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吟晚暗踩了她的腳麵,後者吃痛立馬收話,也反應過來地看向封鶴廷。


    得虧人正在木架那掛起外衫,並未注意。


    「我去趟棲梧苑。」宋吟晚道了一聲,便帶著眠春出去了。


    等出了雲隱齋,眠春擦了擦腦門的汗,小心陪著麵色凝重的主子,不敢多言一句。


    實則宋吟晚也在心底遲疑,要真是封元璟迴來先去棲梧苑汙告自己一狀。她一攏眉,腦海裏最先浮現的卻是四叔。


    四叔和自己一塊迴來,應是信自己的罷。


    應該罷……


    宋吟晚低歎了聲,進了棲梧苑。


    正好丫鬟端上湯水,宋吟晚想著八成也不是給自個的,果然端到了老夫人那。


    「今兒晚上廚子做的醬肘子味道好極,老夫人貪嘴多吃了兩口,腸胃有些不消化,用紫蘇膏消消膩。」邱媽媽見人杵著時間長,顧著周全出來說了話。


    宋吟晚便等著老夫人用,聞著香味有點餓了。那是用熱湯泡開的紫蘇膏,裏頭浸潤熟蜜,還有肉桂陳皮等等,不單是藥,也能作小食甜點。


    她還沒用飯呢。


    還不等老夫人用完,雲隱齋那邊就有人來,說要老夫人這兒沒什麽事就讓夫人迴去用飯。


    宋吟晚頓時就收到了來自前方能剮人的視線。


    「老四這孩子,有了媳婦就是不一樣,也對也對,本也不是個容易事兒。」老夫人一開口就夾了碎刀子,說是老四討個‘活媳婦’不容易呢。


    宋吟晚當沒聽出來,「老夫人傳喚得急,定是有要緊事。」


    封老夫人原意是再晾晾,被如此一激隻得道,「當然是有事兒,還是大事兒。」


    宋吟晚一副洗耳恭聽的模樣。


    封老夫人挑不出她的錯,坐在炕上,腳撐不著地的半懸著,又細細打量。臉盤兒生得俏極,眼睛大大,下巴尖尖兒,就是這樣個狐媚子,勾去了老四的心。


    跟他爹見異思遷是一個德行!


    於此,老夫人又冷了眼色。


    旁邊的邱媽媽暗暗咳嗽了兩聲,眼神往後頭的屏風那瞟。封老夫人接收到,這才又啟口,「老四身子可好些了?」


    「已經好多了,今日已入宮複職。」宋吟晚垂眸,亦是瞧見了屏風那露出的一雙女人秀氣鞋麵。


    「嗯,那就好。」封老夫人並不見有多高興,依舊是端著架子,「你嫁進侯府也有些時日了,侯府裏的一應事計早就該交到你手裏,隻是當中多有耽擱。你照顧老四騰不開身,現如今老四好了,你也應當要擔起這責任了。」


    這是要交給她掌家的權。


    可就她所知,原來侯府是封鶴廷生母管家,再後來是大房娶了顧家嫡女,前侯夫人歿了後直接到了大房封顧氏手裏,這一管約莫都有二十來年了。


    而今老夫人的意,要她掌家便是要從大房手裏卸權。


    若一個處理不當,這是兩邊都要生嫌隙的。


    宋吟晚道,「說出來怕老夫人笑話,我最頭疼便是算賬的了。」


    「誰也沒有天生就會的。」封老夫人接她的話茬,一麵問邱媽媽,「怎叫個人還磨蹭上了?還得要老婆子親自去請了不成?」


    「婆母這麽說要折煞媳婦了。」封顧氏的聲音從門口那傳了近來,一麵快著步子,「手頭裏有賬目不清楚,多費了點功夫,緊趕快趕的過來的。」


    見了宋吟晚笑吟吟的,「剛從蓮花莊那巡了迴來,就聽說老四和你一塊吃酒去了,小兩口感情還真是好的讓人羨慕。」


    「嫂嫂說笑,四叔剛恢複身子,還不能吃酒呢。」宋吟晚也跟著笑,透著些嬌憨。


    封老夫人‘咳咳’咳嗽了兩聲,可不是見她們妯娌和睦來的,底下要和氣一團,合著她這遭老婆子不就討人嫌了。「今兒把你們倆都叫來,說的是一件事兒。」


    「大房的拿著掌家鑰匙有年頭了,裏裏外外都操持得好,但眼下老四媳婦過門了,再拿著權就不合規矩了。」


    果然,隨著老夫人的話,封顧氏臉上的笑便有了幾分僵硬。


    「大嫂持家有道不可多得,我方才也說了,最是怕算賬的,老夫人……」宋吟晚‘怯弱’地開了口,不承她的話意。


    封老夫人便隻得自己續著道,「老四媳婦雖還年輕,可畢竟是正牌做主的侯府娘子,她不好意思跟長輩的開口,便由我這老婆子代勞。是到了各歸其位的時候了,就把你那掌家的鑰匙交給她罷。」


    封顧氏叫話一壓,「婆母說得是。」


    可得了二十年的權勢,哪是能那麽輕易就鬆開手的。這二十年來,老太婆和二房那上躥下跳的,想的都是從她手裏奪權,哪迴成過。


    可獨獨交宋吟晚手裏,那是名正言順,理所應當的。


    但她仍是不甘心啊。


    「四弟妹身子初愈,侯府若大家業,哪怕是看,都得看上個十天半月,攏共是一時半會兒好不了的事,不若讓四弟妹先慢慢從頭看起。」


    「就聽嫂嫂的。」宋吟晚快了一步先應下了。


    可這完全是打亂老夫人計劃了,她可指著兩人對掐起來呢。「拖也拖不了幾時,何不幹脆利落的!她要不懂,你從旁協助不就是了。怎的,你這當嫂嫂的還有私心不成?」


    「婆母冤枉!」封顧氏忙唿。「我本來就是替未來四弟妹暫代職責,我是體諒四弟妹,怎還被說私心了?」


    宋吟晚跟著搗糨糊,「大嫂不是那樣的人。」


    氣得老夫人指著她鼻子說,「你倒是清楚她為人了。」


    封顧氏愈發委屈,「婆母……」


    宋吟晚暗暗搖頭,這位老夫人的伎倆,又或是同那屏風後人的伎倆怕是全讓封顧氏給看穿了。要說智鬥,老夫人顯然不是封顧氏的對手。


    但老夫人會撒潑,一扯了嗓子,便哭嚎兒子兒媳不孝。她如此周全為家,卻沒人懂她苦心。


    封顧氏臉峻黑的,她夫君最是孝順,說白了是愚孝。老夫人這一頓哭是要把人招來了,最後都能如她的意。


    「婆母良苦用心,兒媳們怎會不明白!」封顧氏暗暗咬牙。「鑰匙我隨身帶著,本就打算交了老四媳婦。就是……」


    封老夫人一抹臉,變得也快,「你這話哩哩啦啦的,就不能說痛快了?」


    封顧氏略蹙著眉,「我也是突然想起來的一樁。這還是在四弟妹進門前了,那會兒同張太夫人打馬吊的時候說起,要在乞巧節的時候在家裏安排席麵。家裏的郎君們都到了年紀,順便相看相看。話都放出去了,日子也快近了,合該去送邀帖了。這會兒交了,那這宴會的事?」


    「當然是新侯夫人操辦,正好見見人。」封老夫人一口說道。「這事就這麽議定了。」


    封顧氏遲疑了一瞬,順應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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