謹容想說的話還很多,她的感慨堆滿胸懷,可是來不及了,又是一陣撕心裂肺的疼痛,撲的一聲,她吐血了,腥鹹的氣味充斥口腔,然後一如往例,她昏迷發熱,像過去的每次那樣。


    謹容的身子弱、怕冷,總是多吹一點風,她爹娘就緊張兮兮地往她嘴裏頭灌藥,每迴出門,馬車掩得密密實實,不讓半點風透進來,因此啊,她特別羨慕哥哥策馬狂奔的模樣。


    站在院子裏,謹容張開雙臂,迎接吹來的風。


    薑成站在她身後,抱著那把烏金大刀、兩手橫胸,本來他是站在前頭擋風的,但謹容不允,他隻好乖乖站到她身後,而青竹拿著披風在旁等著,等主子一喊冷就立刻幫她披上。


    薑成與青竹對視一眼,薑成搖頭、青竹無奈,他們家主子真任性。


    四月天,那風帶著微微的花香味,她仰著頭任風從衣領間吹灌,有點冷,但她很開心。


    她現在不害怕生病了,因為有個醫術比自己強的人會害怕,會時刻為她擔心。


    她不怕死了,因為她知道自己有幾兩重,無止境的疼痛和死亡,她會選擇後者,因此她沒打算活太久。


    現在的謹容隻想利用短暫的清醒時間,好好享受人生。


    她要把以前沒笑夠的補足,要把以前沒亨受過的福分享齊,她再不要像以前那樣,為了活下去而戰戰兢兢、小心翼翼,這不能吃、那不能碰、這個小心、那個在意……然後,她突然明白一件事--原來破罐子破捧,竟是這麽讓人感到愜意。


    「你在做什麽?」


    熟悉的腳步聲、熟悉的嗓音,熟悉到謹容一聽聞就會忍不住揚起眉頭,盈滿笑意,她轉身,簡煜豐對上她失焦的眼睛,他想起很久以前,在她舉目問:「公子貴姓?」時,他就喜歡上這雙眼睛。


    她的眼睛幽幽黯黯的,像一潭幽靜的清泉,卻不時會冒出一簇奇異且勾動人心的火焰,有時喜悅、有時憤怒、有時哀怨,明暗交替、變幻莫測,常常教他的心百轉千迴,驚心動魄。


    隻是如今……他握緊了想往吳氏臉上揍去的拳頭。


    「我在想像策馬狂奔的感覺啊。」


    謹容把雙臂張得更開,好像這樣就可以把風全數攬在懷裏。


    鴉羽般的頭發散在身後,幾縷散發柔柔地飄在頰邊,秀麗明媚的臉龐在陽光下透出一絲柔光,她一天比一天更美麗。


    「你沒騎過馬?」他口氣很驚訝。


    害得她忍不住想堵他,「幹麽那麽驚訝,你會的、我一定要會嗎?那我會的,你都會嗎?」


    「應該都會吧。」他驕傲得讓人很想痛揍他一頓。


    「確定?那你會生孩子?」她隻想找一句話把他堵死,卻沒想到堵死的競是自己。


    青竹聞言紅了臉,低下頭不知道該把眼睛往哪兒瞧,薑成也不遑多讓,黝黑臉龐透出可疑的的緋紅。


    「嗬,你又生過?你確定自己會?」他口氣更加張揚幾分。


    「是女人都會的。」她說完,才發覺自己嘴又太快,當大夫的,何嚐不知道生孩子並非每個女人都成。


    「哼哼哼。」這是他的迴答。


    這一迴合謹容落敗,她轉身停戰。


    見她不理自己,簡煜豐走到她而前,手壓在她肩上,友善地問:「你想不想騎?」


    「我可以嗎?若是受了風寒,你家的郡主妹妹可怎麽辦?」她口氣很酸,想把剛才的失敗討迴來似的。


    「有我在,你有本事受風寒?」他說得滿是自信。


    「夜郎自大。」


    「何不試試我是真自大還是假自大?」


    「既然如此,什麽時候去?現在嗎?」


    「這麽急?」


    話出口,簡煜豐便知道錯了,現在不走,明天又得取血,然後又得在床上待數日,等到精神再次養好……她能夠出門的機會不太多。


    她也失笑,笑自己的癡心妄想,掩去滿臉失落,她說:「別在意,我隻是隨日說說。」


    轉身,她安分地朝屋裏走去。今天好好睡吧,明天又是另一迴合的新挑戰。


    青竹見狀,替主子心疼,快步上前攙扶。


    簡煜豐動作比青竹更快,他一樣見不得謹容失落,一把勾住她的腰,他在她耳畔說:「你是隨口說說,我可不是,青竹,給你家主子準備準備,視要帶她出門。」


    話落,青竹和薑成同時揚起笑臉,兩人互視一眼,薑成仰仰下巴,這才對嘛,男人就該有擔當,哪能學許莘那等軟骨頭。


    當馬蹄揚起,瞬間,狂風迎麵撲來,謹容深吸口氣,大聲笑道:「原來這就是春風得意馬蹄疾,一日看盡長安花的感覺。」


    光是這樣,就這麽開心?看著她的快意,簡煜豐的心情跟著飛揚起來。


    他沒接話,她不介意,開心的她習慣嘮叨不停,才不管他有沒有把話給聽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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