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能眼睜睜的看著自家孩子去送死的?


    大人好說話······


    大家一大早的鬧到了衙門來,可剛衝到衙門外頭,就頓住了。


    衙門口牆上貼的是啥東西?


    怎麽······


    有人吐了,有人捂住了眼睛發出尖叫,根本不敢看。


    衙門外頭牆上貼滿了畫紙。


    有被遺棄在路邊的,腐爛不堪落滿蒼蠅的屍體,也有人抱著孩子,坐下樹下,眼裏滿是不知所謂可孤苦無依。


    有遭了難的,已經被燒成了廢墟村子。


    有躺在地上被敵軍瘋狂砍殺的漢子,敵軍圍在一旁哈哈笑,可這會兒在周遭百姓眼裏,那麵容卻猙獰得放佛來自地獄的惡魔。


    有被綁著手,受□□的婦人。


    ······


    小風畫技好,畫出來的幾近逼真,他把在吉洲看到的都畫了出來,一幅幅一畫畫,張貼在衙門外,皆是血淋淋,敵軍對待他們大夏人殘忍無比,幾乎震碎了老百姓們的眼球。


    “這是······”


    大家說不出話來。


    人間煉獄也不過如此。


    老百姓先前隻曉得打仗要死人,很危險,要是守不住,敵軍打進來,百姓會遭難,會流離失所,可再深一些的,便不曉得了。


    如今全是震噩不已。


    一漢子拳頭都握緊了:“畜生,畜生啊!咋的能這麽做啊!”


    “那孩子還那麽小,怎麽也下得了手啊!”


    “這是真的嗎?”


    “應該是真的。”有個婦人紅著眼眶說:“我先頭去給難民們送菜,跟著那邊的人聊過幾次,她們說,她們逃過來這一路上,死了不少人,路邊都是屍體,還說敵軍衝進村裏時,是見了人就砍,我都不信,這敵軍不也是人?咋的可能見人就砍,我還以為······她在騙我。”


    村裏人平日裏有矛盾,最多就是拌個嘴,實在火大的時候也不過是想著揍他個兩拳,人心都是肉長的,即使兩家交惡,但見著人孩子,最多就是嘀咕兩句或者給他屁股兩巴掌,再多的也不敢做了。


    畢竟幼子無辜。


    推己及人,他們便也覺得敵軍不至於如此,難民這般說,估計是想博同情。


    先頭大涼軍打進來過一次,聽說也是一路殺過來,大家隻以為殺的是反抗者······


    可如今,咋的有人能做出這種事兒來啊?


    完全是畜生了。


    “難怪,我兒上次跟著大人去吉洲,恐怕是瞧見什麽了,我攔著不想讓他去,他卻嚷著要去,打死都不聽,還說大遼人該死,罵他們不是人,一邊說一邊哭,我都還納悶他咋的了。”


    衙門裏貼出來的,沒誰懷疑。


    畢竟畫得那麽的真實,而且這會兒一大幫難民湧進他們涸洲來,要不是真的迫不得已,真的過不下去,誰都不會選擇背井離鄉。


    難民那般多,吉洲那邊局勢定是嚴峻了。


    “聽說吉洲那邊好幾個城鎮都淪陷了,西北軍一直在敗,什麽時候,輪到我們呢?”


    這話一出,大家就慌起來了。


    “我聽難民們說,先頭他們走到了溱洲去,可溱洲那邊沒給他們進,是咱大人好心,讓著難民們進來了,也是大人自己掏的銀子給他們買糧吃,朝廷派來的糧還沒有到。”


    “你想說什麽?”


    “要是西北軍守不住了,我們是不是也得往外逃?外頭還會有方大人這般的官老爺嗎?他們會給我們進去嗎?等著朝廷救濟,得等到什麽時候呢?一個月?還是兩個月?能等得到嗎?我爹腿腳不好,走不了的······”


    大家聞言沉默了。


    “總有人站出來。”有人捂著頭,痛苦的說:“大人都去了,大人他難道就不怕死嗎?可得有人去啊!不去,我們怎麽辦?”


    是啊!


    大人不怕死嗎?


    越是家財萬貫的人,他越是惜命。


    可大人都去了。


    “我兒昨天迴來,說大人當初說了,當兵的,就是要保家衛民,如今大夏需要他們了,不能不讓他們去,咱們大夏人,便都是一家人,不能讓著外頭人這般欺辱我們的兄弟姐妹,我不讓,我就兩個兒子,要是他們沒了,以後我指望誰,可我都不知道,外頭已經成這樣了。”


    個個都不去,那誰去?


    等敵軍殺進來的時候,吉洲就是他們的下場,到時候一個都逃不了,還老了沒指望?敵軍打進來,就得‘英年早逝’了,還想老?


    “得把這幫畜生從我們大夏趕出去。”


    “對,得把他們趕出去。”


    “等會我迴去就給我家小子磨刀去,砍死這般畜生,他們簡直不是人。”


    “對,砍死他們,砍死他們。”


    “我去問問大人還要不要人,他娘的,老子也要去砍了這般畜生。”


    “我也去,老子活了幾十年了,不怕死,敢這般對咱大夏的老百姓,真是以為我們大夏沒人了嗎?隨著他們這般欺辱。”


    ……


    趙哥兒知道如今什麽情況,方子晨也不敢打包票,敵軍隨時都有打到涸洲的可能,他已下了令,讓老百姓們該準備的準備,但也不用慌,等他命令,實在守不住,他下了令,老百姓們再撤,大家對方子晨是信服的,不然吉洲接二連三的失守,涸洲裏怕是早就亂起來了,估計老百姓也要惶惶的跟著往外頭逃。


    不過如今大人沒發話,逃是不可能逃的。


    這兒是他們的家鄉,十幾代人駐紮在這裏,輕易也不想離開。


    趙哥兒要忙,這邊實在混亂,最後和方子晨商量了下,讓人把滾滾蛋蛋送去了南方。


    兩個小家夥沒有鬧,親了方子晨一下,又親了趙哥兒和乖仔,眼淚汪汪的道:“父親,爹爹,你們忙完鳥,一定要來接滾滾蛋蛋,好不好?”


    趙哥兒挨個摸了一下他們的臉:“好,爹爹忙完了就去接你們,你們去了那邊,要聽爺爺和小爺爺的話,不要調皮,知不知道?”


    蛋蛋點著頭:“西道,要乖乖。”


    趙哥兒‘嗯’了一聲。


    滾滾奶唿唿道:“乖乖就有飯飯西,不乖乖,不聽話,就得餓肚幾,還得打小屁屁,乖乖才有仁愛。”


    “對了。”方子晨笑道:“滾滾思想覺悟真高。”


    滾滾攥著拳頭,雙眸閃閃發光道:“必須滴。”


    乖仔幫他們把扭扭車搬到車上去,又親了他們兩下。


    “鍋鍋,我們舍不得你!”


    乖仔吸了吸鼻子:“哥哥也舍不得你們喲。”


    兩個小家夥緊緊黏著乖仔,又看著趙哥兒:“爹爹,一定要快快來接我們。”


    見方子晨和趙哥兒點頭了,這才乖乖跟著唐阿叔上了馬車。


    車簾剛一落下,兩個小家夥就哭了,豆大的眼淚一直往下掉。


    他們一走,沒有人給爹爹親親了,也沒有人幫父親吃肥肉了,鍋鍋也沒有人陪著玩了。


    哎!


    他們不在,也不知道父親和爹爹還有鍋鍋能不能習慣,實在是放心不下喲!


    一切都安排妥當,有趙哥兒在,不需要操心,十一月中旬,天一蒙蒙亮方子晨帶著兒子,領著禁衛軍打馬去了北安縣。


    昨兒溫存了一夜,早上趙哥兒沒起得來,林小俠在外頭輕輕喊了一聲,方子晨醒了,卻是沒有動,見趙哥兒睡得香,給他掖好被子,又借著窗外昏黃的晨光,定定的看了他半袖,眼神很專注,目光在他眉眼,鼻尖,寸寸劃過。


    “老爺,時辰已經到了,該準備出發了,您起了嗎?”


    “一會就來。”方子晨輕聲迴了句,見著趙哥兒沒有動,又彎下腰親了他一下,語氣繾綣:“趙哥兒,我走了,你等我迴來。”


    趙哥兒眼睫動了動,卻是沒有睜開。


    方子晨沒戳破他,隻是又親了他兩下才下了床。


    直到聽見了關門聲,直到外頭靜了好半響,小風才推門進來。


    “趙叔。”


    趙哥兒翻了個身背對他:“······你方叔走了?”


    他的聲音不對,啞得不成樣子,小風知道他定是哭了,他自己都舍不得方叔和乖仔走,何況趙叔:“嗯!”


    以前人在身邊的時候不覺得,這會兒方子晨和乖仔走了,趙哥兒覺得心裏缺了一塊。


    這幾年他們都沒有分開過,這打仗,也不是像先前科考,去個十天半個月的就能迴來,他不敢去送,他怕一個沒忍住,會開口求方子晨留下來。


    趙哥兒眼淚一滴一滴的往下掉,怎麽都止不住。


    小風坐在床邊也沒說話。


    今兒難得出了個好太陽,大軍集結完畢,方子晨直接領兵往吉洲去,大軍一離開涸洲,路口立馬被封鎖了起來。


    敵軍有小隊殺到後方來了,絕對不能讓他們進入涸洲來。


    無數的箱子和投石車也跟隨大隊前往吉洲。


    他前腳離開,趙哥兒立馬派了人去外頭‘置貨’。


    硝酸鉀、雌黃粉等用的量大,涸洲已經供給不足了。


    楊銘逸帶著秦家軍晝夜不停的做。


    如今西北軍比聯軍少,敵眾我寡,想取勝,隻能靠熱武器。


    吉洲接連失守,敵軍小隊摸到了後頭來,到處的猖狂,原先方子晨以為吉洲知府已經跑了,不然吉洲亂起來,他怎麽一封求救的書信都沒收到。


    若是涸洲如此,難民怎麽安排,他定是要給旁邊兩洲去信,懇求他們接收一二。


    雖然接收不接收的他管不了,但沒去信,便是他的失職。


    可他至今未收到來信,原以為吉洲知府跑路了,結果讓秦六去查,好家夥,原來人是被砍了。


    老大都不在了,下頭可不得亂成一鍋粥,路正仁是‘自身難保’,估計也是無暇顧及到後方的事兒。


    敵軍小隊‘偷渡’到了後方來,方子晨迴去時給路正仁去了信,路正仁即刻就讓下頭各縣縣令派兵出去剿了,可敵軍逃得快,躲起來直接找不見人,而且,小地方的縣衙裏的衙役,多是直接從平民中招上來的,壓根沒多少身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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