路程,想是道興法師看此處利可化緣,又能弘法傳德,故於東邊山腰建了西來寺。


    因為繞路,孔信與葉晨騎了約一個時辰,方到東麵路口,所幸一路再未遇到攔阻。雖然天上皓月當空,上山之路卻是黑漆漆一片,二人行得更加慢了,沒走多久,山路轉角處有塊不大不小的空地,已點了幾支火把。四人站,一人坐,後麵拴著馬,不見了上山的路。葉晨也拿著火把,想來對方早已發現自己,這裏若是王為遠的埋伏,這陣勢,今日隻怕是在劫難逃了。


    兩人還沒停馬,對麵四人已當頭圍籠,“報上名來!”葉晨知道免不了一戰,下馬後戲道:“我等是鄉間草民,去年許了願,今年中秋上山還願的,幾位山賊大哥,香火錢搶不得啊。”


    對方四個聞言,頓時兵刃出鞘,孔信也拿出兵刃躍在一旁,“出招吧。”


    對麵兩人向孔信殺了過去,另外兩人對著葉晨,葉晨經橋頭一事,早背好了刀劍,“等等,我拴馬,等我還願下山之時,這馬你們還可以搶。”葉晨馬韁尚未離手,兩人已然攻至。


    幾合下來,葉晨已知來人刀法犀利,內力卻是一般。又鬥了二十來合,孔信那邊已了賬,不用看都知道死人了,葉晨手上不停,心中罵到,“娘的,王為遠這個王八蛋,中秋這好日子逼老子殺人,等將來練到葉老怪那程度,老子把你剝皮抽筋外加打屁。”


    葉晨心中正罵,孔信冷不防跳過來一劍又幹掉一個,剩下一個謊了神,被葉晨瞅準破綻,當胸一記重腳踢得滾到林中,沒了動靜。轉頭再看剩下那坐著的人,依然背對這邊,那人伸手解掉鬥篷,背上露出個方的革袋,又在袋口弄了一下,葉晨心中叫糟。


    那人站起來轉身走近,葉晨果然一驚:“司徒秋!”


    對麵笑了一聲,“到還認得老夫,今日你是姓孔,還是姓葉啊?”說完幹澀地笑了幾聲,又到:“既然來了,老夫就一並收拾。對了,侯爺很賞識你,不如姓司徒,跟我迴去給侯爺當差。”


    葉晨大罵:“老不要臉,你也隻配給王龜孫當差。”


    葉晨、孔信都拿著兵刃,司徒秋也不托大,從革袋中取出一對精鋼利斧,隱隱月下寒光更甚。


    葉晨心想,難道我兄弟五人都活不過今日?孔信一聲唿哨,葉晨也跟著攻了上去,孔信畢竟經驗豐富,都往上盤招唿,司徒秋使一對利斧,雖然斧頭不大,看來份量不輕,葉晨也學著孔信,都是上三路的招。


    三人鬥了十幾合,孔信招數突變,全攻下盤,與葉晨一上一下,竟能攻多守少遊鬥起來。幾招來去,葉晨心中鬥誌更盛,與司徒秋硬拚了幾下,直震的右臂酸麻,短刀險些脫手。孔信大急。雖然之前從未與此人交過手,但對方武功造詣之深早有耳聞,本想先消耗對方些氣力,若能尋機脫身便是萬幸,葉晨如此打法,十招之內怕是要糟,若想擊殺這司徒秋,除非兄弟四人未被下毒時合力一戰或可,現如今油盡燈枯,顯然已力不從心。


    孔信正思量脫身之法,果然葉晨短刀脫手,也不知飛哪裏去了,司徒秋放過葉晨,轉而猛攻孔信。孔信一招避讓不及,隻有舉劍化力,接著又硬接了幾招。葉晨得機換劍又戰,又鬥了十幾招,孔信身上已被破開好幾個口子,衣袍多處鮮紅。想來是司徒秋有些托大,葉晨又占得素雲輕靈,趁機削中司徒秋一條手臂。司徒秋吃痛,棄了一斧,渾厚掌力逼退葉晨,另一手使斧,疾攻孔信。招式越發淩厲,三招使過,孔信長劍脫手。此時,司徒秋已然穩勝,葉晨心中更急,施盡渾身解數,勉強能纏住司徒秋,一解孔信之急,但無論如何,肯定周旋不了幾時。素雲雖利,對手使斧,且內力深厚,眼看葉晨就要喪命斧下,不知孔信哪裏抓來個火把,搶攻了幾式,司徒秋躍開兩步。


    救得一時,卻無法改變今日之勝負,葉晨身上也開了幾個口子,尤其右肩中了一掌,右手已使不上力。劍交左手,苦苦撐了幾合,葉晨想到三位兄長慘死,大仇未報,無論如何也要讓孔信去到西來寺,幹脆棄守隻攻,使的已都是同歸於盡招式。孔信現在手上隻有火把,一直全力在司徒秋身側遊鬥。


    司徒秋不但武功高,臨敵經驗也十分豐富,孔信與葉晨前後夾擊之勢一成,他就跳出戰圈。司徒秋一邊纏鬥孔信,又被葉晨狂攻要害,退了幾步。葉晨憑著一股蠻勁,雙手反握素雲,跳向司徒秋,乃是一招“一鼓作氣。”


    司徒秋鬥得興起,見葉晨來勢兇猛,紮個高馬,右手移到斧柄中部,左手疼痛,亦是運足了掌力。葉晨淩空而下,司徒秋一斧蕩飛素雲,左掌蓄力上擊,正中葉晨胸口,葉晨倒飛而出,撞在樹上,頓時鮮血狂噴。


    司徒秋隻覺身後革袋輕輕一墜,也不知孔信做了什麽,扔了斧頭向後一個掃堂,接著雙掌擊出,孔信也倒飛而出,顯然勝負已分,接下來隻有任人宰割的命了。葉晨坐在樹下,渾身使不上力,要掙紮著起身,一時氣血翻湧,又是一口鮮血噴出。哪知眼前一亮,轟一聲響,司徒秋自爆!?


    葉晨借著火光再看,司徒秋確實已被炸成殘肢,想不到信哥還有如此奇招,早些使出來,就不必打得如此慘烈了。再看孔信躺在地上,一動不動,葉晨調息迴複了一下,勉強站起,隻覺渾身劇痛,一瘸一拐走了過去,“信哥,別嚇我。”


    孔信動了一下,見葉晨走近,小聲到,“能動就好,扶我一把。”葉晨扶去,孔信竟不伸手,定然是經脈受損嚴重,葉晨扶孔信坐起,運了運功,準備為其療傷,孔信微到:“省省吧,看你還行,你拚著命也要去西來寺,再耽擱一下,咱們流血也流死了。”


    葉晨哪裏肯留下孔信,撕了自己外袍,速速包紮一下,裏麵黑衣也破破爛爛的。又從地上撿迴素雲,馬鞍中找來繩索,往孔信腰上係了兩圈,在自己身上背起綁了個結實,山路原來就是司徒秋幾人拴馬的地方。葉晨小時候聽外公說過,失血過多的人不能睡著,而且怕冷,又往埋伏之人的馬上找了床毛氈披上,共乘一匹,背著孔信行路上山。


    此時,葉晨問及皇城中的情況,孔信不再沉默,隻是說話的氣息,明顯比平時弱了許多。


    “王為遠老謀深算,早已處心積慮…要除掉我兄弟幾人,此次買通了宮中,酒裏下了不能施展內力的藥,我們發現不對,當即出宮…途中殺出六個蒙麵人,刀法是離…生門的路數,我等沒有兵器在身,僅憑招式周旋,二哥和三哥先後中刀,大哥上前救護,被一人鎖住,胸口被人直刺一刀…”


    說到這裏,孔信聲音有些哽咽,順了順氣息續到:“那時大哥已料定…過不了今日,按住了刀背,…往自己身體裏送,和後麵那鎖他的黑衣人同歸於盡。那時我發覺內力已可略微運轉,但還是無力迴天。老三紅了眼,撞翻兩個,撲倒一個按在地上捶打,背後上來一個砍了好幾刀,老三硬是用拳頭廢了一個。我撿了把刀對著兩個…二哥身上也中了幾下,見我勢危,點了護命的燎子……”


    說到這裏,孔信聲音越發哽咽,“那兩個攻我的…被二哥張臂勒了後頸,都轉身劈砍……二哥臨去,隻是大聲對我唿喚,‘快走!小五!’話才說完,燎子爆開,剩下兩個追著我出了宮。”孔信說著,咳了幾聲,“你知道,那皇城之內,拚鬥一起,護衛早該來了,但直到燎子炸響也不見什麽人,既然如此,自然是有人安排好的……我奔出皇城,門口連衛士都不見,幸好是騎老二的馬,我從革袋中摸到一個燎子、一副個袖箭,拐彎處我用袖箭幹掉一個,接下來的你都知…道了。”


    葉晨聽幾位兄長死的壯烈,淚水亦在眼眶打轉:“信哥,等你好了,我們苦練武功,給三位哥哥報仇!”孔信頭搭在葉晨肩上,微微笑了兩聲“我…怕是不成了,剛才用燎子炸死那司徒秋,我硬是…拚了全力後躍,生怕不能將此事說與你,不想那廝掌力如此強悍……”說著又不停的咳嗽。


    葉晨忙應到,“信哥哪裏話,咱們大難不死,定要找王為遠算賬。再說,這山我沒來過,你還要為我指路呢。”孔信又咳了幾聲,葉晨隻覺肩頭濕了一大片,定然是孔信口中流出鮮血,那山路時陡時緩,葉晨也不知找了多少話茬引孔信說著,轉過一片樹林,遙遙看見山腰上一處建築輪廓,隱有燈火,“信哥,咱們快到了。”一定要撐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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