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大激動到無法自控的表情一斂,訕訕的迴:“它,它······它叫鐵大。”


    方子晨哼了一聲沒再說話,要不是戴過兩年紅領巾,他早在下平村那口井裏投放瀉藥了,不給他們拉得腸子都出來,他都不姓方。


    老百姓匆忙跑迴家,再出來又提著東西,河道引流成功,知府大人怕是不會再來了,涸洲又離村裏遠,下次怕是難見了。


    大家都想著迴報一二,家裏窮的拿一籃子的紅薯,好一點的,再搭幾個雞蛋。


    連黎師傅幾人都有,看著老百姓感恩戴德,趙哥兒心裏頭突然就有了成就感。


    小風來時坐了馬車,這迴裝了紅薯,方子晨倒也不想要,但人熱情啊!實在推托不過,一個勁兒的往他身上塞。


    馬車走遠了,一些先前迴去拿紅薯來的慢了,還沒來得及送出去,這會還追在後頭,一個勁的猛喊:“方大人,方大人。”


    這聲兒尖銳哀絕,不像是要送禮的,倒像是要送他出殯的。


    唐阿叔看了會兒才放下車簾子。


    今兒來了村裏,大家知道他是方子晨府裏頭的,對著他是和和氣氣又恭恭敬敬。


    這種恭敬跟以前他在京城和橫陽外出時,大家對他的那種恭敬不一樣,以前那種恭敬,是懼著他,現在這種恭敬,卻是打心眼裏的。


    安和縣最旱的南部地帶通水了,這事兒風一樣傳了出去。


    鎮上人還都不信,這怎麽可能啊呢!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可傳得厲害啊!講的跟真的一樣。


    不行,老子親眼去看一下,去了離縣城最近的方牛村,一河道蜿蜒著從村裏流過,先頭渾濁的河水如今已經變得清澈,河道旁邊還有好些村民正挖著小水溝往地裏引水,幾個婦人在一旁洗衣裳,個個臉上揚著笑,再不見以前的愁苦和麻木了。


    鎮上人不信邪,硬是要眼見為實,這會親眼瞧著了,隻覺得神了,拉了一老鄉,問這河水怎麽引來的。


    那老鄉笑嗬嗬:“當然是知府大人引來的了。”


    “知府大人怎麽引的啊!”


    “這個你得去問知府大人了,我哪裏會曉得啊!我要是曉得啊!早八百年前就引了。”


    有人實在好奇啊!跑下平村去,從村民口中問不出什麽來,便三三兩兩的結伴往山上去,看見大石山下頭被炸出了一個大洞,像是被捅了個對穿似的。


    旁兒還有幾下平村的人在轉悠,他們是閑得發慌,隔三差五就要來這裏看一遭,生怕得那大洞堵了。


    這會就和幾個鎮上人聊上了。


    “我們現在站的這個地兒啊!先頭是座山。”


    那人左右張望:“那山呢?過哪裏去了?走親戚去了嗎?”


    “小公子你真會說笑,被知府大人炸了,夷平了,隻用了一個下午呢,那洞啊,也是知府大人炸出來的。”他學乖仔那天說的話:“怎麽樣,知府大人是不是牛逼壞了。”


    “怎麽炸的啊?拿什麽炸的啊?”那人就好奇這個。


    “不知道啊!那天我們就在山腳下,就聽見山上打雷一樣,砰砰砰的響,我的娘的咧,那聲音大得,我們村幾個膽小的漢子當場就尿了。”


    鎮上人越聽是越覺得神。


    他娘的。


    沒來之前好奇。


    來了更是好奇。


    這事兒在安和縣可謂是轟動一時,大家是議論紛紛。


    但這一事兒,也讓大家曉得了,新來的知府大人,是個有本事的,也是個好的,肯為他們老百姓做事。


    家裏的麻袋和鐮刀,該收的收了,好官他們不打。


    安和縣周遭幾個縣令和幾鄉紳大戶想過來拜訪,卻被告知,知府大人已經不在安和縣了。


    趙哥兒帶著唐阿叔、小風和滾滾蛋蛋去了安平縣,安和縣是他們初來乍到打響的第一炮,先頭就有無數人觀望著,這會兒再走出去,沒那麽多人再想著要打他們了。


    但想要扭轉所有人的觀念,隻這一戰還不夠,有些人思想根深蒂固,趙哥兒這次還是帶了十個禁衛軍。


    他們皆是老弱婦孺,不得不妨。


    ……


    蜀安離安和縣有三天的路程,方子晨帶著剩下的二十個禁衛軍和三十個秦家軍往蜀南打馬而去。


    乖仔坐在他懷裏,抓著個臉大大包子,吃得香。


    “父親,你真滴不來一個嗎?”


    方子晨:“······我剛吃了三個了。”


    “父親,你這胃口不得喲!”乖仔有些擔憂的說。


    旁邊的石林傑都看不下去了,他是秦家兵,先頭一直呆著涸洲城裏,來了安和縣後,又下到了別的村去管理,跟乖仔並不是很熟。


    “小少爺,你不是說你今天胃口不好?”


    “係滴呀,乖仔要去做大事,好幾天不得見爹爹和弟弟,乖仔不開心。”乖仔嗷嗚又吃了一口包子:“乖仔不開心,就沒有什麽胃口鳥。”


    石林傑臉色難言:“可是,可是······你剛才已經吃了三個包子了。”


    “乖仔以前西三個包幾,還要再西兩碗飯。”乖仔說。


    石林傑:“······”


    真是太可怕了。


    他幾乎有些憐憫的看了方子晨一眼。


    臨近蜀南,方子晨讓秦家兵分批將帶來的九輛馬車趕入城。


    蜀南在涸洲來說算得上富饒,起碼這邊鎮上瞧著是比安和、安平兩縣略微好一些,而且每年餓死的人最少。


    涸洲南邊商人多是走蜀南官道前往溱洲等地做買賣,因此整個蜀南鎮就‘繁華’些。


    涸洲商人不算怎麽富,做的基本都是小打小鬧的生意,一年賺個兩三百兩,往常押貨進城,多是八/九個小廝護衛,一車貨,一車人,能用得上十幾個護衛,兩三輛馬車的,這是大商人,不常見的。


    可這幾天卻是不太一樣兒。


    蜀南縣城裏,前前後後,一共來了三位大商人,隊隊好幾輛馬車,前頭先來的兩隊,一瞧就是闊綽,護衛都騎著馬,那商人老爺,有一位還鑲著兩顆大金牙,最後來的那隊,瞧著應該是一對父子,瞧其穿著像是不怎麽有錢,但是看其樣貌體型,沒吃過上百斤豬肉是長不成這個樣子的,那個頭,光吃菜可長不得那般高,再說那臉,冷白皮,俊模樣,哪裏像普通人家裏頭養出來的。


    龍虎山那一帶匪患猖獗,許多商人都是扮窮,因為人土匪如今闊綽了,有格調了,尋常小魚小蝦的他們已經看不上眼,搶就搶大的。


    這對父子怕是也想‘裝模作樣’,不過人長得俊,走哪都有人巴巴的望兩眼。


    這會就見著這父子倆去了路邊的小商販那個點了兩碗湯粉,那小娃子唿啦啦吃了幾口,後頭想舉著碗喝湯,一不小心卻灑到了衣裳。


    “啊!父親,好燙喲好燙喲!”那小娃子跳起來。


    他父親趕忙給他脫了外頭那件衣裳,後頭聽到旁邊人的抽氣聲,又趕忙的給那小娃子穿迴來。


    先頭大家就覺得那矮矮的小娃子長得是可可愛愛的,但有點不對勁,走路脖子一直往前伸,駝背一樣,又似乎上頭掛了什麽東西,沉得他小脖子直不起來,這會算是懂了。


    能不沉嗎?


    那脖子又細又小,可上頭卻是掛了三個長命鎖,個個黃燦燦,一看就是純金打造的,怕是不輕啊!


    父子倆漏了財,湯粉都顧不得吃,慌慌張張迴了客棧裏頭。


    龍虎山。


    大廳裏,大當家的這會兒正喝著小酒,下頭空地上,幾姑娘隻穿著紅肚兜正跳大神一樣在那兒跳舞,旁兒小弟目光下流直直盯著人裸露在外的那節細軟腰肢。


    幾姑娘跳著跳著,那小腰兒左扭又扭,扭得人心頭火熱,大當家的朝一姑娘招手,那姑娘頓了一下,全身顫栗著走過去,等人靠近了,大當家一把將人扯過去抱懷裏,狗一樣不停在人脖頸邊嗅。


    “啊!好香啊!小美人,剛扭得真是不錯!爺瞧著心頭都癢了,讓爺好好來疼愛疼愛你啊!哈哈哈······”


    那姑娘被按到桌上,臉如紙白,忽而覺得腰間的糙手正順著她的腰線往上摸,她腦子一片空白,巨大的恐懼如蜘網般籠罩在她頭頂,她劇烈反抗起來。


    “不要······不要······”


    大當家被她不小心刮到了側脖上,火辣辣的,一巴掌就扇了過去。


    那姑娘跌到地上,耳廓嗡鳴作響,她都還沒能爬起來,肚子上又挨了一腳。


    “他娘的臭婊子,真是給臉不要臉,都被老子玩了不知道多少次了,還他娘的擱這裏給老子裝貞潔烈婦。”


    正要再踹一腳,外頭跑進個小子。


    “大當家的。”


    “啥子了?慌慌張張的。”大當家的站起來:“是那什麽知府又派人來了?上次那些話他是沒聽進去啊!來了正好,老子大刀好些日子沒見血了。”


    “不是這個,是大魚來了。”


    “哦?”大當家的喜了,又重新坐了迴去:“仔細說說。”


    “蜀南鎮上來了三個大老爺,應該是外地來的,瞧著是相當的有錢,整整三大車的貨,其中兩個老爺那護衛全是坐著馬的,後頭那個,想著裝窮呢!不過沒逃得過屬下的火眼金睛,那人兒子,脖子上掛著三個大金鎖子,其中兩個屬下瞧著,怎麽的都得上百兩。”這小子也是個土匪兒,但他平日裏多是在鎮上‘找客’,眼光毒辣,十找十準,說是大魚,就絕對是大魚。


    大當家的激動了,可他也不是傻的,又仔細問過一遍,拿著布擦著大刀,遲疑道:“這是不是有點不對勁?”


    一下子出現三個大戶,怎麽想,都有點貓膩。


    大家都知道蜀南這邊攔路虎多,一些小商小販沒得辦法,不得不跑這邊,那些大商戶,押的貨兒多了,寧可多去些銀子,也要繞路,這會咋地突然來了三?


    “應該是沒問題,他們不是同一時間進城的。”小漢子稟報道:“而且我聽他們口音,皆是不一樣。”


    大當家的還是有些遲疑。


    那小子心中有些不屑,大當家的如今年歲上來了,是全然沒了往年的風采,如今是顧頭顧尾。


    “大當”小夥子開始勸:“您就是多慮了,先不說會不會有詐,即使是,又如何,如今整個涸洲,也就涸洲城裏有些兵,可前兒您看,那知府大人派了人過來,後頭還不是耐不住咱們,被咱們打得落花流水,屬下瞧著,涸洲的兵也就那樣,這會兒那兩大老爺帶了好些護衛,沒準人以為咱們吃幹飯的,帶了護衛就不怕咱們了,因此才走了這邊。”


    大當家的一想,好像也對,剛他怎麽就慫了?


    真是個陷阱也無甚大礙,他連知府都不怕,還怕個啥子,在蜀南,就是他餘大牛說了算。


    底下兄弟也紛紛附和,說要幹。


    要從蜀南出去,隻三條道。


    要麽從龍虎山走,要麽往西山,不然就是丘陵山。


    不過官道是從龍虎山走,其他兩山是小道,而且走那邊得饒些路。


    大當家的馬上給下麵兩個山頭的二弟三弟傳消息,這是大魚,寧可錯殺,也不可錯過。


    兩天後,蜀南鎮上暗線傳迴消息,說一大老爺出城了。


    餘大牛趕忙的帶著兄弟下山去埋伏,結果等了老半天,連根毛都沒見著,下午丘陵山那邊來了人,說那大老爺從他們那兒過了。


    “那車馬都搶到手了沒有?車上押的什麽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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