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自家人‘自產自銷’的東西,好像也不用那麽嫌棄。


    而且農家人,平時挑糞水去淋菜,時常也挨濺到一些,有什麽要緊,洗洗就是了。


    方子晨一邊安慰自己,一邊幫著拎水。


    衝了三遍後,趙哥兒才將乖仔抱進盆裏,十月份,夜裏已經有點冷了。


    乖仔哆哆嗦嗦的,冷得嘴唇都發紫了,趙哥兒怕他受寒,拿皂莢洗了兩遍,要抱他出來,他瞥了方子晨一眼,搖搖頭,帶著哭腔,伸出短小的食指,說:“爹爹,乖仔還要再洗一次。”


    趙哥兒讓他坐下來,幫他搓著小肚子:“好,爹爹給你洗。”


    洗最後一遍,方子晨迴屋拿了幹淨的毛巾和衣服出來,乖仔踩在趙哥兒的大腿上,乖乖的給他穿衣服,他頭發薄,毛巾擦兩下都要幹了。


    乖仔以往睡覺要睡中間,黏方子晨黏得不行,趙哥兒和方子晨想說悄悄話,想親個熱,打個啵兒,還得等他睡了把他移到裏麵去。


    這會兒一上床,他自個就躺裏頭去,趙哥兒還要去外頭整理一下,他便麵對著牆,蜷縮成一小坨,背影看著是落寞獨孤又可憐。


    等趙哥兒迴來,他才翻身擠到趙哥兒懷裏,頭埋到他胸口,緊緊抓著他的衣服。


    以前在馬家,被打了,被罵了,受委屈了,他就會這樣,趙哥兒以為他還在怕,便輕輕撫著他後背,低聲安慰:“沒事兒,不怕了,爹爹在呢!”


    夜裏,一切聲音都能被放大,方子晨撐起身,傾過身子,想看看他們這對父子在背著他說什麽悄悄話,


    “你們在說什麽?”


    乖仔一抬眸,正好和他視線對上,乖仔一下子又埋到了趙哥兒懷裏,似乎不好意思般。


    方子晨:“······”


    方子晨怔住了。


    隻覺得奇了怪了。


    掉個茅坑而已嘛,這一掉難道還打通了什麽任督二脈不成,他兒砸竟然會害臊了。


    第二天,趙哥兒要去鎮上賣辣醬,昨兒有幾個客人預定了,他見乖仔起來後一直焉焉的,想了想便讓他呆在家裏。


    臨走前不放心囑咐:“你就呆在家,不要出去玩。”話落,又覺得一個小孩子單獨呆著,久了肯定悶,他又道:“你也可以去找溜溜一起玩,不過別去河邊,也別往山上跑,知道嗎?”


    乖仔已經會遊泳了,可往年村裏溺死的小漢子,大部分就是會遊泳的。


    乖仔點頭:“乖仔西道了。”


    他送趙哥兒出門,站在門口看著趙哥兒走遠了,才轉身迴屋。


    ……


    醉宵樓午飯的點是最忙的。


    楊掌櫃撥算盤撥得頭暈眼花,在反觀方子晨,隻見他遊刃有餘,算著賬呢還一心二用,跟著客人說說笑笑。


    下午,楊銘逸姍姍來遲。


    臨摹兩張字帖,又心不在焉下了一盤棋後,他開口道:“方哥,我以後可能不能來了。”


    方子晨感覺挺突然的:“啊?為什麽?還沒學完啊!”


    楊銘逸道:“嫡母有孕了。”


    楊銘逸隻是個庶子,嫡庶有別,楊夫人這一胎不論男女哥兒,跟楊銘逸相比,她肚子裏的那個才是醉宵樓正統的繼承人。


    方子晨眉頭微蹙,問:“是你爹開口讓你不要再來了,還是你自己的想法。”


    楊銘逸垂著眸子沒有說話。


    方子晨便懂了:“楊夫人說你了?”


    楊夫人不讓楊銘逸來,便是不想他再跟醉宵樓裏的人接觸,再一個便是想把他囚在後院,楊銘逸學的越多,越出息,對她的威脅就越大。楊夫人當時的話說的很難聽。


    “你以為你是個什麽東西?不男不女的一個庶子,也敢妄想不屬於自己的東西,滾!”


    下人們捂著嘴笑,似乎都是諷刺他。


    “嗯!”楊銘逸點頭,至今迴想起來,他仍舊覺得難堪。他過了片刻,說:“父親原本想讓我繼承醉宵樓,可······她說醉宵樓沒有我的份。”


    “她說就說唄,你家當家做主的又不是她,你爹都沒開口讓你不要來,你憑什麽不來,再且說了,你是不是你爹的孩子,你是不是喊他一聲爹。”方子晨眼裏沒有嫡子高高在上,庶子低人一等的想法,他道:


    “既然都是他的孩子,都是喊的爹,那醉宵樓憑什麽沒有你的份?你要是做奸做惡,心術不正不學無術,那也就算了,但我覺得你挺好啊!你爹以後要是掛了,這醉宵樓算是他遺產,你身為他的兒子,也該有一份繼承權,這醉宵樓不分你一半那說不過去。”


    這話像是很大逆不道,楊銘逸一向沒什麽表情的寡淡臉色都變得震驚了:“我隻是個庶子。”


    他的語氣讓方子晨略顯不滿:“庶子怎麽了?庶子還不是兩個眼睛一張嘴,都是一樣的,沒有說一生下來就要比嫡子低人一等這種說法。就算外麵所有的人都這麽認為,你也不能這麽想,一旦你真的這麽認為,那你就真的低人一等了。”


    方子晨看著楊銘逸,不由想起高二時,班上那個坐在最後排,總是獨來獨往,卻在體育課上,鼓著勇氣,給他送過水的女生。


    那個女生很靦腆很膽怯,因為是小三的女兒,在學校裏總是受各種白眼,可方子晨覺得,這不應該。


    她自生下來,都沒有犯過什麽錯,憑什麽就要遭受那些不公平的指指點點?


    要論錯,那也是大人的錯。


    她媽媽可能確實是破壞了別人的家庭,勾引了別人老公,但她沒有。


    那個學姐被孤立,被捉弄,被欺負,被逼得退了學。


    楊銘逸不由捏緊手裏的小白棋子,手背青筋明顯:“可我······”


    “沒有那麽多可是。”方子晨打斷他的話,他知道時代的不同,思想方麵肯定是有所差異,他沒想著要把自己的思想強加在楊銘逸身上,隻是道:


    “我們無法選擇出生,但我們可以選擇自己的人生,沒有人規定,每一朵花一定要開成玫瑰。世界上的好東西都是拚搏來的,隻有弱者才會坐等分配。將軍也好,暗娼也好,窮人也好,乞丐也罷,他們都是凡夫俗子,他們都在以各自的生存方式在體驗人生。不偷不搶,不傷害到別人,堂堂正正的,就沒有低人一等這種說法。”


    楊銘逸到底是還小,方子晨的一番話對他衝擊很大,從沒有人跟他說過這樣的話,他聽過最多的,就是‘這孩子挺聰明,可惜不僅是個哥兒,還是個庶子,哎~’。


    楊銘逸下意識的問:“方哥,那我該怎麽辦?”


    他不貪圖醉宵樓,若楊慕濤不給,他也不會說什麽,可他想學算賬,想學下棋,不想困在後院裏。


    對於哥兒,姑娘來說,未出嫁的那段時間,是他們稱得上的,唯一的自由的時間,以後嫁了人,便隻能困在窄囚的後院、塵煙燎眼的廚房裏,圍著男人,孩子轉。


    楊銘逸對於自由,是渴望又向往的。


    方子晨剛給人喂了一潑心靈雞湯,在楊銘逸心中的形象剛剛高大偉岸起來,結果下一刻他就道:“你照樣來,多跟我學點本事,不是我吹,學成了,你能日進鬥金,區區一個醉宵樓,算個什麽,也就你嫡母,井底的□□一樣,把醉宵樓當成寶了。”


    楊銘逸:“······”


    楊銘逸臉色開始變得有些怪異。


    還日進鬥金?


    你本事那麽大,怎麽還在醉宵樓當賬房先生呢?


    你就是在吹。


    楊銘逸抿了抿嘴,想叫方子晨‘低調’一點,但他嘴巴動了動,硬是說不出口。


    方子晨像是沒看到他的欲言又止,拍了拍他肩膀,說:“楊夫人要是再說你,你就當她在噴糞,不要往心裏去,你叫我一聲哥,我就拿你當兄弟,你且忍忍,等我以後發達了,金榜題名了,哥殺迴來給你找場子。”


    他說得牛逼哄哄,好像自個現在已經是個舉人老爺了,金榜題名已是探囊取物般,明兒就能飛黃騰達。


    楊銘逸:“······”


    下午當值,方子晨跟楊掌櫃聊了聊,知道楊夫人已經懷了一個多月的身孕。


    方子晨有點納悶,又覺得實在太巧。


    這幾乎是楊銘逸前腳剛來醉宵樓跟他學習,後腳楊夫人就懷上了。


    聽說楊慕濤後院五六個小妾,他今年也才四十多,不算得太老,可楊夫人和那些小妾十幾年來肚子都沒有什麽動靜,偏偏這時候有了動靜,方子晨就是覺得有那麽一點點問題。


    楊慕濤······他頭上不會綠了吧?


    楊慕濤在核算總賬,就見他一直往自己頭上瞄,那眼神似欲語還休,又似蠢蠢欲動,像在期待著什麽,見自己看過去,他又急忙撇開頭。


    ???


    搞什麽呢這年輕人。


    好不容易熬到下工,方子晨施施然的往迴走。


    這個時辰,路上幾乎沒什麽人,他不知從那撿了根小木條,一邊揮著,一邊想著事。


    再過半個月,天氣就要涼了,不知道這裏下不下雪,但家裏的屋頂得補了,棉被要買,衣服、鞋子也要買,他當初穿來,就一件短袖圓領t恤和一件單薄的長褲外加一雙人字拖,趙哥兒和乖仔······不說也罷!


    冬天冷,衣服不容易幹,每人最少都得置辦三套厚衣裳,冬天的衣裳貴,林林總總算下來,得去好幾兩銀子呢!


    前幾天買羊,殺價殺得他喉嚨要冒煙,結果還是去了二兩銀子,現在兜裏還剩四兩·····


    哎~


    這個月褲腰帶又得勒緊了。


    得想個法子賺點錢,不能單靠趙哥兒。


    靠爹靠娘靠夫郎,都不算好漢,他個英俊猛男,怎麽能吃軟飯!


    行至半路,剛轉過一道彎,就見他突然停了下來,呆立不動。


    一隻半米多高,牛大般的熊瞎子正從對麵路上緩緩走來。


    方子晨整個人就冒了冷汗,腿似乎冷著了,有點哆哆嗖嗖的。


    臥槽啊!


    熊瞎子啊!


    這可咋整啊?


    這下可芭比q了。


    他環顧四周,左邊是山,右邊也是山,草兒半人高,隻能往後跑,可,他個兩腳獸跑得過四隻腳的嗎?


    這路來往好幾個月了,以往都碰不上,今兒怎麽迴事?


    方子晨一想,悟了。


    他不該想著看老板的好戲。


    這不,報應來了。


    熊瞎子啊!哪怕來隻狼都好啊。


    對麵那頭熊似乎也已經發現了他,停了下來,抬頭看他。


    方子晨強迫自己淡定,不要慌。這會兒該怎麽辦?他腦子幾乎是飛速運轉。


    躺下裝死?


    不行,躺下就真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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