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哥兒立馬捶了他一下:“你怎麽什麽話都亂說,不吉利。”


    方子晨低低道:“我瞧著好像就是這麽一迴事兒嘛!我也不想這麽說啊,可是看他就像是要馬上掛了的樣子,我也可憐他的。”


    若小風身體強壯些倒還好,可他原本的身子骨就瞧著不太健康。


    方子晨先前過得富裕,標準二世祖,從沒缺過錢,因此他對錢沒個概念,也沒意思到錢是個重要的東西,直到來了小河村,餓了肚子,吃了野菜,又扛了快一個月的沙包,才對錢有了清晰的認識。


    錢不是萬能的,但沒有錢卻是萬萬不能的。


    為了三兩銀子,他直麵歹徒,買個包子,他都對比三家比大小,恨不得跟老板砍半天價,他扣成這樣,可含血含淚好不容易到手的六百兩銀子,他眼不眨的就拿出來了,還不是因為心疼這孩子。


    他也想小風好過來。


    但事實就是這樣,他隻是說了句老實話而已,雖然說完了,他也覺得這時候,這情形,這話好像確實不該說。


    他接連呸呸幾聲。


    趙哥兒看他眼底有熬夜後的紅血絲,想來這人是一宿都沒睡的。


    他讓方子晨去眯一會,他盯著小風,見方子晨趴在床尾睡了,這才出來,給了幾個銅板,讓小藥童幫著去醉宵樓請個假,順便去店裏同周哥兒說一聲,又問他還有沒有薄被,想借一張。


    方子晨這一覺睡得昏天暗地,乖仔一直拉著小風的手,定定的看著他。


    小風中間一直沒什麽好轉,旁晚時卻突然發起了熱。


    趙哥兒喊徐大夫來,徐大夫把了脈後,微微搖了搖頭,說他恐怕不行了。


    這種傷,病人在治療時,都會起熱。


    大多數人熬過來了,就好了。


    但通常也會有些小部分人,沒能熬過來。


    小風身子骨不好,抵抗力差,雖是喝了參湯,但他身子空虧太久,傷口又重,送來不及時,在寒風冷夜裏呆了那麽久,又染上寒症,能吊到這會兒,徐大夫已經有些意外了。


    方子晨被乖仔的哭聲吵醒。


    睡不夠,他的頭疼得像是要裂開了。


    “怎麽了?”他勉強睜開眼,太陽穴一抽一抽的,視線模糊不清,還蒙著一層血霧似的紅色。


    乖仔一頭紮到他懷裏,雙手抓皺了他的上衣,哭得特別傷心。


    他習慣了不聲不響地掉眼淚,傷心極了才會這樣小聲的抽泣。


    方子晨恍惚了,忘了還在醫館裏,隻以為他兒砸又被人欺負了,立刻氣勢洶洶的站了起來。


    “夫君,怎麽辦啊。”趙哥兒突然開口,喚迴他少許神智。


    哦!


    這裏是醫館。


    趙哥兒眼裏又慌又怕。


    方子晨立即道:“怎麽了?”


    趙哥兒斷斷續續的:“小風發熱了,徐大夫說,說讓我們帶他迴去。”


    發熱大多是因為傷口感染。


    趙哥兒求了徐大夫,見對方頗有些不見黃河不死心的架勢,徐大夫雖已束手無策,還是開了去熱的藥,讓藥童熬了給小風灌下去。


    半時辰過去,也不見有所好轉,這才說讓他們把人帶迴去。


    方子晨探了下小風的額頭,確實是熱得很,幾乎到燙手的地步,他盯著小風,目光複雜。


    先時是怕人涼了,現在人熱了,他還是怕。


    趙哥兒抹著眼淚,說要出門找牛車,被方子晨攔住了。


    “我覺得他還可以再搶救一下,你去買點燒酒來。”


    趙哥兒不知他要做什麽,但他一貫聽話,當下就跑去買了。


    燒酒買迴來,方子晨沒敢耽誤,找藥童借了張毛巾,沾了酒,一下下擦著小風的腋窩和腹溝。


    以前這種活兒他是不會幹的,給乖仔洗了幾次澡,已經洗出經驗來了。


    徐大夫就見他像搓衣服一樣亂折騰,人是他帶來的,也就隨他去了。


    燒酒不夠用,趙哥兒又出去買了兩壺。


    方子晨隔幾分鍾就給小風擦一次,臨近傍晚,周哥兒來了。


    “小風還好吧!”


    “現在燒退了點。”趙哥兒有些疲憊又有些高興的說:“你等會迴去,跟孟大姐說一聲,免得她擔心。”


    周哥兒嗤的笑了一聲。


    方子晨正好掀了被子,準備給小風再擦次身,周哥兒見小風胸膛上那猙獰的傷口,及根根分明的肋骨和遍布的淤青,有些諷刺的說:“你覺得她會擔心嗎?今兒早上,我還看見她坐村長的車來趕集呢。”


    中午休息的時候,他不放心來了一趟,聽趙哥兒說了小風的事,迴去後心裏久久都未能平靜。


    他想了一下午,都想不通孟氏到底是怎麽想的,小風是她懷胎十月,身上掉下來的肉,怎麽孩子都不見了,她還有那心思來趕集。


    趙哥兒蹙起眉,周哥兒繼續道:“我以前經過她家門外,看見劉狗子拿木棍打小風,她就站在一旁,連句阻攔的話都沒有,你還怕她擔心,想太多了。”


    “不論怎麽樣都要說一聲。”趙哥兒道:“小風畢竟是她的兒子,不說就是我們的不對。”


    周哥兒也知道理是這麽個理:“那行吧!等會你不迴去了?”


    “不迴了,”趙哥兒道:“小風這情況,迴去了我也不放心。”


    這房裏隻有一張床,趙哥兒和方子晨兩大人,隨便趴著就能眯一會,小風傷得重,乖仔肯定不能跟他擠,趙哥兒便讓他幫著把乖仔帶迴去,照顧一晚。


    第181章


    乖仔不想迴去,但也知道自己留下來幫不了什麽忙,乖乖牽著周哥兒的手:“爹爹,乖仔明天來看你,乖仔會聽周叔叔滴話,你放心喲。”


    趙哥兒輕輕撫了下他的大頭:“嗯!我們乖仔最聽話了,爹爹放心。”


    乖仔跑屋裏,趴在床邊,同小風說了一聲他要迴去了,明天才能來看他,讓他好好的,沒得小風迴應他也不介意,中午他就這樣絮絮叨叨小老頭一樣,同小風胡亂侃了一下午。


    同小風告完別,他又去黏方子晨,討了三個親親,才心滿意足的同周哥兒迴去。


    三更時,小風終於退燒了,隻是人還未醒。


    方子晨又盯了他半個時辰,見他沒有反熱,這才叫趙哥兒去歇息。


    趙哥兒趴了一時辰,便又起了,兩人替換著看守。


    隔天周哥兒來,就見方子晨毫無形象的坐在門欄上,頭發亂糟糟的。


    周哥兒同他說話,他也沒應,周哥兒隻能朝趙哥兒看去,眼神詢問他這是怎麽了。


    趙哥兒道:“沒事兒,他睡不夠就會這樣。”他都習慣了。


    “父親,你西莫鳥啊?”乖仔擠到他懷裏,仰著頭看他。


    方子晨就說了一句:“困。”


    乖仔以為是昨兒他不在,方子晨沒能抱他,睡不著了,小眉頭立馬擰了起來,抱住他的腰,臉貼在他胸口上:“那你快點抱乖仔睡,睡覺覺才有能量喲。”


    方子晨“······”


    徐大夫早上起來,過來查看,見小風還有唿吸,燒也退了,隻覺驚訝,給他把完脈,更是直唿奇跡。


    他問方子晨怎麽做的,方子晨也沒有鳥他,隻微微抬著眼睫,迷蒙的瞅了他一眼,又趴在床尾睡了。


    他臉上睡痕明顯,皺著眉,眉心隆起。那兩片看著就很薄情的唇緊緊抿著,望過來的眼珠隱隱有些泛紅。


    奪人心魄的妖孽一樣。


    徐大夫被他掃得一愣,見趙哥兒安撫似的拍著他的背,在他耳邊低聲哄他,不由搖了搖頭。


    之前他便覺得方子晨出眾,但這一刻,那感官卻更為清晰直白。


    這般容貌的小夫君,怪不得這哥兒那般。


    徐大夫自行去查看,就見小風的傷口隻敷著一層淡淡的藥粉,昨兒他敷的藥已被清洗幹淨。


    藥童昨兒幫著端水,瞧了大概,便同徐大夫說了。


    這藥敷得厚,裏頭的傷口不通風,會很容易流膿感染,而且,徐大夫處理的時候,壓根沒給傷口消毒。


    古人望聞問切雖是了得,但有些事兒,卻也不甚清楚。


    因此在古代,這種貫穿性的傷,大多數都是要躺板板的。


    周哥兒將話帶給孟氏,但是在鎮上呆了三天,依舊不見她來。


    小風已經醒了,隻是還不能動彈,他經了這麽一遭,最是需要人安慰陪伴的時候,可孟氏卻沒有來,也沒托人捎一句話,小風起初還會朝門口張望,眼巴巴的,雖是什麽話也沒有說,可眼裏的期盼誰都看得出來。


    直到第二天晚上,他像是認清了,蒼白的臉上淚痕淋漓。


    方子晨在他醒後,便迴去上工了,隻趙哥兒留下照顧他。


    “你娘可能是忙,所以······”趙哥兒盡量安慰他,可這話說到一半,他便住了嘴。


    這話太過蒼白無力。


    冬季裏能忙什麽呢?


    即使再忙,三兩天過去了,就抽不出半天空?這可是自己的兒子,有什麽能比這重要?


    孟氏實在是太過狠心了。


    這一刻,再多的安慰都會顯得多餘,趙哥兒歎了口氣,他不知道該說些什麽,隻能給他掖好被子,坐在一邊默默陪他。


    冬天冷,加之小風這情況,實在不宜碰水,前兩晚擦個臉就睡了,這天趙哥兒熱了水,想等方子晨過來了,給小風擦下身子。


    不是他不能做,而是小風八歲了,又是個小漢子,理應避嫌。


    小風動不了,乖仔不在的時候,他就盯著房頂瞧。


    門吱呀一聲被人推開。


    小風側頭望去,見方子晨端著水進來。


    “方,方叔。”


    “嗯!”方子晨應了一聲,其實他更想小風喊他哥,喊叔總感覺有點老,但如果喊自己哥,喊趙哥兒叔,那他就比趙哥兒矮了一輩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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