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秦錦繡一時沒有防備,驚嚇得牢牢握住方正的手。


    方正輕輕拍過秦錦繡的肩膀,緊緊包裹住秦錦繡微冷的小手,輕聲在耳邊低吟:“別怕,有我。”


    “嗯。”秦錦繡頓時感到暖意融融,小鳥依人地依偎在方正身邊。


    方正緩緩穩定了心神,轉向陳叔道:“的確如此,錢財都是身外之物,隻有性命最為重要。”


    “還是方大人有見識。”陳叔蒼老的臉上露出深深的溝壑,“我和孩他娘都是土埋半截的人了,要那麽多的錢財做什麽?再多的良田,也換不迴小蝶和小傑的命呀。”


    “陳叔。”方正柔聲安慰,“人已逝去,還是寬些心吧。”


    陳叔深深歎過,微微抬起頭,緊盯著遠處,眸中露出幽幽的墨色,好似在尋找什麽。


    秦錦繡暗自琢磨,第一日在天元閣時可以看出陳叔對寧莊主情深意重,昨日在清雅居時,也可以看出陳叔對寧子虔之死也是悲痛欲絕,顯然,他對寧家人忠心不二,若他今日不提及這些陳年往事,誰也想不到他與寧家竟然還有如此的瓜葛,更是難以解開的死結。


    自己的一雙兒女都因寧家人而死,難道他真的沒有半分仇恨?


    秦錦繡緊隨著陳叔的眼神望向遠處,入眼的到處是青翠一片,他到底在找尋什麽呢?


    秦錦繡輕咳幾聲,看向四周的景致,詫異地問道:“咦,陳叔,這裏並不是通往山莊大門的路呀?”


    方正也注意到路徑的異樣,看向滿臉惘然的陳叔。


    陳叔微微轉過身子,指著翠綠的鬆柏,“這裏是山莊的後門,也是通往水流雲在的小路,正門的山路被山中溪流卷下的泥水堵塞,下人們正在清理之中。”


    秦錦繡驚愕不已,近日並沒有下雨,山中怎麽會發生泥石流呢?


    剛想出言相問,卻被方正製止,秦錦繡停了下來。


    隻聽方正輕輕呢喃,“這也是天意,來到棋局山莊,若是沒看到水流雲在,豈不白來一迴?”


    “方大人所言極是。”陳叔指向不遠處隱在茂密樹林中的高聳山石:“那裏就是水流雲在,而前麵便是玲瓏閣。”


    秦錦繡恍然大悟,原來方才陳叔沉思遠眺的方向正是水流雲在。


    難道他也知曉水流雲在的秘密?


    秦錦繡挑眉問道:“今年來參加棋局大賽的人多嗎?”


    “玲瓏閣幾乎已經住滿,年年如此,”陳叔的眼中似乎帶著幾分嘲諷,“隻不過已經過去十年,依然沒有一人能夠解開水流雲在的棋局。今日老爺已經吩咐,因為子虔少爺的過世,棋局大賽要延遲五日,待子虔少爺安葬妥當之後,再行開賽。”


    “不對呀,聽香雲小姐說,柳師傅不是解開了水流雲在的棋局嗎?”方正不動聲色地問道。


    “他隻能算是解開一半,水流雲在的殘局雖然盤活了,但水流雲在的石門根本紋絲未動。”陳叔淡定地看向方正和秦錦繡。


    “石門?”秦錦繡震驚不已,原來水流雲在的秘密便是懸崖下的山洞。


    “是呀。”陳叔幽深地望向水流雲在,“柳師傅不知從何地得了本棋經,專研數月後,竟然盤活了水流雲在的殘局,老爺特別高興,親臨水流雲在,誰知道,殘局雖然解開,但懸崖下的石門卻紋絲未動。”


    “原來如此。”方正也緊盯著遠處孤峭疊峙的山石。


    秦錦繡滿臉疑惑,“那柳師傅解開棋局之事?”


    陳叔凝神低吟,“柳師傅畢竟是近十年來,唯一盤活水流雲在殘局的人,老爺信守承諾,給了柳師傅萬兩銀票。”


    陳叔眉頭緊皺,話鋒一轉,“但聽聞柳師傅卻是尋花問柳的輕佻之輩,他竟然用那萬兩銀票去買一具女屍,最後,落得個淒慘下場。”


    “陳叔所言差矣。”秦錦繡落寞地搖頭,“人生在世,數十載春秋,所追求的東西各不相同,有人求財,有人求安,有人重義,有人逐力,有人重情……”


    秦錦繡仔細觀察著陳叔的每一個微笑的表情,“就比如老人家,是重義之人,而那柳師傅便是重情之人,在他眼中,錢財不過是身外之物,而心愛的女子才是無價之寶,何來輕佻之說?”


    陳叔微微怔住,慚愧地拱起雙手,“方夫人所言極是,倒是老奴駑鈍了。”


    方正倒也不客氣,徑直而言,“陳叔,我有一事不明,還請賜教。”


    “方大人請講?”陳叔謙恭而答。


    “不知寧莊主可否知曉水流雲在的秘密?”方正眸深入夜,直奔主題。


    “這個……”陳叔猶豫了半分,深沉地眼神變得更加陰翳,隨即搖搖頭,“老爺酷愛文雅,尤其喜歡下棋,但始終沒有解開過水流雲在的殘局,老奴覺得,老爺也不知道水流雲在的秘密到底是什麽?”


    “哦?”秦錦繡覺得此事蹊蹺無比,“棋局山莊不是寧家祖上傳下來的家業嗎?如此家大業大,他怎麽會不知曉自家的秘密呢?”


    陳叔臉色微變,語調微冷:“棋局山莊是不是寧家的祖業,我並不知曉,但老爺是十三年前,舉家遷移到棋局山莊的,我也是那個時候來到山莊當差的,老爺經營古董生意,在京城有多家鋪子,家底殷厚。不過……”


    陳叔頓了頓,“初到此地時,老爺並不喜歡太過張揚,而總是靜靜地望著水流雲在發呆,但三年後,老爺便一擲千金,邀請天下名仕,參加水流雲在的棋局大賽,這一辦,便是十年,棋局山莊的水流雲在也因此揚名四海。”


    “哦,”秦錦繡輕輕點頭,眉心微擰地感歎,“不知這妙不可言的棋局山莊到底是何人所建?”


    陳叔搖頭,“關於棋局山莊的事情,寧莊主很少提及,隻是在言語間透露過,好像是從故人手中買來的,但到底是何人修建,卻不得而知了。”


    秦錦繡細聲揣測,“棋局山莊布局巧妙,玲瓏有序,高雅肅靜,或許修建棋局山莊的人,是位醉心山野的辭官老臣,又或許是位身家萬貫的富賈商人吧。”


    “方夫人聰慧,或許真如方夫人所言。”陳叔讚同地點頭。


    方正明煦而言,“其實,是誰建造的都不重要,這棋局山莊內遍布珍寶,又隱藏在高山茂林之間,遠離城郭,遠離外世塵囂,若沒有棋局大賽,還真是隱世山野的好地方。”


    “是呀,方大人和方夫人所言極是。”陳叔停住腳步,指向山下一排排低矮的屋閣,“你們看,那裏便是玲瓏閣。”


    秦錦繡和方正站在林間,低頭望去,隻見碧草茵茵的山腳下,有一處四麵見方的樓閣屋宇,樓閣的上方懸掛著:玲瓏閣三個大字。


    偌大的玲瓏閣果然巧妙,從上向下望去,就是一副棋盤。


    真像令狐秋所言,裏麵環繞的一間間屋子,宛如棋盤上的小格子,住在裏麵的人便像棋子一樣,在格子裏四處忙碌。


    秦錦繡突然有種觸動心弦的感慨,人生的舞台真的宛如棋盤,每個人都逃脫不開棋子的命運,或許當初修建棋局山莊的真正主人,也參透了人生和命運的哲理,才會將自己的理念融入棋局山莊的一亭一閣、一草一木中。


    他到底是誰呢?秦錦繡對他充滿了仰慕。


    一旁的方正盯著玲瓏閣上懸掛的匾額,心生疑惑道:“玲瓏閣是寧莊主搬來後建的?”


    陳叔麵帶欽佩地說:“方大人果然聰慧,這裏之前是荒廢的觀星台,因為許久不用,長滿荒草,後來老爺為了棋局大賽,四處為建造玲瓏閣選址,有一日,老爺在水流雲在旁,無意中看到這裏,覺得此地空曠,風景又好,便選了這裏,修建了玲瓏閣。”


    “這裏原來是荒廢的觀星台?”秦錦繡十分費解,“觀星台怎麽會建到低矮之處?那要如何才能觀星?不會是記錯了吧。”


    “哎。”陳叔盯著玲瓏閣沉默無言。


    許久,陳叔低沉地搖頭,“前人之事,就不得而知了,不過,世事變遷,物是人非,後人哪裏知曉前人的想法。”


    清風徐徐,秦錦繡也緊盯著玲瓏閣,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忽而,從山林深處傳來幾聲清脆而古樸的鍾聲。


    方正溫潤地看向陳叔,“時辰不早,咱們還是快些走,莫讓寧公子等急了。”


    “好,到底是老奴話多了些。”陳叔舉起手臂,指向遠處。“瞧,繞過水流雲在,山後便是後門,大少爺就在那裏恭候二位。”


    “陳叔的意思是……”秦錦繡眼神疏離地問道。


    陳叔雙手疊起,“山莊現在是多事之秋,老爺大病初愈,子虔少爺剛剛過世,棋局大賽又近在眼前,有很多事情要忙,老奴就姑且送二位到這裏吧。”


    “也好,多謝老人家多日的照拂。”方正謙恭還禮。


    “後會有期。”陳叔輕輕掃過方正和秦錦繡,眼神中漾滿暗沉的眸光。


    秦錦繡卻從中看出了不舍的情誼。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錦繡俏仵作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風韻三十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風韻三十並收藏錦繡俏仵作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