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汶抿著嘴,滿是落寞。


    劉嬸子早早就起來蒸了一鍋包子。


    這會同劉叔和溜溜一來,就見著方子晨和趙哥兒被一群人圍著。


    乖仔和小風已經自己爬上了牛車。狗子被關在雞籠裏,掛在車外頭。


    溜溜衝過來,又是一場惹人聲淚俱下的生死離別。


    “乖仔······”


    “溜溜······”


    “乖仔······”


    “溜溜······”


    方子晨就聽他們深情彼此唿喚幾聲,然後······還在那你來我往的叫著。


    劉嬸子從籃子裏拿了兩個包子出來,一個遞給小風,一個給了乖仔。


    乖仔哽咽著接過包子:“謝謝劉奶奶~”


    “乖仔,”溜溜趴著牛車,仰頭喊他。


    乖仔蹲到車板上,雙眼淚汪汪。


    “溜溜,我們有緣無分啊!”他吸吸鼻子,說:“你我從小青梅竹馬,兩小無猜,相依為命,但如今卻要分隔兩地,從此天涯兩茫茫,不相見,可憐喲~”


    趙哥兒:“······”


    方子晨:“······”


    這死孩子,又他媽的嚇亂用成語了。


    乖仔還在繼續。


    “這一別,也不係合時才能再相見,也許要好多好多年,那時候,也許我已為人夫,你已為人婦,再見麵,你已大了肚幾,後麵還跟著一串小蘿卜頭,嗚嗚嗚······”他掉著眼淚,小手捧著臉大的包子,嗷嗚咬了一口,嚼了兩下,伸長了脖子咽下去,這一口下去,好像已經補充到了能量,又接著繼續哭:“闊憐,太闊憐咯~,溜溜,我們實在係太闊憐鳥啊~”


    趙哥兒:“······”


    方子晨:“······”


    方子晨額角隱隱作痛,三兩步過來,抽了他一巴掌。


    “又胡說八道什麽,溜溜可是個小漢子,漢子生不了孩子啊。”


    乖仔愣了一下,摸著被抽過的大腦袋:“哦,對滴對滴,幾有哥兒和小女生才闊以,乖仔太傷心太傷心鳥,竟然都給忘記鳥。”


    方子晨:“······”


    這是常識啊!


    這死孩子。


    說什麽忘記,那你怎麽不忘那口吃的??


    方子晨扶著額:“要哭,你可以哭河小董,你和溜溜不合適。”


    趙哥兒:“······”


    乖仔卻猛搖頭,小表情很嚴肅,又很失望:“不行喲,不行喲!小董他係哥兒,我不能敗壞他滴名聲,父親,你西莫這麽不懂事啊?”


    周邊眾人實在忍不住,哄笑起來。


    趙哥兒看著乖仔一手拉著溜溜戀戀不舍,一手抓著個大包子,說一句,啃兩口,和周遭的笑聲,隻覺臉皮隱隱發燙。


    第241章


    本來挺沉重的氛圍,被乖仔這麽一鬧,倒是鬆快了不少。


    劉叔拿了四個草帽給他們,午時出了太陽,可以戴頭上。


    小風和乖仔算不得太大,上次方子晨同楊慕濤去蘇平鎮,迴來搭的牛車,曬了一路,即使拿了樹枝來遮,但方子晨依舊覺得熱得慌,像在蒸桑拿,熱得魂都從頭頂冒出來,孩子怕是更頂不住。


    他雖摳,但該花的銀子,他也是不含糊,不過兩孩子說不用,他們要坐牛車,要看風景。


    方子晨想想,馬車其實比起牛車來,其實也沒好到哪裏去。


    若是大戶人家的馬車,車頂和四周的車壁做的厚,倒也涼快,但鎮上拉客的馬車,就一薄木板,用料厚,造價高,且馬兒也跑得吃力,四周圍著,反而還更悶熱。


    馬車太快,顛大半天,孩子怕是更遭不住。


    村長也吃了包子,時候不早了,牛鞭子一甩,車輪滾滾動了起來。


    “乖仔,乖仔~”溜溜追著牛車喊。


    “溜溜啊~”


    乖仔這迴包子都吃不下了,埋到趙哥兒懷裏哭。


    趙哥兒輕輕撫他後背:“不哭了,月底溜溜會跟你周叔叔來源州,到時你們就能見麵了。”


    乖仔仰起頭,鼻涕黏在趙哥兒衣服上,拉了條絲,他鼻涕眼淚糊了一臉,花貓一樣抽泣著:“真,真滴嗎?爹爹不要騙乖仔喲。”


    趙哥兒有些心疼,歎了口氣,拿了帕子給他擦臉:“真的,爹爹不騙你。”


    “哦~”乖仔自己抹了下眼睛,又記起手的包子了。


    “那乖仔白傷心鳥。”他咬了一口包子,開始左看右看起來。


    趙哥兒看他這樣,不免覺得好笑。


    他抱著乖仔坐在中間,小風做最裏頭,午時村長找了塊陰涼處,歇著吃午飯。


    還是吃的包子,不過怕路上太熱,方子晨還做了一桶冰,先時用布蓋了起來,大家也沒瞧著裏頭是啥子東西。


    大桶裏頭還有個小桶,裏頭滿滿的都是綠豆糕。


    外頭大桶的冰塊一旦溶了,方子晨便立馬灑硝石,使得裏頭一直處於結冰的狀態。


    像個小冰箱。


    兩孩子一路上嘴巴就沒停過,村長沾光,也吃了幾根。


    先時河小董一幫孩子總囔著說冰棍好吃,冰棍好吃,比肉好吃一百倍,但有多好吃,大家沒吃過也不曉得。


    如今炎炎夏日,咬上那麽一口,整個人是透心涼,心飛揚。


    別說還是甜的,就這一口冰,就算用尿冰出來的,在這種天氣裏,怕是也好吃。


    村長瞧著桶裏的冰,嘖嘖稱奇。


    這般久都沒化完,想來之前買的不少,趙哥兒真是賺了大銀子了。


    吃了包子,簡單歇息一會,便又繼續趕路。


    接下來不打算停了,牛車本來就慢,若是不趕些,晚了就進不了城了。


    大城鎮,夜禁更是嚴。


    前頭小河村到扶安鎮那段路,兩孩子都挺安分,出了扶安鎮後,這兩小子像打了雞血,趴著車欄,雙目炯炯有神,四處張望,神色甚是興奮。


    草帽也不願戴,就啃著綠豆糕,臉蛋紅撲撲的。


    乖仔搖晃著腦袋,開始唱歌了。


    東邊的山坡上有兩頭牛、公牛對母牛說愛拉油。


    母牛對公牛說你羞不羞、公牛說不羞不羞愛拉油。


    唱得渴了,啃兩口雪糕,直把牛車當上海廳了。


    旁邊又一輛馬車趕超過去,那馬夫不知有意無意,到了近前馬鞭一甩,加速起來,車輪帶起一陣塵土,方子晨捏著拳頭,滿目猙獰。


    “媽了個巴子的,見有人也不曉得慢一點,缺大德的東西,等老子以後賺了銀子,老子也買一輛朝他身上攆過去,趙哥兒,你剛記得那人長什麽樣了沒?”


    前頭遇上的馬車,人到了近前,都放慢了速度,等走遠了,這才驅著馬兒跑起來。這人瞧著倒像是故意的。


    踩高捧低,坐馬車的,自是瞧不上他們這幫坐牛車的,趙哥兒看他氣唿唿的,拿了帕子,笑著擦去他臉上的塵,打趣道:“你說的以後是什麽時候啊!”


    “等我考上狀元了就買。”方子晨想起那天看見的秦家馬車,移動的小房子一樣,極盡奢華,又護衛精軍成群,以前他還是方三少的時候,身旁也就八/九個保鏢,人那派頭,媽的·······他心裏酸溜溜的,拍拍趙哥兒的手:“你放心,很快了。”


    趙哥兒怔了一下,滿是無語的看著他。


    方子晨有些不悅:“你這是什麽表情啊?”


    趙哥兒訕訕笑了一下:“沒什麽呀!就是覺得你口氣會不會大了一點,你都還沒考上舉人呢!”


    “人有多大膽,地有多大產。”方子晨往後靠,兩手張開搭在車欄上,義正言辭道:“做人,就是得有遠大的抱負和理想,我這還隻是定的一個小目標,其實狀元,我也沒怎麽放在眼裏。”


    趙哥兒:“······”


    下午四點,終於到了源州城外。


    這城門高聳,上頭守城的士兵個個手握長槍,是扶安鎮無法比擬的。


    兩孩子仰著頭,不停哇塞哇塞,因為是沒見過世麵的土包子,瞧什麽都新奇。


    守城的官兵伸手攔著要檢查,方子晨遞了牌子過去。


    “原來是方秀才,剛真是多有得罪。”對方客氣了很多,隻朝馬車上粗粗看了一眼,便揮手放人了。


    扶安鎮不這樣,那些兵沒什麽氣勢,就有後門,然後進了衙門,衣服一套,就往城門站了,有些瞧著都像沒睡醒、腎虛似的,源州這幫可不一樣,正統軍營出來的,虎著個臉都夠嚇人。


    村長心怦怦跳,趕著牛車走遠了還迴頭望一眼,一馬車正巧被查,官兵頤指氣使,裏頭的商老爺都下了車,對著官兵點頭哈腰的。


    他忍不住又朝方子晨看去。


    還是讀書有用啊!


    雖是比不得商人賺錢,但起碼受人尊重,商戶銀子賺得再多,見著這幫拿著雞毛當令箭耍的官兵,也隻無奈的討好。


    沒誰想對人彎腰的,誰都想挺直了腰杆堂堂正正。


    乖仔也瞧見了,黏黏糊糊挨到方子晨懷裏,開始拍馬屁:“父親好厲害喲!牛逼壞鳥,乖仔崇拜你。”


    “好說好說。”方子晨摸摸他頭,語重心長:“等你父親當大官了,你也就厲害了,到時出去,誰要是欺負你,你便報上父親的名號。”


    乖仔眨著眼,親了方子晨一口:“嗯,官二代香香滴。”


    趙哥兒朝方子晨腰間擰了一下,眯著眼睛:“不要亂教孩子。”


    什麽叫亂教孩子,他隻是說受欺負時報上名號,又沒說讓兒砸報著他的名號在外頭作威作福,橫行霸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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