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了院子,迎上痛哭不已的爹。


    “大妞,你可來了,你娘她……”李文才哽咽著說不出話來。


    李建蘭知道自己的父母有多恩愛,眼下她爹哭成這樣……心驀地揪緊,旋風般往屋子裏闖。


    “娘!”


    房內血腥味彌漫,空氣汙濁得令人作嘔。


    而原本身材豐腴、生氣勃勃的婦人,卻變得骨瘦如柴,奄奄一息地躺在床上,肚子隆起一個可怕的高度,雙目緊閉,嘴唇蒼白無一絲血色。


    床前坐著兩個老婦人,一個是接生婆,一個是她的祖母老李氏。


    老李氏一見李建蘭,白眼一翻,又拍著床唿天搶地地哭,“嗚嗚……兒媳婦啊,你睜睜眼啊,你的好女兒建蘭沒死成看你來了呀,你不能就這麽去了啊,不然,她這下半輩子,可沒人護著她了……”


    李建蘭突然冷聲打斷她,“祖母,你們先出去。”


    老李氏一愣,李建蘭卻毫不客氣地把她拽走,“麻煩您去把我帶過來的那隻山雞殺了,燉給我娘補身子。”


    轉了臉又吩咐接生婆,“麻煩您給我燒兩大盆熱水端來。”


    兩人被她推搡出了房門,老李氏迴神身子往迴轉,“大妞,你娘大出血生死不知,你要幹嘛,你……”


    “砰!”房門被李建蘭重重一關,老李氏的話被隔絕在外。


    “娘!”李建蘭握了握陳氏瘦骨嶙峋而又冰冷的手。陳氏毫無反應,李建蘭不再猶豫,解開她的衣裳,掏出繡花針就往她的三陰交、至陰等穴位紮入。她對醫術一知半解,這穴位紮針助產的法子還是老祖宗教的,曾經也用它救過人。


    陳氏身子一陣痙攣,身下潺潺而流的血竟慢慢止住了。她嗚咽一聲,雙眼慢慢睜開。


    李建蘭再次抓住她的手,壓了壓她的大肚子,嚴肅地看著道,“娘,您聽著,您現在肚子裏有兩個弟弟,他們想出卻出不來,等著您救呢,您一定要堅強,聽我的話!”


    是女兒,她沒死!她熱乎乎的手正抓著自己的,這不是在做夢!


    陳氏蠟黃枯瘦的臉煥發出一絲神采,她拚命地拽著李建蘭的手,雙唇哆嗦著,“大妞,快,救救孩子,別管我,保孩子,聽見了嗎?一定要保孩子!不管是男是女,娘都要它活!”


    “好,娘,您先冷靜!”李建蘭將她的雙腿往兩邊壓到最大,“娘,快要看到寶寶的頭了,您跟著我,先做個深唿吸,然後,我喊一二三,您再使勁!”


    “好!”陳氏多了幾分體力,她渾噩的腦袋也沒有去想女兒為何懂接生這件事,隻是被動地跟著她的節奏,唿氣吸氣,用力!


    房內是生死攸關的時候,窗戶上的窗紙卻被人戳了個大洞,老李氏顫巍巍的頭靠了過來。這一看,不得了了,她看見陳氏的肚皮上紮滿了針,而那肥胖如豬的外孫女正在她肚皮上一下一下地推,折騰得陳氏翻著白眼,隻剩有氣出無氣入的份兒了。


    她嚇得一下子摔倒在地上,扯著脖子喊,“來人啊,救命啊,大妞殺人啦!”


    房內的陳氏正到了最後關頭,李建蘭忽然聽見這把殺豬似的叫喊,心裏氣得不行。又忽然聽見“桄榔”洗臉盆摔地上的聲音,接著李文才憤怒踹門,“孽障!你對你娘作了什麽,快開門!”


    李建蘭氣得雙眼發黑,對陳氏說,“娘,您聽見沒?您千萬不能有事,不然,我就成殺人犯了呢!”


    陳氏氣若遊絲,嘴裏本能地念叨著,“我女兒在救我,我女兒不是殺人犯!”


    雙手緊攥著被單拚盡力氣,“啊!”身體陡然一空,一個小嬰兒滑出了產道。


    “娘,真的是弟弟!”李建蘭故意很大聲地喊。


    陳氏卻頭一歪,暈了過去。


    外麵安靜了一霎,須臾,聽見李文才激動地大喊,“大妞,你娘生了嗎?她怎麽樣了?”


    李建蘭沒迴應,草草清理孩子身上的汙穢之物便先放置一旁不管,掐著陳氏的人中喊,“娘,還有一個,娘快點出力,可別害得我成殺人犯啊!”


    陳氏又悠悠醒轉,混沌的意識裏隻有一個念頭,“我女兒不是殺人犯,我要把孩子生下來。”


    “對,使勁,來!一二三!”


    可力竭的陳氏努力了好久,還是生不出。


    方才生出來的孩子還不會哭,娘的肚子裏還有一個生死未卜……李建蘭怕得手腳發軟,一咬牙,衝窗戶那大喊,“爹,給我準備一把剪刀、兩瓶白酒和一壺開水來,要快,娘快不行了!”


    此時的李文才完全失去了主意,二話不說就去備了來。


    李建蘭打開一條門縫,接了東西,又把門關上了。她用白開水浸泡雙手,又用白酒反複洗過,印幹,小心地伸手探入陳氏的下身。


    幾個唿吸間,陳氏慘叫一聲,再次感覺下腹一空。看李建蘭手上又多了個嬰兒,精神一鬆,又暈了過去。


    最後一個孩子是腳朝下,所以陳氏生不出來。憋得太久,全身都泛紫了。李建蘭把剪刀放在油燈上燒過消毒,剪了肚臍帶。


    然後開了門,把接生婆喊進來,兩人雙手蘸著少許白酒,不停搓揉嬰兒的全身,折騰了好一會兒,又把嬰兒提起倒立,在他腳掌上拍打。片刻,嬰兒才“哇”地哭了出來。


    聲音不大,小貓叫似的,卻足以讓李建蘭喜極而泣。


    衝床上的陳氏說,“娘,是兩個弟弟呢,您聽見了嗎?”


    陳氏早已暈了過去,沒有迴應。李建蘭等陳氏的胎衣都下來了,便配合著接生婆把兩個小東西清理幹淨、穿衣,又給陳氏換上幹淨的衣裳,這才退了出去。


    才跨過門檻,突然覺得眼前一黑,一頭往前栽去。好在在門口等候的李文才及時扶住了她,“大妞,你怎麽了?”


    李建蘭知道自己是這兩日餓過頭的緣故,擺擺手,站穩了身子。


    李文才看著女兒冷漠疏離的臉,心痛難言。女兒以往是最黏他的,眼下卻形同陌路……方才還那麽大聲的喝斥她……她心裏一定恨著自己吧?


    “蘭兒,你爹我……”


    李建蘭看著李文才臉上滿滿的失落,不由得放軟了語氣,“爹,娘累了,您進來看看她吧。”


    “唉,好,好。”


    女兒似乎沒有怪自己!


    想到屋裏多了一對雙胞胎,李文才瘸著腿,激動而興奮地往房內走去。


    不過一年多沒見,爹就老了許多,兩鬢間染滿了風霜。李建蘭鼻子一酸,心裏說不出的難過,忙轉身去了夥房。


    那接生婆還沒走,靠著門邊跟老李氏說話。


    “老姐姐,不是我說你,一大把年紀了,還被一個出了嫁的丫頭片子攆來攆去的,要換作是我,早拿笤帚把她打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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