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雲昭氣的走出裴淮瞻的房間,剛好注意到自己二哥的房間就在裴淮瞻的隔壁。


    想起自己正有一肚子疑惑去等他解答呢,左右閑著也是閑著,倒不如去二哥那裏隨意聊幾句,也算是給自己解解悶。


    這麽一想,穆雲昭便深吸一口氣,平複了一下心情,又恢複往日裏文靜端莊的模樣。隨後輕移蓮步,來到二哥的房門外。誰知她剛準備推門而入,卻被一名護衛打扮的人給攔了下來。


    “七公子,二老爺正在裏麵歇息,還請七公子稍等片刻,屬下這就前去通稟一聲。”說話的是一名穆家的護衛。


    穆雲昭停下腳步,略有些不可思議的看了他一眼。“怎麽,我離家這才幾個月,如今找我二哥閑聊幾句還需派人進去通稟一聲?”


    穆雲昭年紀雖小,但在家中輩分不低。所以麵對自家府上的護衛自有一種威嚴。


    幾名護衛麵麵相覷,連稱“不敢”,然後十分自覺的讓開一條路來。


    七公子是老太爺的掌上明珠,在家中備受寵愛。如今看她的神情似乎正在氣頭上,這可不是他們幾個當護衛的招惹得起的。


    穆雲昭傲嬌的“哼”的一聲,竟也不敲門,直接推開房門堂而皇之的走了進去。


    穆雲昭的二哥名叫穆謹,取自於“謹言慎行”之意。而穆謹也確實人如其名,自小便沉默寡言,不善言辭。再加上他向來不苟言笑,過於嚴肅。時間久了,府上無論是其餘幾個弟弟們還是丫鬟仆人,都對這位二老爺充滿了敬畏。


    不過凡事都有例外,比如這位穆七小姐。


    “二哥你在嗎?”穆雲昭故意拉長了音調。剛一進房間,便直接找了個椅子坐了下來。覺得有些口渴,又端起桌上的茶壺給自己倒了杯水。


    穆謹此時正端坐在裏屋內的一張椅子上,認認真真分擦拭著一把寶弓。聽見穆雲昭喚他,也隻是隨意的“嗯”的一聲後,並未多話。


    穆雲昭見二哥不理她,於是站起身走到他跟前,稍稍踮了踮腳尖探頭看去,頓覺無趣。


    這把弓有這麽金貴嘛,二哥每次出門在外都會帶著,一有空閑便給它擦拭一番。除了他自己,旁人還不能亂碰。上次二嫂好心幫他用水清洗一番,反而還被他一頓數落。氣的二嫂近一個月沒怎麽和他說話。


    “二哥,你還沒告訴我,你是怎麽找到這兒來的。出了這處小鎮那可就是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也難為你帶著這些人一路奔波找到這裏。”穆雲昭一邊說著,一邊討好似的給他捶了捶背。


    穆謹擦拭寶弓的手頓了頓,繼而冷哼道:“你還好意思說。你此番離家出走家主可是擔心壞了。結果你倒好,沒心沒肺的不寄封書信迴去報個平安,反而跑到那風吟穀胡鬧。”


    “我可沒有胡鬧。我這不是幫家主分憂解難嘛。”穆雲昭吐了吐香舌,忍不住為自己辯解道。


    見穆雲昭還敢頂嘴,穆謹語氣逐漸重了許多。“還說沒有胡鬧!張浪之事家主自有定奪,輪的到你一個不會武功的丫頭片子去摻和?風吟穀內何等兇險,就憑你和你那兩個來路不明的同伴就敢潛入其中,若是你有個閃失的話……那可如何是好!”穆謹向來寡言少語,平日裏又不善言辭。此時關心則亂,說起話來也略有些語無倫次。


    似乎是說的有些口渴了,穆謹頓了頓,然後看了看四周。穆雲昭心領神會,連忙跑到桌前給他倒了杯水,幹笑著遞給了他。


    穆謹劈手奪過杯子,一飲而盡,而後又道:“若說如何尋到你嘛,你這丫頭自己做了什麽事,心裏難道沒數嗎?”


    穆雲昭仔細的想了想,“啊”的一聲,恍然大悟。“二哥你是說嶽遷?”


    穆謹冷哼道:“為了兩個來路不明的江湖人氏,你這就隨隨便便將自己身份暴露出去?若是他們二人包藏禍心,對你不利。你一個不會武功的姑娘家如何是好。若非二哥恰好奉家主之命在此辦事,嶽知府暗暗寫信告知與我。否則真要尋你,便是走遍天涯海角都未必尋得到。”


    “那你既然在肅州也不知道早早出麵幫我。”穆雲昭嘟噥著小嘴,暗自嘀咕道。


    “你說什麽?”


    “啊,沒什麽。”穆雲昭連連擺手,訕訕一笑。


    七妹是他從小看著長大的,適才聽她嘴裏嘀咕著什麽,穆謹雖然沒聽清,卻也猜出個大概。於是他耐著性子解釋道:“你這性子素來倔強。即便二哥我當時要帶你走,以你的脾氣未必肯乖乖就範。倒不如隨了你的心思,任由你胡鬧也就是了。無非就是暗中派人護你周全。誰知你胡鬧歸胡鬧,竟然想著去風吟穀。”


    說到此,穆謹臉上怒意更甚。“這也就罷了。也不知跟你一起同行的那個藍衣人究竟是有意還是無意。拿著地圖愣是帶著你們在肅州城繞了數日。我和我的人早就在這客棧等候許久,遲遲不見你們來。再去查探消息,你們已經直接路過這處小鎮,到了風吟山下了!”


    “呃……”穆雲昭神情略顯尷尬。她總不能告訴二哥,其實沒他想得那麽多。李文絕真的隻是單純的路癡而已。


    …………


    李文絕離開風吟穀後並未稍作停留,本欲急往鎮上與裴淮瞻等人匯合,誰知路上走錯了岔道口,這一下便耽誤了不少時辰。


    好不容易找到個商隊問清了道路,迴到客棧的時候卻早已是正午時分。一迴到客棧,他將馬拴在馬槽後便向店小二問清裴淮瞻所居住的房間,然後便直接上了樓。


    房間內,裴淮瞻正靠在床頭發著呆。忽聽外麵有動靜,隻當是穆雲昭來了,於是起身高興道:“雲昭是你嗎?”


    “雲昭雲昭,你現在心裏除了穆姑娘就沒有我這個三叔了?”


    人未至,聲以至。不多時,裏屋的簾子被掀開,李文絕正沒好氣的從外麵走了進來。


    裴淮瞻見李文絕平安歸來,心中大喜。剛要起身相迎,卻又怕扯動傷口,一番猶豫不決的當口,李文絕早已坐在他床榻邊了。


    “受了傷就老老實實躺著別動。這些繁文縟節免了就是。”


    裴淮瞻幹笑了幾聲,便不再堅持。“三叔,張浪那家夥你見到了沒?”


    “自然是見到了。”


    “那他人呢?”裴淮瞻直起身子朝李文絕背後看了看,卻並未看見還有旁人。


    李文絕將腰間一把斷刃遞給裴淮瞻,說道:“人我是帶不出去,七尺重的漢子要想堂而皇之的帶出穀談何容易。不過這把斷刃倒是可以做個證明。”


    裴淮瞻接過李文絕手中的斷刃,剛一觸手便覺沉重。這把斷刃破損已經十分嚴重,隻剩下刀柄以及刀格上的一些殘鋒。他驚訝的看了眼李文絕,不敢置信道:“這是狂風刀?”


    “不然呢?”李文絕歎了口氣,喃喃道:“也怪我下手沒個輕重,竟將他寶刀毀去。那張浪將此刀視若珍寶,形影不離。如今寶刀被毀,心中便已無生還之意。我一時不慎,讓他自我了斷了,真是便宜他了。”


    裴淮瞻深以為然的點點頭,深表讚同。


    叔侄二人各懷心事,默然不語,一時間屋內陷入了短暫的沉寂。


    過了一會,李文絕忽然想起什麽,問道:“說起來,你肩膀上的箭頭是誰幫你取出來的?順帶還將你包紮的如此嚴實,一看就是老手了。莫非是你嘴裏念叨的穆姑娘!”


    “當然不是。”一提到這,裴淮瞻便有些悶悶不樂了。“其實幫我取箭和包紮傷口的是雲昭的二哥,也就是穆家的那位二老爺。”


    “穆家二老爺?”李文絕沉凝良久,奇道:“他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裴淮瞻聞言也隻是搖了搖頭。“我迴到客棧的時候便看見雲昭與那位二老爺正在交談。見我受了箭傷,雲昭好說歹說才勸的那位二老爺出手相救。你還別說,他給我傷口處塗抹的藥還挺靈的,短短幾個時辰我這肩膀便不覺得疼痛了,果然是有兩下子。”


    “那不是好事嘛。你的傷勢已無大礙,無非歇息段時日便可痊愈。瞧你這模樣,怎麽像巴不得自己好不了?”李文絕看出裴淮瞻的愁容,心下頓覺好奇。


    裴淮瞻一聽,一張臉瞬間變得通紅,神情也逐漸扭捏起來。乍一看倒像個含羞帶怯的小媳婦似的。


    李文絕被他這副鬼樣搞得一陣惡寒,他不輕不重的敲了敲他腦袋,笑罵道:“你小子可別是男女通吃,看上那位二老爺了。難不成你也想以身相許?”


    裴淮瞻搖了搖頭,正色道:“三叔此言差矣。且不說他是男子,即便他真是女兒身,小侄怎會如此厚顏無恥的以此做要挾,恩將仇報呢?”


    話音剛落,李文絕臉上笑容一僵,似乎想起了什麽,不過又慢慢的平複下來。


    “那你所愁為何?”


    裴淮瞻抬頭望向房頂,目光深邃,語氣沉重道:“三叔,少年人的心事,你不懂。”


    “啪!”又是一記不輕不重的腦瓜崩。


    …………


    李文絕出了裴淮瞻的房間後,並沒有去拜見裴淮瞻口中的那位“穆家二老爺”。倒不是他失了禮數,隻是他還有另一件更重要的事情要做,那就是睡覺。


    經曆了昨日夜裏一番鬧騰到現在,李文絕的雙目就沒合上過。如今迴到客棧,緊繃著的心弦忽然一鬆,整個人便有些搖搖晃晃,站立不穩。


    他強打著精神找到一名店小二,從荷包裏摸出一錠銀子遞給他,吩咐他準備一些小菜,溫一壺酒,晚些再送上來。


    那店小二得了銀子,自是點頭哈腰,連聲答允。


    由於穆雲昭先前已經命掌櫃的給李文絕準備了客房,待他向店小二問清自己的房間所在後,便謝絕了他的帶路,自己一邊打著哈欠,一邊慢悠悠的上了樓。


    這處小鎮並不富裕,所以這家客棧同樣也好不到哪去。不過行走在外,李文絕也顧不得這許多。


    他疲憊的躺在一張大床上,腦海中忽然想到了盼盼。說起來他離家快一月有餘,本來答應她不出二十日便會歸來,如今看來卻是失言了。他不用猜都知道,這小丫頭定然會在閣裏又哭又鬧,然後折騰的趙材他們幾個滿頭大汗,想方設法的哄她開心。


    不過小丫頭的脾氣來的快去的也快,說不定哄幾句便破涕為笑,心裏的不愉快馬上煙消雲散。緊接著繼續坐在小凳子上吃著零嘴,翻看著話本,然後時不時的看著閣外等他歸來。


    一想起女兒,李文絕臉上總是帶著笑意。不過笑過之後,臉上的笑容卻又逐漸變成苦笑。女兒心中所念之人過不幾日便可歸鄉,可他心中所念之人,又何時歸來呢?


    想著想著,一股困意再次湧了上來。李文絕雙目微閉,漸漸的進入了夢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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