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娘,說到底是我自己求來的,侯爺是正經襲了爵位,官拜正一品,又受聖上器重,她宋吟霜再怎麽攀高枝都比不得我。許是命數了。」


    若是原身迴來怕是要一哭二鬧三上吊反悔這門親的,她癡慕封元璟卻又糊塗才惹下的爛賬,宋吟晚接手,卻做不到像她那般任性妄為。


    果然,長樂郡主一聽,眉心都皺了一塊,話是這個理沒錯,可從一開始沒鬧起來就不像是晚晚,但瞧看著明明是晚晚,至此她心底那股子怪異更甚。


    宋吟晚有些頭皮發麻,俗話說知女莫若母,隻怕是瞞不過長樂郡主,可真相又太駭人聽聞,故最後還是搬出了想好的說辭。「我病在侯府,沒有阿娘照拂,跟祝媽媽等下人又離心,自以為身邊最得力貼心的婢女卻想著糊弄我,那時候我才知道什麽是孤立無援的滋味,連著幾日這才想通透了。」


    「賤丫頭反了天了!」長樂郡主大怒。


    「阿娘莫生氣,人我已經處置了。病著的時候,苑子交祝媽媽管,省心利落,眠春和枕月在身邊也侍候周到。」


    長樂郡主這才平息了點怒意,「祝媽媽是我身邊的老人,還能讓底下人這般,她也該罰。」


    「阿娘,你先聽我說完。」宋吟晚發現了,娘倆果然是一個脾性,怕她揪著祝媽媽不放岔了過去,「要怪也先怪我,一聽是侯府就昏了頭,沒弄清楚叔侄哪個糊裏糊塗就嫁。」


    「咱娘倆都是叫隔壁苑兒那小賤人算計的!」長樂郡主說得咬牙切齒,繼續不下去。焦媽媽趕緊奉了茶,勸她寬心。


    隨後才對宋吟晚道,「小姐怕是不知道,孟姨娘使盡渾身解數讓老爺答應了給二姑娘說親,說也要說給侯府,想搶小姐喜歡的,這才逼得郡主娘娘發急辦錯了事兒。」


    宋吟晚沉吟,腦海裏那對母女慣常的嘴臉,想也可知有多得意。


    「晚晚啊,阿娘對不起你。」長樂郡主抓了宋吟晚的手,滿心苦楚。隻要一想起來就想把孟姨娘弄死,那賤蹄子竟讓她自個推著女兒進火坑。


    「阿娘,冤有頭債有主,賬自然是慢慢清算。今兒我迴來,就是想告訴阿娘我一切都好。」宋吟晚頓了頓,「我想清楚了,就像是病痛,不是能自個決斷的,他封元璟就像是那場風寒,都過去了。事已至此,我隻想把眼下的日子過痛快了,阿娘你說是不是?」


    長樂郡主一啞,再看那一雙清淩淩透徹的眼,把人抱了懷裏頭,「我兒長大了,長大了。」


    宋吟晚原以為會不習慣,可大概是血脈相連,身子自發的順從親近,也叫她體會到從不曾感受過的母女情深。


    她從長樂郡主的懷裏退了出來,同她認真道,「不單我這樣想,阿娘也得這麽想才行。隔壁院的再怎麽說都是在您底下,哪真能讓她爬您頭上去,隻是法子千千萬,萬不能選讓自己受氣的。她們不就是拿捏住您這脾氣,總在父親麵前賣慘告狀陷害您。」


    「這,這我知道是知道,但我一看她們就來氣,就控製不住想抽她們倆耳刮子,把她們給我扣的名聲給按實在了。」


    長樂郡主氣鼓鼓的,那母女倆就是狐狸精轉世的,把國公爺迷得五迷三道。今兒哪怕是她孟小嬌自己在地上磕的,都能賴她頭上。


    宋吟晚迴想了下,倒是知道長樂郡主現下的難處,不過也不是沒有解決的法子。明威將軍府正妻空懸,兩位姨娘一鬥二十年,那也是風生水起。怎麽個鬥法,她算是最清楚的了。


    「孟姨娘先前不是扭著腳了麽,阿娘還免了她請安,這就挺好的。」落個寬待的名聲,隻是前麵積累,不定能扭過來。


    「誰管她好不好呢,不過就是想著你婚期將至,興頭上懶得搭理她罷了。」


    宋吟晚笑,「阿娘不知道,有些人,你越不搭理她,她自個作的把柄才好給您抓。」


    長樂郡主似懂非懂,以靜製動,大約是這麽個理兒。「行了行了,不說她了,一提起她,我這心肝脾肺腎都不痛快。我元哥兒還叫她害得跪在祠堂呢!」


    「怎麽迴事?」


    焦媽媽便把事情給她分說分說,府裏還有位孫姨娘,是書香門第人家落魄了委身入府的,沒孟姨娘溫柔會耍手段,但腹有詩書也別有一番情趣。這幾日孟姨娘身子不爽利,宋國公就是宿在這位姨娘苑子裏頭。隻是沒想孫姨娘昨兒開始腹瀉不止,說是讓人下了毒了。


    「元哥兒才七歲,哪曉得那些害人玩意兒?那孟姨娘慣會搬弄口舌,不知怎麽誆騙的我家哥兒,說著說著就讓兜進了圈套裏,不就是我哥兒玩的地兒離孫姨娘的苑子近了點,平日裏也不去,說有蹊蹺,綿裏藏針的把好話賴話都說盡了。」


    「誰不知道她暗裏的意思是郡主娘娘指使元哥兒這麽做,叫我家哥兒還有娘娘惹國公爺厭棄,心思可毒著呢!」


    宋吟晚聽完便施施然起了身,「阿娘,我去祠堂看看弟弟。」


    長樂郡主想跟宋吟晚去祠堂,不過讓她給岔了話,想到今日迴門宴席麵還需盯著,才由著她獨身去了。


    「焦媽媽,你方才聽她說什麽了?」


    「迴郡主娘娘,小姐說去找元哥兒問問話,怕當中有什麽隱情給誤了。」焦媽媽答。


    長樂郡主有些失魂般一屁股坐下了,良久才憋出一句,「我兒懂事了。」


    「在娘娘眼裏,小姐永遠是沒長大的孩子。可嫁去了侯府,是人家的當家主母,方才小姐不是還說想通了,通的可不就是這個。這是好事兒!」


    長樂郡主臉上表情變化,像是欣慰,又像是難過,最後擒著手帕子抹了抹眼角,卻半晌沒接那茬話。


    宋吟晚走在青石磚鋪成的小徑上,無端打了個噴嚏,老遠就看到敞開的大門裏頭躺蒲團上的小身子板。


    「從昨兒巳時到今日巳時,這都跪一天了,好狠心的父親呐。」


    「可不是!」小人兒氣鼓鼓哼了聲。隨即像是反應過來似的,麻溜跪直了身板,一邊斜眼看,看到宋吟晚頓時沒好氣,「阿姐,是你啊,我還以為是隔壁那小狐狸精呢。」


    宋吟晚聽到他後半句嘀咕的,笑意僵在了嘴角,招來眠春囑咐兩句,後者飛快去苑子裏取來根三尺長的竹條,遞到她攤開的手心裏。


    宋昱元瞧著就樂了,「我就知道阿姐是來給我出頭的,才不像那小狐狸精,還專門跑這來嘲笑我。阿姐,我跟你說,那小狐狸精可壞了,就是她告訴我……」


    話還沒完,竹條子就抽在了他屁股墩上。


    「阿姐你好好的抽我做什麽!」宋昱元一雙小胖手捂住了屁股,蹦了起來,唿哧唿哧急喘著氣瞪她。


    「抽你不知錯,不長記性。」宋吟晚揮了幾下,就發現手軟沒力氣,才叫小胖子躲過去了。「祠堂乃莊重之地,她是你血脈相連的庶姐,你卻在列祖列宗麵前一口一個不敬,想也可知你在父親麵前是什麽樣的,讓人輕易就能拿捏住錯處,你這是活該受罰!」


    宋昱元打小就挨過他父親的打,那還是被孟姨娘挑撥的,他記孟姨娘的仇。可阿姐和阿娘從來都是把他當眼珠子看的,連一句重話都沒說過,這會兒被打不止是屁股疼,還滿心委屈。


    「我——」他正要說,對上宋吟晚冷冽眼神,哽了一下,「我跪一天了你也不曉得心疼心疼我,我那不是替你生氣著急麽,阿娘說是她們害了你,我就是有藥我也放她們那替你報仇去,你,你一迴來你就打我我嗚嗚嗚……」


    這一哭,跟開了閘似的關不住。


    宋昱元往地上蒲團一坐,哭得撕心裂肺。


    宋吟晚:「……」


    活像是把小孩兒欺負狠了的樣子。


    宋吟晚捏著竹條子又還給了眠春,一走過去,宋昱元就背了個身,就是不拿正麵對。


    最後她憋了半天,才想出來哄招兒,「男兒大丈夫有淚不輕彈,這麽點小事就哭鼻子,多羞啊。」


    宋昱元撅著個小屁股就等著阿姐愧疚,揉揉再安慰安慰,誰料聽著這個,小臉漲得通紅,「……你也欺負我!」


    宋吟晚不算多有耐心的,把那小胖身板板正了過來,「好了不生氣了,我是愛之深責之切,怎麽能叫欺負你。孫姨娘是不是讓你給藥下的?」


    「不是我。」宋昱元被轉了注意,「就是她們栽贓我!」


    「可問題是,你既然知道怎還傻乎乎的又往坑裏跳?」


    「我……」宋昱元噎住。


    守著宋昱元的婆子在旁邊插了句話,「大小姐,元哥兒是吃了嘴笨的虧,問到一半就與國公爺衝撞,這才領的罰。」


    宋吟晚倒是沒意外,這一家子的行事風格都挺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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