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哥兒讚同的點點頭。


    他心裏憋了一團火,給乖仔抹幹眼淚,這才往家走。


    乖仔兩手疼的緊,一直曲著手肘舉在胸前,小手一直在抖,他張著不敢合攏也不敢動,光手指一動,整個手都疼。


    趙哥兒此刻也冷靜了下來,神智也清醒了不少。


    “兒子。”他在乖仔額頭上安撫性的親了一下,問:“他為什麽打你?”


    “他係老壞蛋他就愛打仁,”乖仔說起孔夫子都還氣,小臉氣鼓鼓的,一個勁兒的罵他:“老禽獸,老禽獸,老禽獸~”


    趙哥兒瞧著他像是氣性上來了,隻得問溜溜。


    這兩小竹馬同一課室同一桌,乖仔為什麽被打,溜溜自是曉得。


    “他說乖仔不聽教······”


    ……


    義莊外頭少有人走,大家總覺得這地兒晦氣,不幹淨,尋常路過都是遠遠的繞道而走,因此外頭道路兩旁裏蟲兒多,趙哥兒來時帶了幾隻母雞,買了個大籠子養在院角裏,他和李豔梅勤快,一得空了就打掃,倒也沒什麽味,它們天天都會下蛋,乖仔可稀罕它們了,他央著趙哥兒給他弄個小竹筒,每天晚上同方子晨和趙哥兒去守義莊,便把竹筒放書包裏帶著,若是訓練結束得快,他便會抓些蟋蟀塞到竹筒裏,想著拿迴家喂雞。


    昨兒他抓了滿滿一竹筒放背包裏,今兒早上迴家忙,便忘記拿出來了,他把那一節竹筒也背到了書院,晚上下堂,他正把書塞包裏,那節竹筒掉下來,咕嚕嚕滾到孔夫子腳下。


    孔夫子撿起來,仔細瞧了會,見上頭塞著一團雜草,便朝乖仔招手,問他裏頭是什麽。


    乖仔猶豫了一下,靠近了他一點,無措的絞著手指,如實迴答了。


    “係蟲蟲。”


    孔夫子臉沉了下來,自己拔開草團看,竹筒裏頭的蟋蟀被困了一天一夜,這會有些已經掛了,還有些腿兒還在動。


    孔夫子二話不說,直接將竹筒從窗外扔了出去。


    那是趙哥兒在義莊的後山裏找了許久,親自砍了竹子做的,乖仔用著都小心翼翼,這會心裏著急,想要跑出去撿,卻被孔夫子一把拉住。


    孔夫子訓斥他,說他‘不務正業’,有那時間,不知好好學習,竟是去抓那醃臢物,是不是覺得自己什麽都會了?


    乖仔朝他鞠躬道歉,說對不起。


    孔夫子依舊沒放手。


    孔夫子很嚴肅,對學生要求也高,每天下堂都會布置些‘作業’,要不是熟讀某頁某頁,便是讓他們寫幾張大字。


    乖仔聰明,晚上迴到家都會先把孔夫子交代的任務完成了,再做別的。


    大前兒孔夫子收了他寫的大字兒,見著他不同其他孩子,練了快一年了依舊歪歪扭扭,乖仔的字不說有多好看,但起碼瞧著就大氣,整齊,孔夫子瞧著心中歡喜,便多嘴問他,每天晚上迴去,都做了什麽呀?是不是刻苦鑽讀?勤於練字?


    他舉著乖仔的大字給其他孩子看,就是想著,讓其他孩子以他做榜樣。


    隻這年紀,便寫得這般好字,想來沒少下功夫,誰知乖仔搖了搖頭,說沒有,這字兒是以前父親抓著他的手,教他練的,他找到感覺,就寫的好了,現在爹爹做生意,很忙很忙,他每天晚上迴家,都會在廚房幫忙洗洗菜或者看看火。


    孔夫子就嗬斥他,說他即是來私塾,那想來以後是要科舉走仕途的,怎可進那廚房,做那些婦道人家的活計?


    即使不走仕途,也當君子遠庖廚,如今你年紀還小,也是不該,須知有些事兒,是要從小教起的。


    乖仔覺得他說這話不對,他也不是要頂嘴,隻是疑惑的道,可父親說鳥,君子之於禽獸也,見其生,不忍見其死;聞其聲,不忍食其肉。是以君子遠庖廚也。


    父親說,它的意思係有血氣的東西你都不要去殺它,推崇的係不忍之心,讓君子不要造殺孽。係一種不忍殺生的心理狀態,這係孟幾勸誡齊宣王實行仁術。而不係說做大事的君幾和堂堂男子漢應該遠離廚房,而女人才係廚房的主人,夫幾,你這樣說不對,係斷章取義。


    父親也說鳥,人不分九等,女仁做得滴事,男仁也做得,女仁做不得滴事,男仁更要做得,人不可吃白食,自己動手,豐衣足食,要愛爹爹,愛父親,要學會幫忙,做些力所能及滴事,而不係等著白西白喝。


    乖仔一直都很勤快,方子晨又教他,說他也是這個家庭的一份子,做家務也是他的義務,一家人應互幫互助,於是他就更勤快了。


    以前洗碗就方子晨和小風輪著來,在驢了乖仔一頓,又摔了十幾個碗後,乖仔如今已掌握了真正的‘技術’,方子晨親自檢驗一番,給他發了張榮譽證書,自此,乖仔喜提洗碗工的身份,方子晨自認大人了,就不再和兩個孩子搶洗碗的活兒。


    乖仔不覺得進廚房洗菜,幫忙看火有什麽不對,畢竟方子晨經常做。


    孔夫子同方子晨教的相悖,但乖仔覺得他父親說的才是對的。


    因為男仁也要吃飯飯,他洗菜做飯,有什麽不對?要西飯,就要幹活,不幹活,飯飯難道自己從天上‘砰’滴掉下來嗎?


    爹爹係爹爹,他又不係下仁,專給人燒飯的,他幫爹爹幹活兒,有西莫不對?


    孔夫子見他不受教,竟還公然頂嘴,左一句父親說,右一句父親說,不由氣惱,也覺麵子掛不住。


    “你父親又何許人?隻一區區小商,如何識得文人之道?你即信奉與他,覺得他所言既是理,又作何的來我這裏。”


    乖仔不敢再說話了,他曉得趙哥兒和方子晨為了給他尋書院,愁了好些天,如果惹惱了夫子,被逐出門,父親和爹爹又該煩了。


    於是他又道了歉。


    孔夫子雖是還氣,覺得他頗有些不尊師重道,但當著滿屋的孩子的麵,乖仔已是認錯,他到是也不好再揪著不放說什麽。


    今兒乖仔把竹筒帶來,算是違反了私塾裏的規矩。


    課室裏不可攜帶與之無關的東西。


    孔夫子找到了借口,訓了乖仔一頓還不夠,又拿戒尺抽他手心。


    ……


    乖仔一到家,謝肖宇瞧著他眼眶紅紅腫腫,都不需要多嘴問,一看見他的手,謝肖宇就曉得他在私塾裏挨夫子訓了。


    可訓就訓,打兩下也不要緊,但是,不管出於什麽原因,把孩子打成這樣,都委實不該。


    趙哥兒就看他跟乖仔坐在屋簷下,像喝了二兩酒一樣,大著舌頭你唱我和,一下老東西,一下老畜生老禽獸,一直罵著孔夫子。


    謝肖宇朝乖仔掌心吹了吹,又去摸他有些汗濕的頭發。


    “他打你,那你打他沒有?上次你不是都把陳偉東打得牙都掉了嗎?”


    乖仔搖頭,吸了下鼻子,說:“不能打老仁,父親說鳥,打老仁不對,係畜生,乖仔要做仁,不做畜生。”


    謝肖宇看他說的嚴肅,隻覺得這孩子懂事了,往常在家也不鬧騰,乖乖巧巧的,就是偶爾會幫些倒忙,咋一到了外頭,不是被同窗欺負,就是挨夫子打呢?真是個命途多舛的。


    可憐了。


    劉嬸子見著他手這樣,動都動不了,一直張著,剛是掌心腫,這會也不曉得怎麽迴事兒,手指也腫了,都要抹眼淚,劉叔摸了一下他的臉,進到廚房,去給他烤了個紅薯。


    乖仔一有吃的,也不想著罵人了,坐在劉嬸懷裏,劉小麗坐他跟前,拿著紅薯喂他。


    “慢點吃,熱不熱?要不要姨姨給你吹。”


    “不熱,”乖仔沒心沒肺的朝她笑:“紅薯甜甜滴,好西,姨姨也西啊!”


    劉小麗搖頭。


    這紅薯是劉叔在外頭買的,城外農戶挑著擔子,在街頭那邊賣,一個個的,都人手臂大,剛出的紅薯,有些貴,若換了往常劉叔是舍不得花那些個冤枉銀子來買這玩意兒,但想著乖仔和溜溜都喜歡吃,以前這兩娃子,天天都要啃,他便買了。


    劉小麗見識過乖仔的胃口,曉得他定是能吃完。


    在劉小麗又把紅薯遞過來時,乖仔用手背把紅薯推過去。


    “姨姨也西,奶奶也西,乖仔不能多西。”


    “是不好吃嗎?”


    “不係喲!紅薯好西滴,”乖仔很是苦惱的說:“不過西紅薯會放屁屁,父親說臭臭,會打乖仔滴屁股。”


    第276章


    黎藝盛帶著藥箱過來,進到房裏看到乖仔的手,盡管路上已經聽趙哥兒說了大概情況,但親眼見著,還是控製不住的又問候了一次孔夫子的祖宗十八代。


    趙哥兒見他弄了些活血化瘀止痛的膏藥給乖仔敷上,才道:“沒傷著手骨吧?”


    “差點點。”黎藝盛接過謝肖宇遞過來的帕子,擦了手,才說:“這老王八蛋,下手也真是忒狠了些。”他左右環顧一圈:“我兄弟呢?上門砍人去了?”


    趙哥兒搖搖頭,道:“他去張老板家抬棺了,還沒迴來,不過應該也快了。”


    說曹操曹操到,趙哥兒幾乎是話剛落,方子晨的聲音在外頭響了起來。


    溜溜一見他就衝過去,朝他打報告。


    “方叔叔,您終於迴來了,乖仔被打了,你要給乖仔報仇啊!”


    “啊?”


    方子晨隻以為孩子又被欺負了,心都懸在了半空,可仔細想想也不對,他兒子雖是小了點,矮了點,但真動起手來,怕是可以打遍私塾無敵手。


    畢竟這私塾裏,都是一群小蘿卜頭,他能左腳一個右腳一個絕不含糊,受欺負,應該是不可能的。


    不過聽見黎藝盛的聲音從屋裏傳出來,方子晨便覺得事情大條了。


    他一進門,就見著乖仔正坐在床沿邊,兩隻小腳丫懸在半空中,見著他就開始委委屈屈的,仿佛林黛玉上身了。


    “父親~”


    方子晨走過去,見著他手上塗著一層綠油油的膏藥,掌心情況瞧不清楚,但還是能明顯的感覺到他兒砸的手掌都他媽的肥了一圈。


    方子晨嗓音都拔高了,一股戾氣從頭頂竄出來:“怎麽了這是?又是哪個王八糕子幹的啊?”


    他兒砸今年是本命年犯衝嗎?


    怎麽的一出門就老是挨人欺負啊!


    “父親~”乖仔朝他伸手,他想抱。


    方子晨把他抱懷裏,握著乖仔的手腕,仔細瞧著他的手,手指頭腫的明顯,肥肥的蠶寶寶一樣,心疼壞了。


    “他媽的,誰幹的!”


    趙哥兒立即把事兒的來龍去脈說了。


    他都沒添油加醋,可方子晨依舊是聽得額頭青筋直跳,打他兒砸還不算:“那老不死的還叫人把你趕出來?”


    “嗯!”趙哥兒有人撐腰了,說話底氣都足,他說:“他們還推我。”


    這孔夫子學識尚可,但人品實在不佳,乖仔跟著方子晨,趙哥兒已經覺得這孩子有些膽大包天、異想天開時常胡言亂語了,但總體還是孝順的,沒壞,曉得幫家裏幹活,也聽話,他怕再送去孔夫子那兒,給他教個一年半載的,兒子以後怕是也要同他一個樣。


    因此他也不怕鬧起來。


    當初乖仔被陳偉東欺負,趙哥兒沒立馬出頭,不過是覺得孩子之間的事兒,沒太過分,而且也不清楚陳偉東是故意與否,他就立馬找上門去,未免有些小題大做。


    可孔夫子就不一樣了,他一大把年紀,不可能還不懂事,下手也不可能不知道分寸,孩子送他那裏去,打罵兩下都行,但打成這樣,是個人就不能忍。


    大不了不去了。


    趙哥兒想。


    黎藝盛在一旁是湊熱鬧不嫌事大一樣,積極響應:“兄弟,盤他不?我給你磨刀去,保管給你磨得鋥光瓦亮。”


    方子晨目光落在乖仔的兩隻小手上,沒說話,過了片刻,卻突然笑了,按著黎藝盛的肩,穩如老狗:


    “磨什麽刀?我們都是文明人,能動嘴盡量不要動手,不要打架,打架這種事,向來都是打輸的住院,打贏的坐牢,我這人,最喜歡講道理了,明天我再找他嘮嘮嗑去,實在不行,我便炸了他祖墳。”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夫郎家的現代小相公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白雲上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白雲上並收藏夫郎家的現代小相公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