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清焰自認為自己是個比較溫和的人。她多年在島上閉門清修,不見外人。早已養成了心如止水,不驕不躁的性子。另一方麵她號稱“神醫”,手中曾經救過無數病人,逐漸的也養起了悲天憫人的菩薩心腸。


    當然溫和歸溫和,卻不代表唐大姑娘沒有脾氣。須知平日裏越是不喜生氣的女子,若是發起火來可是著實令人害怕的。顯然趙材和金寶兩人倒黴蛋如今便很不幸的體驗到了。


    麵對唐清焰的詢問,趙材和金寶互相對視了一眼,咽了口唾沫,點了點頭:“不錯,我二人正是閣內的夥計。適才多謝姑娘出手相救!”


    唐清焰蹙了蹙秀眉,語氣愈加冰冷起來:“既是閣內的夥計,閣主不在你們就是這麽照看你們姑娘的?五歲大的孩子都要爬到如此高的架子上拿酒,那要你們何用。你們閣主每個月給你們開的工錢就是讓你們眼睜睜的看著小主人幹活的?”


    唐清焰雖然戴著麵具,可是那冰冷的語氣以及渾身上下散發出來的氣勢卻有些壓的他們二人喘不過氣來。印象中貌似也就閣主生氣時有這等架勢吧。


    “姑娘教訓的是,是我等疏忽了。”


    唐清焰冷聲道:“一句疏忽便過去了?”


    盼盼見狀,怯生生的拉了拉唐清焰的衣袖,剛想幫忙說幾句,卻被唐清焰輕輕的撫了撫腦袋,示意她先別開口。


    趙材心中有些不悅。雖說她救了小主人不假,但畢竟是個外人。今日之事如何處置自有閣主來定奪,她有什麽資格過問一二?


    似是看出趙材心中所想,唐清焰並未多言。而是從腰間取下一根銀色短棍,隻是隨意的往地上一頓。隻聽“砰”的一聲,腳下的那塊地磚瞬間四分五裂。


    “嘶……”趙材和金寶頓時臉色突變,倒吸了一口涼氣。這個看起來嬌滴滴的弱女子竟有如此大的勁道。難不成她是來砸場子的不成?


    …………


    “痛痛痛!輕點輕點!”風華閣內,趙材痛的一張臉漲的通紅,如同一隻熟透了的柿子一般。他的麵前盼盼正拿著一個小瓷瓶,小心翼翼的為他的左手塗抹消腫的藥粉。


    盼盼見他喊痛,敷藥的手頓了頓,然後伸出小手點了點他的額頭,嗔怪道:“長這麽多肉有什麽用,不就是挨了幾下打手心嘛,瞧把你疼得。”話雖如此,盼盼還是放輕了手中的勁道。


    一旁的金寶輕撫著包紮好的左手,白了趙材一眼,冷哼道:“姑娘你別理他。他還委屈起來了?讓你拿酒的是他,關我什麽事?我還陪著他一起被打,我找誰說理去。”


    一聽這話趙材不樂意了。“姓金的你好意思說我?姑娘搬凳子的時候怎麽不見你去製止的?現在出了事你就想撇責任啦?哪有這麽好的事!”


    “我在招唿客人我能一直盯著她看嗎?我可不像你幹一會兒事就不知蹲在哪兒偷懶了。”


    “姓金的你什麽意思!”


    眼看兩人便要吵起來了,盼盼重重的拍了拍桌子,雙手叉腰裝出一副大人的模樣,瞪著他們兩個,怒道:“你們兩個閉嘴!”


    這一聲充滿童稚的嬌嗔聲還是頗有效果的。兩個夥計見少閣主發話了,於是便乖乖的閉上了嘴。


    盼盼一邊取過準備好的紗布幫趙材包紮手掌,一邊說道:“說起來那位姐姐似乎是手下留情了。若真如適才她一棍子打碎地板的勁道,你們倆一隻手基本上就廢了。這次隻是稍稍腫了腫,權當是一迴教訓了。更何況人家臨走前還給了你們消腫的藥,敷上之後一晚上便痊愈了,也不懂你們在吵鬧個什麽勁!”


    金寶沉思了半晌,略有些不解道:“姑娘,那位紅衣女子是不是跟你認識啊。我總覺得她對你好像特別關心,臨走前還給你一包棗子。可偏偏對我們卻又沒好脾氣。”


    盼盼俏皮的朝他吐了吐舌頭,得意的揚了揚小腦袋:“雖說不認識,但是姑娘我長的可愛啊。沒準見我討喜於是給我東西吃嘍。”


    這話盼盼倒是沒吹牛。說起來雖說盼盼平日裏淘氣貪玩愛闖禍,不過因為長的討人喜愛,倒是沒多少人去怪罪她。當然,其中也少不了李閣主暗暗的幫寶貝女兒做一些收尾工作,該賠錢的該道歉的全由李閣主包了。


    不過說到底,顏值高確實有一部分緣由在裏麵。


    趙材摸了摸肉嘟嘟的下巴,沉凝道:“既然姑娘你不認識,那她說不定就是跟閣主認識。我們二人適才可從未直唿姑娘的乳名,可那紅衣女子如何得知?而且聽她口中提起閣主時,那口氣似乎就像……”


    “就像什麽?”金寶急忙問道。


    “就像是娘子喚自家丈夫般隨意。並且這姑娘一襲紅裝,乍一看倒像是穿了身嫁衣。難不成她是閣主曾經的紅顏……嘶!痛痛痛!”趙材還未說完,手掌心便傳來一陣劇痛。


    盼盼小手死死地掐著他紅腫的手掌,瞪著一雙漂亮的杏眼氣道:“趙材你要是再敢胡說,信不信我真把你這隻手掌廢了?”


    趙材急忙擠出些許笑容,不輕不重的扇了自己一耳光,自責道:“是是是,小的多嘴,多嘴了。”


    盼盼雖心中不悅,但趙材的話卻又讓她心中泛起陣陣漣漪。那位大姐姐究竟是誰,難道真如趙材所說,是爹爹曾經的紅顏知己?不對,爹爹為了娘至今未娶,又怎會做出對不起娘的事。


    又或者說她就是娘親?也不對。爹爹說過,娘是天上的仙女。仙女下凡可沒這麽輕而易舉。可若不是,今日她對自己這般輕聲細語,柔情萬千卻又不似作假。


    小姑娘一個頭兩個大。最終使勁的晃了晃腦袋,幹脆將這些漿糊一股腦全都甩開。想不通就不想了,大不了下次遇見她問問不就成了。


    第二日,唐清焰又來風華閣了。


    依舊和昨日一樣。一襲紅衣,長發及腰。腰間別著那根銀色短棍。臉上依舊是帶著那張讓人看不見相貌的麵具。


    一見到她,趙材和金寶便神情一凜,低垂著頭各自忙各自的。看樣子他們兩個對昨天唐清焰那一頓打手心還是記憶猶新,所以能避則避。


    顯然唐清焰並沒打算找他們麻煩,而是隨意的掃視了一番,抬腳便朝坐在櫃台前一邊吃著棗,一邊翻看著話本的盼盼那兒走去。


    盼盼正看著話本呢,忽然感覺麵前的光亮一暗,抬頭看去剛好迎上唐清焰湊上來的那張帶著麵具的臉。盼盼呆愣的半晌,然後從一旁拿過那包黑棗遞給唐清焰,說道:“你也要吃嗎?”


    唐清焰倒是不客氣。青蔥般的玉指伸進盼盼的小袋子裏,輕捏一枚棗,然後稍稍提起自己麵具,將那枚棗放入口中。


    盼盼直起身子想趁機看看唐清焰麵具下的相貌,誰知唐清焰很快便將棗核吐到手心中,又將麵具給拉了下來。


    盼盼有些不甘心,於是又將那一小包黑棗遞到唐清焰麵前,神情期待道:“姐姐你要不再來點?”


    “姐姐?”唐清焰柳眉稍蹙,顯然很不喜歡盼盼這個稱唿。她彎下腰輕撫著盼盼的小腦袋,柔聲道:“你……為何叫我姐姐?”


    盼盼稍稍歪了歪頭,茫然道:“不叫姐姐,那我該叫什麽?”


    唐清焰剛想讓盼盼喊她“娘”,可又覺得貿然相認盼盼未必會信。說不準還會適得其反,引起不必要的誤會。正猶豫不決間,忽然盼盼高興的喊了一聲:“娘!”


    唐清焰心中驚起一陣波瀾。還未等她高興的答應,卻見盼盼跳下凳子,繞過櫃台,蹦蹦跳跳的朝閣外走去。


    唐清焰直起身朝閣外望去。卻見閣外走進來一位二十來歲的婦人。婦人容貌雖算不上傾國傾城,但也頗有幾分姿色。穿著打扮有些簡譜,卻十分的幹淨整潔。她的肩膀上正斜挎著一個籃子,籃子裏似乎放了些東西,依稀還冒著熱氣。


    盼盼走到那婦人跟前,一口一個娘親的叫喚著。那婦人寵溺的捏了捏盼盼的小臉蛋,然後從籃子裏拿出兩個用油紙包好,尚且還冒著熱氣的包子。盼盼高興的接過包子,朝那婦人踮了踮腳尖。那婦人仿佛知道盼盼想做什麽,於是很配合的蹲下身。盼盼剛走到她跟前,便在她臉頰上“啵唧”一聲親了一口。


    母女倆有說有笑的場麵被唐清焰一一看在眼裏。一時間,饒是她平日裏再怎麽鎮定自若,心如止水,如今也隻覺得天旋地轉,有些站立不穩。當初離島之時,穆家老爺子說那個冤家五年來從未再娶,獨自一人撫養女兒。為此她這才不惜時隔五年後再一次出島,隻為一解他們父女二人相思之苦。可誰知他竟早已再娶,那她呢?她又算什麽?


    看著自己親生女兒喊別人娘親,而她這個十月懷胎的生母卻未能與女兒相認。唐清焰心中一股衝天怒火湧了上來,她雙手攥拳,銀牙暗咬。一字一頓道:“李-常-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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