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為什麽不直接說你們以前交往過?還告訴我是朋友的朋友……結果她一講起你們以前曾經在一起的事,我就像在聽天橋底下說書人講故事的路人,一副什麽都不知道的樣子,好像我才是阻礙你們複合的第三者似的……”


    想起對方說起過去那段青春戀情時,秀麗臉上流露出的甜美與惆悵,夏予蘭心裏就酸得要命,無法克製的嫉妒起他們之間曾有過的感情。


    而且她雖然對紀鬱妍說得理直氣壯,但心裏卻清楚的知道那些隻是虛張聲勢。


    她的確是淩初日明媒正娶的妻子,但紀鬱妍卻是真正得過他的心、他的感情的那一個,跟她……不一樣!


    所以夏予蘭心裏的焦躁愈來愈強烈,腦袋也開始往自己沒考慮過的方向胡思亂想——


    她天真的以為淩初日跟她一樣,過去因為沒那個心思所以維持單身,再加上一開始她根本對他的想法和過往毫無興趣,誰會知道他其實跟另一個女人有過比她更親密的關係!


    再想起他們兩人重逢時的神情,一向麵無表情的淩初日卻難得的變了臉色,連心裏的緊繃都難以掩飾,輕而易舉的被她給察覺了。


    在匆匆離開後,這個一向懶得管她的男人更是前所未有的要求她別跟紀鬱妍來往……


    這是不是代表著他對紀鬱妍並非無動於衷?


    是不是他的心裏還有她,所以才會有這麽大的反應? 淩初日身為一個內外條件俱佳的天之驕子,卻連最擅長捕風捉影的記者都抓不到他的緋聞;家裏的事業壯大得根本不需要他進行什麽聯姻來鞏固,他卻選擇一個彼此間沒感情,而且也不想跟他談感情的女人在一起……


    這一切,是否都是因為他還對另一個女人有著眷戀?


    對於夏予蘭心中的疑慮一無所知,淩初日隻是意外的看著一向溫吞的妻子,如今卻為了這個自己不怎麽願意重提的陳年往事而氣急敗壞,臉上還帶著幾絲委屈和焦躁,讓他感覺有些複雜——


    他雖然對她的在意感到有點開心,但又希望她不要繼續執著在這個話題上。


    “這沒什麽好說的。”他別開眼,即使她表現得這麽氣憤不平,他卻依然不願鬆口解釋些什麽。


    而這讓已經亂了方寸的夏予蘭,感到更加的不安。


    她瞪著他木然的冷淡神情,感覺心裏那把火愈燒愈旺,忍不住將心裏的旁徨與埋怨一古腦的傾吐出來,“無論我問什麽,你總是跟我說‘沒事’、‘沒什麽好說的’,你在想什麽我全都不知道,問了也得不到答案,你知道這樣會讓人很不愉快嗎?那以後……”


    滔滔不絕的怨言戛然而止,夏予蘭本來打算以後他問什麽,她也要以怨報怨的置之不理,結果在狠話迸出口的前一瞬間,她才驚覺平常那些瑣事,淩初日根本就沒怎麽問過,幾乎都是她自動自發的向他報告,簡直就像他這個大老板的下屬似的。


    這個發現惹得她愈發惱火,幾乎是老羞成怒,忍不住一邊暗罵自己遲鈍,同時又埋怨的瞪他一眼。


    “以後怎樣?”雖然察覺到她的不悅,但淩初日不僅沒出言安撫,甚至還很不怕死的繼續追問,似乎對於夏予蘭的“恐嚇”頗有興趣。


    “以後……以後我也什麽都不跟你說!”唉!好弱的威脅……反正他也不一定想知道。


    她癟著嘴,自暴自棄的想著。


    看著她難得發脾氣的模樣,淩初日先是沉默無語,好一會兒之後才緩緩問道:“你在意的究竟是我沒對你說實話,還是我曾經跟紀鬱妍交往過的這件事?”


    夏予蘭聞言一呆,像是一時之間無法分辨出兩者有何不同,同時心裏也為了淩初日那原本總是清冷,現在卻顯得灼熱的目光起了另一股騷動。


    他定定的看著她顯得慌亂的神情,唇邊隱約泛起微微的笑意,隨即又飛快的抿去,一本正經的凝視著她。


    “我……我是……”察覺自己是以一個“沒有男女之情的妻子”而做出顯得過度激烈的反應,向來不擅長隱瞞的夏予蘭差點就將自己才剛察覺沒多久的心意全盤托出,但是想起兩人之間對於這個婚姻的約束,又勉強憋在喉頭沒有自爆。


    如果他知道她喜歡上他,兩人的關係會不會不進反退?


    如果他知道她是因為嫉妒而生氣,會不會反而跟她保持距離,更加不讓她知道和他有關的事?


    這些猜疑在夏予蘭的腦中迅速滋長,讓她忍不住退縮害怕,倉惶的避開了淩初日探究的目光,暗中祈禱他不要察覺她的不對勁。


    偏偏事與願違,相對於她的沉默消極,向來以靜製動的淩初日卻一反常態的積極起來。


    他起身往前走了一步,逼近那個僵著身子的女人,俯視著她焦慮不安的模樣。“我沒跟你說我和紀鬱妍的事,因為對我而言,那是已經沒有意義的過去;要你避開她、別跟她來往,也是因為不希望再跟她扯上關係。”


    淩初日淡淡說道,盯著妻子的眼神卻讓她益發無措,“那你呢?你是為了什麽生氣?”


    “我……我不喜歡別人對我說謊。”夏予蘭有些氣虛,她沒遇過這種心裏在自我掙紮,麵前又有“強敵”進逼的內外交攻,而她一向淡定隨性的心情也早就棄她而去,讓她這個感情新手緊張得幾乎就要轉身逃走。


    聽她這麽說,淩初日倒是道歉得很幹脆。“我對自己的隱瞞向你道歉。”


    “嗯……知錯能改,善莫大焉,以後也要好好保持這個美德,記得看到老婆婆的時候要扶她過馬路……你不要靠我這麽近啦!”漲紅著臉退開一步,狼狽避開他伸手碰觸的夏予蘭化身為鴕鳥,很沒用的又倒迴沙發上蜷起來。


    看著自己落空的手掌,淩初日有些不悅的微微皺眉,“比這靠得更近的時候你怎麽不叫?而且還是你自己黏過來的。”


    他不太正經的抱怨,讓夏予蘭聽得連耳根都紅了,雖然淩初日隻是說出事實,但那認真的質問語氣反而讓她更加困窘。


    她忍不住伸手捂住耳朵,幼稚的迴頭大喊,“淩初日不會說這種話!你是誰?是哪裏來的孤魂野鬼,還是外星人?要知道人鬼殊途、地球很危險,這男人又是個超級工作狂,你們附在他身上是不會有好日子過的,快點離開才是明智之舉啊!”


    發瘋還不忘順便講他壞話?淩初日斂起眼中那股灼熱,沒好氣的別開頭,“既然有精神了,那就來吃飯。”


    說著便坐迴餐桌前,端起飯碗時又瞄了她一眼,看著剛坐起身的夏予蘭那副臉紅發亂,一張嘴還微微嘟著的模樣,心裏暗暗發笑的同時,忍不住開口補了一句,“別忘了你還沒迴答我的問題。”


    看著她又因為自己這句話而顯得局促起來,淩初日卻裝作若無其事的垂下眼,似乎是打定主意要得到答案。


    的確,如果是其他事情,他或許不至於如此急迫的追根究柢,唯獨這件事,他很想知道夏予蘭的想法與答案。


    自從察覺自己對這個妻子的看法和情感起了變化,淩初日心裏就一直矛盾著——


    她雖然喜歡和他親近,但他卻不能確定這是因為他就待在她的身邊麗讓她產生的依賴,還是對夏予蘭而言,他這個丈夫也有著名分以外的特殊意義?


    當然,他不是不能直接向她表明自己的動心,同時追問她對自己有什麽感覺,但他一向不打沒把握的仗,也不願她若是對自己無意,反而因此心生尷尬,弄巧成拙的拉開了距離。


    反正兩人結了婚、是夫妻,每天都名正言順、理所當然的在一起,淩初日也不緊張,打算就這麽默默的等待適當時機——一邊慢慢的跟她培養感情,一邊觀察她的反應。


    他沒想到自己竟會在這個時候,跟紀鬱妍那個曾經讓他動過心又傷過心的女人重逢,雖然他的心情是不至於被影響得大起大落,但他畢竟不是死人,情緒多少還是有點波動,過去那些令人煩悶的往事也漸漸的冒出心頭。


    隻是淩初日沒想到,這個舊情人的出現反而引出了夏予蘭的在意,讓他立刻拋下紀鬱妍為何要刻意與她親近的疑惑,執意追問她心生別扭,挾晚餐報複的原因。


    “你……你還喜歡她嗎?”頂著一頭蓬鬆亂發的夏予蘭,磨磨蹭蹭的坐到他對麵的位子,將下巴擱在桌上,有些猶豫的開口問道,圓亮的雙眼則與淩初日微微低垂的目光相對。


    “誰?”她問的是誰他自然心知肚明,但偏偏故意裝傻,若無其事的反問。


    “……紀鬱妍。”夏予蘭吞吞吐吐的說出這個名字,臉上的神情滿是不情願。“那個漂亮柔弱,而且沒想到是你前女友的大美女。”


    “你問這個幹嘛?很在意嗎?”那倒是個好現象。


    在意是很在意,但是她可以承認嗎?


    她很怕淩初日這種認真追問的態度隻是為了乘機抓到自己的“逾矩”,進而警告她不要有進一步的妄想,因此那張平常總是想到什麽就說什麽的嘴巴此時反而說不出真正的心思。


    “嗯……總是要先了解一下你有沒有發展婚外情的可能……”她不敢輕易承認,隻是隨口胡謅,結果這句渾話說出口後,卻害得自己的心情變得更糟。


    而她不答則已,一聽她說出這句話,原本已經略微放鬆的淩初日又繃起臉來,不自覺收緊的手指再度讓手上的筷子陷入折腰的危機當中,“你的意思是,如果我還喜歡她,你也願意讓我跟她重修舊好嗎?”


    他冷森森的不悅質問讓夏予蘭聽得心頭一沉,忍不住又是一陣委屈。


    他為什麽總是要用問題來迴答她的疑問?


    她當然知道自己的胡言亂語會惹他生氣,但就算她坦誠相對,也摸不清他究竟有什麽反應啊!


    無論是高興、生氣、無所謂,他通常都是麵無表情,頂多就是“嗯”一聲,就算她是養在他肚子裏的蛔蟲,恐怕也會有搞混的時候,更何況她隻是個沒必要什麽事都知道,隻需要配合他的決定行事的“妻子”!


    說不清究竟是對他的悶聲不吭比較火大,還是對自己鑽牛角尖的惱怒多一些,心裏壓著許多想說卻不知能不能說的話、想做又不敢去做的事,一向隨性自由慣了的夏予蘭無法像過去一般坦然,像是無意間踏入了沼澤,愈是掙紮卻陷得愈深。


    “那是你的事,你愛怎樣就怎樣!”她推開椅子站起身,臭臉迴道:“反正我隻是你為了合作關係才娶的妻子,怎能跟與你真心相愛卻無奈分手的前女友相提並論?”


    扔下一句酸氣衝天的氣話,夏予蘭也不顧自己餓得咕咕作響的肚子,拔腿就往房間奔去,打算像隻鴕鳥一般對淩初日的反應來個眼不見為淨。


    她才不管他聽了自己這句話後是生氣,還是覺得她可笑,總之……她什麽都不想管了啦!


    結果,他還真的什麽反應都沒有……


    坐在咖啡廳裏,夏予蘭深深歎了一口氣,也顧不得會不會嚇到別人,就這麽兩眼無神的望著外頭的行人,思緒則沉浸在昨夜持續蔓延的失落當中,心裏既淒涼、又哀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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