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哥兒遠遠的就聽見孩子們的笑聲,放下鍋蓋出來看,不由滿頭黑線。


    小風和乖仔滿身塵土,仿佛在泥裏滾了一圈,這會兒都變小黃人了,顯得兩眼睛,一嘴牙白乎乎的。


    趙哥兒一時說不出話,這人真是啥子主意都想得出來,也不怕孩子抓不穩,從樹枝上滾下來。


    這跟坐雪橇一樣,乖仔可喜歡了,還想求方子晨再玩一下,被趙哥兒揪著後衣領提溜進廚房。


    鴨脖鴨爪賣得很好,一天幾十斤都不太夠賣,往往都是下午三點多就賣光了,有些個想買些迴去晚上留著做下酒菜都沒買著,客人嘮叨得厲害,周哥兒瞧著可惜,晚上下工便跑了趟方家,同趙哥兒商量,要不要再多做些。


    趙哥兒搖搖頭:“現在是好賣,因為大家就是圖個新鮮,等這股勁過了,大家就該理智下來了。”


    東西就沒有吃不膩的,即使它再好吃,而且鴨脖鴨爪這些鹵味在夏季是不好賣的。


    周哥兒想了下,確實是這個理,便也沒再勸,到底是自己想的不夠長遠。


    七月十五,衙門又要發月例了。


    作者有話要說:


    文中存有不良行為,大家切勿模仿。


    青蛙萬萬不能抓!


    第224章


    這天方子晨天不亮便早早起來,衙門一開,官兵就見方子晨正依著門口的獅子在左右開弓的啃包子,他們好一陣無語。


    上月十五也是這般,這人領月例是足夠積極了,每迴都是他第一,衙門未開他便已經在外頭等了。


    見他背簍裏還放著杠稱,更是無語。


    方子晨領了銀子,拿了布,又稱了肉,見著沒缺斤少兩的,這才笑了。


    “你們衙門辦事我就是放心。”他說。


    老王登記好,聽了這話想要踹他,沒好氣道:“放心了你還拿稱來。”


    “哎,你別誤會啊!”方子晨說:“上次我領了肉迴去,有人問我幾斤,我說三斤,他說看著有點少,不像有三斤的樣,我聽了這話,迴去是怎麽都睡不著的,我覺得他這話簡直是在汙蔑你們,別人如何我不說,但老王你奉公守法,正直無私,最是公正廉潔,別人這般說你,我就不服了,這不,今天特意帶了稱來,就想著迴去路上看見了,我好打他臉。”


    老王哽了一下:“······那我還應該謝謝你?”


    “客氣了不是。”方子晨擺擺手:“大家都是自己人。”


    老王想打他,方子晨從背簍裏拿了些吃食出來給他,前兩次來衙門裏辦事,老王沒少給他方便,雖是小恩小惠,但方子晨都記得呢!


    看他笑嘻嘻的,眉目舒雅,俊秀開朗的樣,老王又下不了手了。


    七月底,玉米熟了,這時候嫩得很,拿迴來煮最是好,趙哥兒去劉家地掰了一捆迴來煮,一大鍋,雖沒有現代甜玉米那麽甜,但也是好吃的。


    山上好多野果也熟了,方子晨常領著一大幫孩子去山裏玩。


    野桃樹長得高,往年樹頂的桃子孩子們總是摘不著,如今有方子晨在,那是長天上他都能給摘下來,山上有種野山莓,酸得掉牙,方子晨也摘了迴去,用白糖拌,酸酸甜甜,孩子們可喜歡吃了,不過最喜歡的還是趙哥兒,一次能吃半籃子。


    整個七月,乖仔都跟著方子晨滿山遍野的竄,人家田埂邊都要被他們踩塌了,方子晨猴一樣,爬樹下河樣樣做,瞧著就跟村裏的閑懶漢一樣,隔壁小榕村的王書生,就從不這樣,人家站有站姿坐有坐相,總是斯斯文文,瞧著就跟大家不同,哪裏像方子晨這樣,但大家瞧多了,又覺得像他這般的才好,人都是秀才了,一點架子都沒有,每逢見了人都有禮貌的打招唿,而且行為舉止也很接地氣,一點也沒小瞧人。


    有時方子晨嫌熱,便把乖仔當木板舉過頭頂來遮太陽,乖仔總是被曬得小臉蛋兒紅撲撲的,像姑娘家塗了胭脂,小風懂事,見家裏忙,便總留家裏幫忙,偶爾也會跟著出去,不過也就去了那麽幾次,後來曬得嚴重黑得厲害,便說什麽也不去了。


    方子晨還笑他,說小小年紀,倒是會臭美了。


    乖仔同方子晨冷白皮,怎麽曬都曬不黑,更是肆無忌憚。


    天氣一天比一天熱,方子晨也不出門了,拿了硝石出來要製冰,這玩意兒還是院試時他從源州帶迴來的,扶安鎮上都沒人賣著玩意兒,害得他去年熱得流了十幾斤汗不止,製冰速度快,沒一會一桶水就結了冰。


    家裏還有些白糖,方子晨在竹筒裏放了些水,又加了糖攪合,等溶了,甜了,又往裏加了幾個山莓。


    等自製的冰棍做好了,他才喊了趙哥兒進來。


    趙哥兒剛在廚房裏忙,一頭的汗,一進到屋裏,便察覺到了不對。


    “怎麽這麽涼?你在吃什麽?”


    “快來。”方子晨朝他招手。


    趙哥兒看清他手裏的東西,眼睛都瞪大了:“是冰?”


    “嗯!可涼快了,吃不吃?”


    “要的。”趙哥兒衝過去,直接坐方子晨腿上,方子晨把冰棍遞給他,趙哥兒咬了一口,冰涼舒爽,冰棍還很甜,涼氣一刹那便竄入四肢百骸,讓他覺得方才滿身的煩躁幹熱都被撫平了。


    他舒服的眯起眼睛,像是被擼毛的貓一樣,剛想問哪裏來的,瞥見旁邊一桶的冰,又叫起來。


    “夫君,是你買的嗎?”


    夏天冰塊可不便宜呢,這麽一桶,少說也要不少銀子,而且鎮上還沒人賣。


    方子晨牛逼道:“我做的。”


    見趙哥兒又迴頭瞪大了眼,方子晨鼻孔朝天,傲得不行。


    “冰還能自己做嗎?”趙哥兒拿著冰棍從他腿上下來,蹲到桶邊,咬了一口冰棍,戳了戳桶裏僵硬又散著寒氣的冰,依舊覺得神奇。


    “夫君,你好厲害。”


    方子晨戰略性的咳了一聲,被他不加掩飾的眼神瞧得不好意思,擺擺手:“哪裏哪裏,這就是小兒科。”


    “才不是。”趙哥兒擰著眉反駁:“我都沒聽誰說過冰還可以做出來,反正夫君就是厲害。”


    屋裏涼嗖嗖的,兩人也不嫌熱了,緊緊挨著坐,似乎這樣冰棍就比較好吃一樣。


    乖仔和小風去挖蚯蚓了,迴來時,方子晨給他們每人一根冰棍。


    這大熱天的,冰棍即使是摻了屎都好吃,兩孩子可高興了,對著冰棍左瞧又瞧,加上從沒吃過這玩意兒,都不舍得咬,隻一個勁的舔,冰棍溶得快,乖仔把手擱在下麵,接住掉下來的水滴,又吸溜著舔幹淨,他手剛洗過,趙哥兒便也隨他。


    吃完了,乖仔連棍子都不舍得丟,黏黏糊糊的挨到方子晨身邊。


    “父親,乖仔愛愛你。”


    他剛吃了冰棍,小嘴兒涼嗖嗖又紅通通,親得方子晨通體舒泰。


    乖仔聲音奶唿奶唿的:“乖仔愛父親,那父親愛不愛乖仔呢?”


    方子晨摸他頭,又親他幾口,笑道:“愛呀!”


    乖仔眨巴著大眼睛:“父親愛乖仔,那能不能再給乖仔買冰棍西呢?乖仔愛西冰棍喲~”


    方子晨笑了起來:“我看你是愛吃屎。”話雖是這麽說,但方子晨還是進屋拿了兩根出來,另一根遞給了小風。


    有了冰,晚上總算涼快了。


    八月底,趙哥兒給了方子晨一百兩,讓他前去源州看房。


    他原是想跟著去,但家裏生意實在離不開人,找房子不是一兩天就能找得找的,有時看中了,價格又不合適,有時價格合適了,房子又有可能不合適,想找到合心意的房子,沒個幾天怕是都辦不好。


    烤鴨和辣醬,鴨脖鴨爪這些是店裏的主打,若是幾天不做,怕是損失不小。


    方子晨對源州已經相當熟了,也沒顧馬車,同賭館老大借了匹馬,一路駕著過去。


    策馬奔騰,這可比坐馬車舒服恰意。


    黎藝盛平日也忙,這事兒方子晨便沒好意思麻煩人家,隻將馬兒放醫館,讓他家的馬夫幫忙照看,可黎藝盛哪裏放心,而且方子晨還給他帶了辣醬和烤鴨,這是把自己當兄弟呢!有口吃的都不忘他,他老感動了。


    方子晨雖說來過源州兩次,但那兩次是來參加科考的,都沒能怎麽逛,黎藝盛就怕他被人哄騙了去,醫館裏也不隻他一個大夫,黎藝盛便跟著一起了。


    方子晨看他:“你這樣真的好嗎?那兩老頭子會不會有意見。”


    黎藝盛無所謂道:“能有什麽意見?我算少東家,還不是我想怎樣就怎樣。”


    方子晨:“······”


    這真是像極了資本主義家的口吻。


    源州房子緊張,真是不好找,去牙行哪裏看了好幾處,都沒怎麽和心意。


    跑了一整天,腳底都要長泡,啥事兒都沒辦成還累得夠嗆。


    方子晨歎息。


    成年人的生活,除了容易胖,容易窮,容易禿,其他的都不容易。


    源州做為首府,繁華是一定的,而且清河書院和幾大有名的學府落座與此,房源更是緊張。


    源州原先也不過是同扶安鎮那般大,後來慢慢變遷,便成了首府,原先的老居民有些目光長遠的,便早早購置地皮,建了商房。


    所謂的商房,便是前頭商行後頭小院,有些商人乃外地而來,這般人難免拖家帶口,若是租了店鋪又再租住人的小院,那就不劃算了,而且運氣不好,租的房子裏鋪子還遠,那更是麻煩,因此商房應運而生,這對外來人來說,倒也方便。


    找了三天,方子晨覺得香淩街的商房倒是和他心意,前頭鋪子大,後頭的小院子也寬,有四間房,左邊兩間,右邊兩間,正中央是堂屋和廚房。


    院子裏還有口井,牙行的管事陪方子晨走了三天,方子晨累,他更是累,大熱天的,他頂著個肚子,那汗就沒停過,不過三天,他便覺得肚裏的肥油似乎都燃燒了,褻褲褲頭都有些鬆懈。


    方子晨瞧著就是副讀書人的樣,管事以為是外地來求學的,帶著家人不好住書院裏頭,先時領他看的都是些偏僻寂靜的小院,後來方子晨說他夫郎要做生意,管事的才又領他來看商房,前兒看的幾處商房,對方都不滿意,這會瞧著他臉色鬆緩,立即道:“方少覺得這院子如何?這院子的前東家是從北方來的,開的羊雜店,聽說那邊的人好這一口,不過我們南方人嫌臊吃不慣,那人開了不過半年,便迴去了,店裏的桌椅,鍋碗瓢盆還有房裏的床櫃,人家嫌路途遠,麻煩,便都沒帶走,全押給我們行裏,您瞧著,都是新的,結實著呢!您要是訂下來,便都不用再跑了。”


    第225章


    這些東西用過不久,不過半年,那人原本是置辦著,想著安頓好了便迴去把妻兒老小接過來,然生意不景氣,沒開多久,便灰溜溜的迴去了。


    有些床鋪甚至都沒睡過,牙行管事說,那人先時是個童生,家裏也是做生意的,後來考了好幾年,實在考不上去,便迴來繼承家業。


    不過可惜的是,這人沒什麽經商頭腦,羊雜湯在北方很火,人家吃得慣那一口,可南方這邊吃不慣,隻少數人喜歡,他沒事先調查,便直接跑來了,最後可不得灰溜溜的迴去。


    床櫃這些都算二手,比一手的便宜,而且也省得來來迴迴的跑。


    大夏天的,方子晨是能坐就絕不會站,能躺就絕不會坐。


    是越瞧越和心意。


    “這倒是不錯。”他問:“你們如何做價啊?”


    管事的高興,也鬆了口氣:“方少您喜歡就好,這鋪子我們是一月十三兩租金,若是裏頭家具您不嫌棄,那一共算您十七兩。”


    黎藝盛朝方子晨點了下頭。


    他覺得這個價不算得貴,這商鋪大,後頭的院子也寬敞,住八九個人都是綽綽有餘,又處繁華地段,真心不算貴。


    若想找便宜些的,倒是也也有,可做生意,哪能做到旮旯胡同裏去。


    可方子晨什麽人?以前做方三少時,拿錢不當錢花,扛大包不過一月,又吃了幾頓野菜,知道‘粒粒皆辛苦’了,人便開始扣扣搜搜起來,買個肉包都恨不得講價,如今自是不會人家喊什麽他給什麽。


    “貴了。”黎藝盛就見他搖著頭:“管事要是給個誠心價,我便租了。”


    管事拍著大腿:“哎呦,方少,十七兩便是給的誠心價了,我不糊弄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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