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相比起服侍世子,她還是願意伺候鵝。


    她離得老遠往圍欄裏張望,見鵝離得還算遠,趁機迅速地把柵欄門打開,又迅速地把籃子扔進去。剛要關門的時候,頭頂忽然閃過一雙潔白的翅膀,嚇得她手一哆嗦,剛扣上的鎖又鬆開。其實柵欄高一丈有餘,鵝怎麽折騰也飛不出來的,但蘇棠膽慫,以為它要正麵撲上來,撒腿就跑。


    柵欄門悠悠地敞開,這次鵝是真的追上來了。


    蘇棠被五隻鵝追得滿院子跑,腳上的傷也痛得喘不過氣,那一刻她體會到什麽叫做絕望。


    「蘇姑娘!」洪亮的聲音從院門口傳來。


    她在那個高大身影前刹住步子。


    那人閃身側過她,一手勒住一隻鵝的脖頸子,將它們一一扔進柵欄裏。


    蘇棠扶著牆一路滑下去,虛脫般坐在地上,疲憊地抬眼將人細看,是韓蘊。


    韓蘊性子和藹可親,見她被折騰得夠嗆,笑道:「蘇姑娘若是害怕,跟我們說聲就是,這點小事無妨的。」


    「多謝韓公子了……」蘇棠有氣無力點點頭,想了想,又憂心忡忡看向他,「是世子催我過去嗎?」


    韓蘊幹咳一聲,道:「的確是世子吩咐我過來。從今日起,院外那些守衛便撤了,往後蘇姑娘負責采買蔬果。」


    蘇棠大喜,這可是個頂好的差事啊!她正愁沒機會出門掙銀子,沒錢就贖不了賣身契。


    「夜裏還是要去世子房裏值夜的。」韓蘊又道。


    「……」


    一聽這話她又蔫兒下去。


    其實這樣的安排,在其他下人看來多少有點奇怪。采買都是底下小丫鬟的事,蘇姑娘既然成為了世子身邊最親近的侍女,為什麽還被吩咐做這些不相幹的?


    韓蘊是知道其中緣由的,主上想查清那些人的來頭,探尋他們為何針對蘇棠而來。


    比較慶幸的一點是,世子有潔癖,許多事並不喜歡旁人插手,蘇棠因此省了不少事。接下來的幾個晚上值夜,泡泡茶收拾衣物打打水便夠了,沐浴的時候也不需要跟著進去。


    每晚都有人送宵夜來,方重衣或在寫字或在看書,很少吃,便還是讓她吃。宵夜都是變著花樣來的,十分誘人,蘇棠抵不住誘惑,這樣毫無節製地過了半個月,臉長圓潤不少。


    月中旬的一個下午,侯爺那邊的侍女來傳話,說喊世子去用晚膳。蘇棠覺得偶爾陪父母吃飯也是正常事,但看方重衣那神情,似乎有些意外,別院就這麽與世隔絕麽?


    蘇棠跟著他到達時,一桌子菜已經上齊了,侯爺和侯夫人靜靜等著。她心底納悶,這場麵稍微有些奇怪,按說父母對親兒子無需如此客套拘束。


    「父親,母親。」方重衣在長輩麵前是溫潤如玉的,言行舉止體貼柔和,這態度若換作對哪家姑娘,恐怕人的心都要化了去。


    侯夫人特地往他身後張望一眼,溫聲問:「這便是你身邊新來的侍女?」


    說起來,蘇棠來侯府半個月有餘,還沒見過侯爺和侯夫人。進門的時候,她餘光匆匆瞥了一眼,五官端麗,眉目溫和如春水,一看便是性情溫柔的人,隻是麵容缺點血色,帶著疲憊和病氣。


    「是的。」方重衣見母親發話,便側過身讓她打量。


    侯夫人張望片刻,隨和地一笑:「是個好孩子。」說罷,卻與侯爺意味不明對望了一眼。


    一餐飯和和氣氣的,沒什麽波瀾便過去了。飯後上了些茶點,一家三口就隨意不拘聊起天來,說的都是瑣事,譬如東邊珩芳園要怎麽修整,方重衣近日在忙的事,又說到宮裏最近挺熱鬧,小公主馬上滿半歲了,皇上正在給女兒準備生辰。氣氛祥和,隻是有一點總讓蘇棠覺得別扭,侯夫人性情溫婉不必說,侯爺在世子麵前,竟也沒什麽作為父親的威嚴感,仿佛在這侯府,世子才是真正的主心骨。


    話題漸漸轉移到宮裏,侯爺便十分隨意地道:「聽說皇上身邊缺幾個書畫待詔,翰林院打算招人了。」


    蘇棠站在一旁,漫不經心想,書畫待詔不就是在宮裏畫畫的麽,國家級畫手啊,風光不說俸祿一定也不低,不過,也大不可能招女子去……


    她不經意抬頭一看,此時的方重衣莫名其妙又黑臉了,手中杯蓋徐徐拂著茶葉末,既不喝茶,也不說話。


    好好的氣氛忽然像結了霜似的,愣是沒人去打破僵局。


    「父親母親早些休息,兒子告退了。」方重衣淡然開了口,說完,便打算起身。


    「好,去吧。」侯爺也不阻攔他。一旁的侯夫人垂下眼簾,似輕輕歎了口氣。


    飯局就這麽草草結束,迴別院路上,方重衣仍然一句話不說,整個人像冰窖裏搬出來似的。蘇棠納悶,他今日白天心情還不錯的,現在又哪根筋不對了?


    迴到主屋,方重衣掃了一眼桌麵,空蕩蕩的,臉色更沉。


    蘇棠正在給他解外袍,手腕忽地就被一把握住,好在經過前幾次之後,他終於懂得控製力道,如今已經不會讓她痛得齜牙咧嘴。


    「你把它拿走了?」冷冽的聲音幾乎是質問。


    這一路都冷冰冰沒開口,陡然一說話,蘇棠以為發生了多大事,看了眼桌子才明白過來,他指的是那桂花酥。


    後院采買了一大包桂花粉,沒用幾次就閑置了。吳嬸清庫房的時候打算扔掉,蘇棠見成色還好好的,扔了可惜,便說想拿去做點心買,得的銀子一半上繳賬房,一半歸自己,也得到了管事的允許。


    今早她忙完,趕時間蒸了好大一籠,下午去集市前,還給世子房裏送了一份。


    當時方重衣正在看一本琴譜,沒給那桂花糕一個眼神,嘴裏還冷漠地下了結論:「送都沒人要。」


    說罷,就大搖大擺飄走了。


    那一刻蘇棠覺得自己真是腦子被門夾了,居然還想著給他留一塊?她氣不過,便把那碟糕點拿去送別的侍女。


    「你給誰了?」方重衣定定望著她,眸子結成了冰霜。


    手腕上的力道越來越重,強橫的侵略性讓蘇棠心慌,嘴上卻忍不住逞強道:「我拿去喂鵝了!」


    聽到這個答案,方重衣心底竟是一鬆,好在不是給那些侍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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