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俠麵色愁苦,看著女兒餓得直哭,一虎背熊腰的漢子也紅了眼眶:“三百多兩。”


    方子晨:“······”


    到底還是他窮。


    三百多兩,還叫點!!


    不過,一年前,在他豪橫的時候,談起五六十萬時,他也是這個口氣。


    如今時過境遷,物是人非了,哎~


    大夏別的不多,就人多,這什麽東西,一旦多了就不值錢。


    一頭豬,差不多二兩,這牙行裏的人,比豬貴不了多少,角落裏還關著幾個姑娘,還有一些小漢子。


    他們明明是人,卻如牲畜一樣,被關在籠子裏,明碼標價。


    方子晨說不出什麽感受,就是心裏莫名賭得慌,像被塊巨石壓著,幾乎喘不上氣。


    到底是認識一場,方子晨將他們三人買了。


    其他人,便無能為力了。


    尋常一漢子,身子強壯,也要六兩,李豔梅這樣的,大概三兩到五兩。


    牙行管事說看在相似一場的份上,大家老熟人了,就隻收他十兩,他像是怕方子晨反悔,手續辦的那叫一個速度。


    方子晨總覺得這裏麵有貓膩,直到嬌嬌輕輕扯他衣袖,喊餓,方子晨給他們買了六個包子,林小俠沒動,說自己不餓,全讓給嬌嬌和李豔梅吃的時候,他才懂。


    嬌嬌的‘威力’他是見識過的,剛怎麽就忘了呢!


    自己被牙行管事坑了啊!


    六個包子,嬌嬌一人就幹了五個,吃完了,還眼巴巴的看方子晨,似乎是還沒吃飽。


    方子晨想退貨了。


    不過賣身契都簽了,主家那行寫了他的名,就容不得反悔了。


    方子晨無可奈何,又去買了十個包子,賣包子的大娘見他是給林小俠等人買的,便沒收銀子。


    林小俠以前為民除害,打死了經常出沒在扶安鎮城門外官道上的老虎,大家夥都記得他的恩,對於他遭遇的事,也是挺噓噓,大忙幫不上,送幾個包子還是可以的。


    方子晨將他們安頓在鋪子裏,又迴了醉宵樓。


    隻要簽了賣身契的,就跑不了,一旦出逃,被抓住了,後果相當嚴重。


    而且各州各縣有外來人進城時,官兵都要查看文書。


    被打入奴籍之人,是沒有戶籍的,這般時候,想進城,除非持有主人家的戶籍,或者隨主人家一起,所以方子晨一點都不擔心,而且,就林小俠那恨不得將義字貫穿一生的性子,也斷然不會做出這種事來。


    剛急著迴來上工,也沒仔細問,迴來同楊掌櫃一打聽,才知道,原來林小俠是走鏢的,前段時間幫源州一商行押貨,是批青花瓷器,臨至湖州時,手下小弟貨物沒綁好,山匪衝出來將馬兒驚到了,拉著貨車就跑,這裏的泥土路坑坑窪窪,極不平坦,馬匹一路狂噴,等林小俠解決山匪追上時,裝貨的馬箱已被甩到路下,瓷器碎了大半。


    這批貨,總價不菲,那小弟不敢擔責,見此情況,連夜跑了。


    三百多兩,林小俠東湊西借,把房子都賣了,依舊沒還完。


    之前便聽說,他十三歲時父母就離世了,在鎮上也沒什麽親戚,之後他便一個人去了外麵闖蕩,二十歲那年才迴來,三百兩銀子,擱在普通家庭裏,算是一筆巨款,李大這些年賣豬肉也不怎麽賺,存了大半輩子也不過幾十兩,實在起不了什麽用。


    最後沒得辦法,林小俠隻好賣身給了那主


    主家乃源州鄭家,因是第一次幫他們押貨,之前也不曾有過來往,林小俠不曉得人品性如何,一旦賣身,便是仰人鼻息,過的好不好的,全得看主家人。林小俠不敢賭,想和李豔梅和離,讓她帶著迴去,可李豔梅不同意。


    他們夫妻兩雖一天一小吵,兩天一大吵,吵厲害的時候,甚至會動手,但夫妻兩人感情卻是深厚異常,隻是性格脾氣使然,一天不吵,就總感覺不得勁兒。


    林小俠走鏢這麽多年,三百兩都存不下,方子晨嚴重懷疑,是因為這一家三口吃太多了,他們進府不過十來天,那主人家就將他們發賣,也多半是因為這個原因。


    方子晨搖頭歎氣,實在是大意了。


    ……


    中午收辣椒時,出了點事兒。


    有三老太婆聯袂而來。


    她們是來賣辣椒的,但趙哥兒說不要,以後都不買她們家的了。


    老婆子們急了:“為啥啊?趙哥兒,你可不能這樣啊!辣椒我們都摘好了,你這不要了,讓我們咋整。”


    院裏還有幾人,剛稱了辣椒,正等趙哥兒結賬,聽他說不收了,以為是買夠了。


    可既然是不收了,為什麽不提早同大家說,摘下來的辣椒留不久,若是陽光好,曬幹了還能留,可冬日裏天陰沉沉的,又潮,很容易爛。


    大家頓時覺得趙哥兒這事做得有欠妥當了。


    趙哥兒還沒說話,在一旁幫忙的周哥兒先道:“為什麽?迴家問你們家幾兒媳去啊!沒得買了你們辣椒,你們賺銀子了,吃多了撐得慌,見天的說人壞話。”


    周哥兒頗不服氣,趙哥兒顧慮著方子晨,不好同他們撕扯,他卻是不怕的。


    昨兒曬穀場的事,不知怎麽的被劉嬸知道了,晚上迴來便告訴了周哥兒。


    “這辣椒在哪買不是買,在鎮上買,人家還能直接送店裏去,趙哥兒麻煩一趟跑迴村裏來買,為什麽?還不是想著拉大家夥一把,可偏的有些人嘴欠,說同他說話都嫌醃臢,可轉頭又把自家辣椒買給他了,這種人,當婊子還要立牌坊,忒不是東西了。”


    幾老婆子一聽,就知道是自家媳婦兒惹的事了。


    周哥兒說的也確實是沒錯。


    周邊幾個村子都種有辣椒,趙哥兒不一定要非得跟她們買才行,迴村裏來,買了還得借牛車拉迴去,多多少少都有點不方便。


    幾老婆子被周哥兒說的一臉訕然,但還是舔著臉,懇求道:“趙哥兒,是我家那兒媳不懂事,迴去我肯定好好說她,你能不能不要同她們一般見識啊!你看我們這辣椒······”


    “不要就是不要。”趙哥兒倏地抬眼,說:“很多事不是一句不懂事就能過去的。”


    “就是。”周哥兒附和:“你們家那幾個兒媳,都二十好幾了吧!這年紀了還不懂事兒啊?”


    被兩小輩這般下麵子,其中一婆子又臊又怒,道:“可······說兩句又怎麽了?這不是沒事兒的嘛!”


    趙哥兒聞言擰起眉,院裏站的幾中年婦人先頂不住了。


    這常言說的好,惡語傷人六月寒,說兩句確實是不怎麽樣,不會缺胳膊少腿掉斤肉,但被正主知道了,聽著了,人心裏能舒坦嗎?


    有些話,就像鈍刀子,不致命,可一刀刀刮在身上,久了也會見血,也會疼。


    “哎,你這老不死的,”其中一年輕婦人,指著葛老太,道:“嫁了三個男人的騷爛貨,別在這裏廢話了,有那空閑,還不如去給你大前夫二前夫掃個墳,然後迴去給葛叔煮點肉,讓他多吃點好的,不然沒準哪天就被你克死了,多冤啊!”


    “你,你說什麽。”葛老太婆氣得臉漲紅。她十七那會嫁了第一任丈夫,可嫁過去沒多久,那短命鬼上山砍柴,被毒蛇咬死了。


    一般這樣的,失了清白身子,再嫁多是嫁不好,可葛老太有姿色,屁股也大,看著是個好生崽的。


    第二任丈夫家裏窮,娶不上媳婦,通過媒人介紹,娶了葛老太。


    二嫁不過兩年,這漢子也死了,第一個丈夫,那還能叫意外,短命,可這第二個身子骨好好的,卻莫名其妙的死了,大家就開始傳,說她克夫。


    謠言沸沸揚揚的,越傳越廣,再沒人敢上門求娶,直到葛老頭去他們村幫人起房子,葛老太才勾搭上他,扔了女兒,同她迴了小河村。


    這事兒大家都知道,一女嫁三夫,擱現代也沒什麽,正常事兒,可在大夏,就不太不光彩了,葛老太年輕那會受夠了指指點點,如今過去幾十年了,這事兒已經沒人提起了,現在乍然當著小輩的麵被人說起,是又怒又羞。


    “哎呀,那麽氣幹什麽,不就是說兩句而已,這不是沒事兒的嘛!”


    “你······你······”


    幾老婆子被氣走了。


    趙哥兒道了聲謝。


    那婦人擺擺手,道:“沒事,我就是瞧她那話不中聽。”


    晚上方子晨迴來,把林小俠一家的事兒說了。趙哥兒倒是無所謂,隻要不是買的那些心思不純的鶯鶯燕燕,別的都好。


    他一直盯著方子晨看,方子晨眨了眨眼:“幹什麽一直看著我,難道今天的我特別帥氣嗎?”


    “······”趙哥兒說:“嗯!”


    他直白得讓方子晨有些不好意思,撓著頭:“又他媽的瞎說大實話了,哥哪天不是這麽帥,我每天,都是被自己帥醒的,不過沒辦法,天生麗質難自棄啊!”


    趙哥兒低低的笑了起來。


    第171章


    周哥兒成婚的時候,看著他和劉小文出入成雙,琴瑟和諧時,趙哥兒是羨慕的。


    也許是眼裏的渴望太過明顯,劉嬸就告訴他,


    哥兒姑娘,從一生下來,月老就給她們牽好了線,一端綁在自己身上,另一端綁在他的有緣人身上,等他長大了,那個人就會循著紅線,跋山涉水,翻山越嶺,過來尋他。


    這個人,也許會是個脾氣很好的漢子,也許又會是個不怎麽好的人。


    但無論如何,他終將會嫁人,會有個夫君,然後會在以後漫長的歲月中,互相扶持。


    劉嬸讓他不要急,耐心的等。


    趙哥兒知道他是在安慰自己,但還是選擇去相信。


    一個人過容易崩潰,他需要一些東西,來讓自己支撐下去。


    夜裏有時冷得睡不著時,劉嬸那番話便常迴蕩在耳邊,他開始想,自己真的能同周哥兒那樣,年紀到了的時候,能遇到一個滿心滿眼都是自己的人嗎?


    村裏大多是盲婚啞嫁,婚前未曾見過一麵的大有人在,他們多是湊合著過日子,可趙哥兒從不想湊合,在馬汶說喜歡他,想娶他的時候,加上對馬家的怨恨,他拒絕了。


    他不覺得,馬汶會是他的有緣人。


    而且,人生在世,不過幾十年,他不想糊裏糊塗跟人湊合著過,那種湊合,不是一天兩天,忍忍就能結束,而是直至死亡。


    他無數次的想,自己未來的夫君會是怎樣的一個人,他會不會同大部分村裏的漢子一樣,是個憨厚的,老實巴交的人,長得是不是濃眉大眼,他會不會脾氣很好,他現在在哪裏?他已經在來的路上了嗎?他知道有個人在等他嗎?自己是個哥兒,他會嫌棄嗎?


    他想的很多,可想的越是美好,‘清醒’過來後便更痛不欲生,外頭都知道他是被馬家買迴來的,先是給一個傻子做童養媳,傻子死後,他就成了馬家的下人,後來,馬汶喜歡他,馬家又在外說,他是馬汶的小妾。


    如此種種,沒有人會願意娶他的,即使願意,馬家也肯定不會同意放他走。


    他這輩子,注定要孤零零的死在馬


    可現在······他有夫君了,方子晨的好,是他從不敢想的。


    因為太過美好,他總怕,方子晨是不是他在嚴寒冬夜裏產生的幻覺。


    他憎惡患得患失的自己,卻無法控製在方子晨不在時,一個人陷入焦慮。


    他沒有安全感,他的恐懼,害怕,焦躁從未對方子晨透露半分,可方子晨卻總是能讀懂他那些隱晦的心思。


    有些事,即使捂著嘴,它也會從眼睛裏跑出來。


    大多數人的愛意是內斂的,方子晨之前不是會把愛掛在嘴邊的人,可他怕趙哥兒不明白,看不見,於是,他常不要臉不知羞似的,對著他,說‘我愛你’。


    一遍又一遍,不厭其煩,試圖讓他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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