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兩?


    一個月就十兩?村裏人家一年都賺不來這個錢。


    “我當初也跟你一樣驚訝。”河嬸笑了笑,將他掉桌上的那口菜夾到了自己的碗裏,道:“方小子說,那牙行原本喊了二十兩,他憑著······”她頓了一下,苦思半會:“哦,三寸不爛之舌,硬生生砍了一半。”想起方子晨說起這個時,插著腰,沾沾自喜,笑得見牙不見眼的樣,河嬸就覺得好笑。


    周哥兒也笑起來:“他八成是在吹,若真二十兩,硬生生給他砍了一半,人家怕是得虧死。”


    劉嬸子讚同的點頭,不過源州房價定是要比鎮上貴的,沒到地兒看過,但四間房,想來就寬敞,十兩銀子租下來,確實是賺了,若是沒賺,方小子可笑不成那副模樣。


    趙哥兒的生意有多好,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


    一天六十隻鴨,賣得一隻不剩,每天上百斤的辣椒和蒜頭,做出來的辣醬都差點不夠買,村裏好些人,這段時間光是賣辣椒給趙哥兒,都賺了不少,隔三差五的就見人去鎮上買肉,以前可不會這般‘闊綽’,趙哥兒怕是更不用說,不然也不會租這般大的鋪子。


    第235章


    溜溜正唿啦啦的扒飯。


    以前家裏條件不好,煮菜都沒舍得放油放鹽,清湯寡水不好吃,孩子吃的就少,如今賺了些銀子,菜炒得油了,孩子每頓都能吃上小半碗飯。


    家裏如今能過上這般好日子,這都是托趙哥兒的福。


    周哥兒在店裏工作,她自己又給趙哥兒打零工幫著殺鴨,一天十幾文,一個月下來也有不少,這會鴨子殺的多,鴨血多了,趙哥兒也大方,便讓她們分了拿迴來吃,這換成銀子,一天也要兩三文呢!


    原時還可惜,趙哥兒同方子晨走了,家裏怕是又要迴到當初那吃不飽穿不暖的苦日子,若是周哥兒能跟著去,那是再好不過了。


    而且,趙哥兒那番話······


    劉嬸子朝溜溜看去。


    溜溜已經四歲多了,這孩子是個好學習的,每天去找乖仔,同方子晨認字,迴來也不出去玩,總拿木條在地上寫,他若是不這般,劉嬸還不覺得怎樣,可如今孩子對學字這般勤快渴望,劉嬸子便動了心思——想送孩子去學習。


    於窮苦人家而言,讀書才有出路,他們不比村裏其他人家,像村長和河大愣家,世代根居於此,田地多,沒別的出路,迴來勤快點,伺候好田地,也能吃飽。


    劉家卻不一樣,他們逃荒而來,辛辛苦苦打拚幾十年,也不過一茅屋和那幾畝薄田,吃都吃不飽,若是守著家裏那點地,孩子將來就得同他們一般苦,子子孫孫,沒有盡頭。


    可讀書不是想讀就讀。


    先不說書院離村裏遠,孩子還小,一來一迴的不方便,即使大了些再去求學,那每年的花銷費用,就不是他們這樣的人家能承受得起的。


    如今趙哥兒給他們出路,得去。


    隔天周哥兒就給迴複了。


    他想去,但家裏的地都種了玉米,月底了才能收,他想著把玉米收迴來了再去,不然隻兩老人,怕是忙不過來。


    趙哥兒道:“都行,”他想了想,又道:“劉嬸和劉叔自個在家想來你也不放心,到時忙完了你們可以一起去。”


    “去了哪裏住得開。”周哥兒說。


    “你們可以自己租個小院子。”趙哥兒道:“不靠近街道,往裏偏一些,兩房的那種,一月幾百文,劉嬸和劉叔可以去店裏做活兒,這樣也能負擔得起,把溜溜一道帶去,讓他在那邊求學。”


    源州同現代的大城市並無兩樣,都說大城市房價貴,但離公交和地鐵遠些的地方,采光不好的地,也有一月幾百的。


    到了源州,殺鴨這活兒,也得請人,肥水不流外人田,劉叔劉嬸以前幫他許多,他忘不了——他生乖仔時,劉小文半夜翻牆偷偷給他帶的雞湯,寒冬臘月,為了不讓雞湯涼著,他捂在衣服裏,燙得肚皮都長泡。


    吃的第一塊飴糖,是他生辰時,周哥兒從家偷出來給他的,為此周哥兒被周老爹打了一頓。


    八月農忙,他一個人弓著身收莊稼,收不完馬家打他,怕趕收不急下了雨,不給他歇息,讓他連夜割,劉叔劉嬸便摸著黑來幫他,年年如此。


    做人要有良心,如今他過的好了,在力所能及的情況下,能幫一把,自是要幫的。


    就是念著恩,他給周哥兒的工錢頗高,醉宵樓的夥計比他都還要少一些。


    周哥兒做事也勤快,因此店裏隻他和林小俠夫妻,也能忙得過來,趙哥兒根本就沒怎麽操心。


    八月中旬,店裏停了生意。


    大家知道這是方夫郎開的,也都知道方子晨要帶著夫郎一起去源州求學,想著去了也好,考個舉人,給他們扶安鎮掙臉,可一想,以後再也吃不著泡爪烤鴨了,又舍不得。


    辣醬這些買多了,能存,鴨爪卷粉這些卻是不能了。


    大家頗覺可


    店門關閉,有些食客還不舍的徘徊在外頭。


    “其實我覺得方秀才倒也不用跑源州去求學,安和書院我瞧著就挺好,我隔壁家那有個小子,就在安和書院裏頭,去了不過半年,就能寫幾十字了。”


    “切,半年幾十字,老子若是去,半年用腳趾都能寫上一百個。”


    “安和書院不行的,裏頭的夫子都是秀才出身,大家都是秀才,肚裏的墨水都一個樣,咋地教得別人嘛!再且說,他們要是有那實力,早自個考舉人去了。”


    “說得是。”


    大家更舍不得的,還是那口泡爪,辣醬這些倒是不要緊,方家夫郎若是搬去了源州,那麽定然有小販同他進貨來倒賣,就是可能要貴上一些了。


    十八那天,楊慕濤做客,喊方子晨帶著趙哥兒和兩孩子過去吃飯,當做餞別。


    乖仔吃得多,一個人就啃了好幾根雞腿,還有兩個獅子頭,楊慕濤不是第一次同他吃飯,年時那會剛一同吃過,可那會乖仔都沒能這麽猛,知道是在外頭做客,乖仔吃的斯文,記著趙哥兒教他的,菜都隻夾自個跟前的,不亂翻,筷子也弄得幹淨,不帶米粒,禮節到位,吃得細嚼慢咽,一碗飯被他幹完了,丫鬟問他還要嗎?他點頭,說要的,丫鬟怕他吃不完,第二碗就打了一半,他兩手接過,還道謝謝姐姐,第二碗吃完,他又喊了聲姐姐,說還要,還想再吃一碗。


    丫鬟都被這聲姐姐甜到了。


    他連吃三碗,楊慕濤是看得目瞪口呆,從蘇平鎮迴來時,方子晨說他兒子一個人能吃一個西瓜,楊慕濤當時覺得他吹牛,如今瞧著乖仔左右開工,吃得香噴噴的樣,算是信了。


    果然人間處處有高手啊!


    他咽了咽口水,給乖仔夾了塊肉。


    乖仔朝他笑嗬嗬。


    “謝謝爺爺~爺爺也西,西肉肉,才能長高高。”


    楊慕濤笑著摸了摸他的頭。


    晚飯後,楊慕濤帶著三孩子在院子裏逛,方子晨和趙哥兒在池邊喂魚,前兒有人給楊慕濤送了條魚,通體漆紅,前兒還有兩條長須,方子晨同趙哥兒蹲在旁邊看得新奇。


    “這魚瞧著似乎挺好吃的樣子。”方子晨見楊慕濤走遠了,低聲做賊似的,道:“要不我們偷偷釣起來烤一下?”


    趙哥兒:“······”


    趙哥兒哽了一下:“被楊老板發現他該打你了。”


    “不怕,好吃咱就吃完,不好吃也吃完,毀屍滅跡,誰會懷疑我們。”方子晨饒有興趣。


    以前別墅區裏的觀賞池,裏頭的金魚就特別大個,條條膘肥體壯,他想抓來嚐嚐什麽味,他二哥說金魚不能吃,它是鯽魚雜交而來,基因突變了,吃了人會變成哥斯拉,成大怪獸。


    方子晨從小就精,自是不會上當的,不過倒是好奇得緊。


    趙哥兒見他盯著金魚,雙眼都要冒光,真怕自己一走,他就下池撈魚了。


    楊慕濤逛了會,讓丫鬟端些果來,招唿幾個小的吃。


    小風在方家住了大半年,如今有了肉,又白了些,模樣瞧著雖沒有楊銘逸那般精致出眾,但也特別清秀。


    三孩子排排坐,吃個果子也不知道高興個啥,像吃了含笑半步癲,一直咯咯咯的笑,沒完沒了,看上去乖順又無害。


    楊慕濤坐他們對麵,瞧著瞧著,心裏不由蕩漾。


    這三個要都是自己家的,那可就美了,家裏定然是熱鬧不已。


    “逸哥兒,小風,”楊慕濤滿臉笑容,有幾分戲謔的問:“你們年歲相近,如今也不小了,有想過以後找個什麽樣的夫婿嗎?”


    尋常姑娘哥兒被問及此事,都止不住的羞,楊銘逸麵上卻沒什麽表情,他沉吟片會,道:“方哥那樣的。”


    楊慕濤:“······”


    這死孩子!


    難道不應該說‘像父親你這樣的’這種話嗎?像方哥那樣的,方子晨那樣的有什麽好?整天就想著占人便宜,不務正業。


    楊慕濤無奈,轉頭道:“小風呢?”


    小風不假思索:“跟,跟逸,逸哥兒一,一樣。”


    乖仔擰著眉,晃著兩隻小短腿:“那可難咯。”


    楊慕濤看他:“有什麽難?”方子晨模樣是出眾,要找這般皮囊的,確實是難,可那扣扣搜搜又愛占便宜的死性子,應該是不難吧!


    “父親相貌出眾,儀表堂堂,英俊不凡,專情如一,勤儉持家,尊老愛幼,智慧過仁,舉世無雙,獨一無二,”乖仔苦惱道:“父親說鳥,他這樣滴,集聚萬千優點於一身滴美男幾,八百年都不出一個,爹爹祖墳被炸得稀巴爛,才得找父親這樣滴,楊豬和哥哥想找父親那種滴,不得行,看來你們要做老處男咯~”話落,他小手捂著嘴,嗬嗬笑起來。


    楊銘逸:“······”


    小風:“······”


    楊慕濤清了清嗓子:“那你覺得楊爺爺呢?”


    乖仔歪著頭,他是個很誠實的孩子,看著楊慕濤,街上和村裏有很多老爺爺,他見得多了,便道:“爺爺這樣滴,遍地都係,一抓一大把。”


    楊慕濤:“······”


    剛才真是白給這死孩子夾肉了。


    楊慕濤伸手捏了捏他的臉,乖仔依舊笑嗬嗬的。


    吃了水果,三孩子又逛去了,楊慕濤有些心累,沒跟著。


    沒一會小竹林那邊就傳來楊銘逸的驚唿聲。


    第236章


    楊慕濤尋聲看去,就見乖仔額頭紅彤彤的,地上一薄磚頭裂成了兩半。


    這是鋪在路上的,倒也不厚。


    “怎麽迴事啊?這是······撞到了?”


    “不係不係。”乖仔摸著額頭,說:“乖仔剛剛再給楊豬表演鐵頭功。”


    這孩子是活膩了吧!


    楊慕濤都哽了,疾步過來,蹲下身將乖仔額前的小碎發扶開,發現沒有流血,隻是有一點點凹陷下去:“沒事吧!疼不疼啊?要不要爺爺給你找大夫啊?”


    “不用找,沒係滴,爺爺不用擔心。”乖仔說。


    楊慕濤伸手捏他小屁股:“你怎麽表演鐵頭功了。”


    乖仔眨巴著大眼睛,聽岔了,答非所問道:“啊噠一聲喊,撞下去,就係這麽表演滴!”


    楊慕濤又哽了一下,還是勸他不要練了,等會練出個好歹撞傻了怎麽辦。


    乖仔卻說這是他的獨門絕學,是象征他男子氣概的一麵,都不需要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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