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真是厲害。”秦錦繡挑眉說道:“你一個男子是如何知曉的?難不成你是在胭脂鋪家的女兒堆裏長大的?”


    “才不是。”令狐秋難為情地低下頭,“我是在女兒堆裏長大的不假,但我家不是開胭脂鋪的。”


    “我們不關心你家裏的事情。”方正黑著臉,“我們是來查案子的,不是來玩的。”


    “是,是,”令狐秋微微點頭,“但你也別忘記,我們是團隊,要互相幫助,慢慢磨合,這驗屍本就不是我的強項,你們夫妻倆不要聯合起來欺負新人呀。”


    “放心,誰敢欺負大俠。”方正冷冽挖苦。


    秦錦繡剛想出言阻擋住針鋒相對的兩人。


    耳邊卻傳來一聲痛斥,驚動四方,“住手,你們在做什麽?”


    秦錦繡、方正、令狐秋和唐狄頓時被一群身著孝服麻衣的人團團圍住。


    “可憐我的妹妹啊。”一個風韻猶存的女子撲倒在棺材上,嚎啕大哭,“人都死了,你們還想怎麽樣?”


    “是啊,鬼縣令,你到底想做什麽,難道連死人,你都不肯放過?”胡子翹得高高的男子氣憤地戳向方正的脊梁骨,“真是給天下讀書人丟臉。”


    “對,別以為當了縣令就可以為所欲為,我們不怕你。”隨行的一群人七嘴八舌地喊叫,亂作一團。


    秦錦繡恍然大悟,看這架勢,是劉寡婦的族人到了。


    但即使是大家大姓,也不能如此辱罵官員,真是太不像話了。


    秦錦繡為方正鳴不平。


    而方正卻低聲下氣,語調清潤地安撫情緒激動中的眾人,“鄉親們,鄉親們,我是在例行公事,並沒有……”


    “什麽公事?你這分明是在羞辱我兒媳婦--玉珍的屍身。”之前說話的男人,也就是劉寡婦的公公--劉大貴厲聲痛斥:


    “玉珍生前恪守婦道,潔身自好,沒想到死後竟然慘遭鬼縣令的毒手,令我劉家受辱,我要去府台大人麵前告你。”


    “對,去吿他。”不明真相的眾人隨聲附和,指指點點,滿嘴都是是是非非,烏七八糟、毀三觀的話語。


    “鄉親們。”性情平和的方正非但沒有生氣,反而依舊試圖解釋。


    令狐秋早就按捺不住直脾氣,“你們有完沒完,難道不想讓死者瞑目嗎?”


    “到底是誰想沒完沒了,玉珍是自殺身亡,昨日已經蓋棺定論,今天我帶著親家族人一同前來,就是想領玉珍的屍身迴去,入劉家的宗祠祖墳的。”


    劉大貴一副傲氣的模樣,“我們劉家的宗祠裏麵供養的都是讀書人,還有三位翰林,如此殊榮是別人想求,都求不來的。”


    “你還好意思說,祖上出過翰林,怎麽到了你,卻隻是個老童生呢?”令狐秋厭惡死了劉大貴晃動的大腦袋,差點拔出腰間的佩劍。


    “呃。”秦錦繡向前阻擋,抓住主題,“誰說此案蓋棺定論了?”


    “昨夜鬼縣令說的。”劉大貴指向方正。


    “我隻是說疑似自殺,眾多疑點還沒有解開,此案未破,何時說過蓋棺定論的話?”在大是大非麵前,方正並不糊塗,絲毫不讓。


    眾人紛紛質疑地看向劉大貴。


    劉大貴氣得跳腳,“你沒本事破案,自然是拖延時間,故意迷惑大家,別聽他的。”


    “那我們聽誰的?”眾人麵麵相覷,一頭霧水。


    此時已經越過正午,強烈的陽光轉化為溫暖的氣流,地麵溫度達到最高點,義莊內傳出腐屍的腥臭味。


    劉寡婦的族人在劉大貴的煽動下依舊不依不饒,不肯善罷甘休。


    迎著刺眼的日光,秦錦繡眯起雙眼,忽然,一道亮光引起她的注意。


    秦錦繡又轉身看了看棺材中的劉寡婦,心中豁然開朗。


    穩了穩心神之後,秦錦繡慢慢走近劉大貴,慢條斯理地說:“哎呀,既然有心迎玉珍的屍身入祖墳,為何還讓玉珍陳屍義莊一日,受惡鬼煩擾呢?”


    “小倩和小寶都還小,怕她們害怕。”劉大貴言語閃爍。


    秦錦繡冷笑道:“自己的親娘怕什麽?怕隻怕有人顛倒是非。聽聞昨日便是你堅決反對玉珍入祖墳,今日又何必假惺惺地來貓哭耗子假慈悲?”


    “他敢假慈悲。”方才痛哭中的女子拭去眼角的淚水,“實不相瞞,我是玉珍的姐姐--玉珠。我們娘家雖然不富庶,卻也是安村中的大姓人家,因為離落花鎮遠了點,昨日才沒有出現,但生離死別的大事,我們怎能不來?”


    “對,玉珍嫁到劉家,夫唱婦隨,奉養雙老,並且生下一對聰明伶俐的兒女,裏裏外外都是一把好手,隻可惜命苦,丈夫早亡,但她也恪守婦道,撫養兒女,有哪一點對不起劉家,你們竟然想讓玉珍成為孤魂野鬼。”


    人群中一位個子高挑的漢子振振有詞,“我們今日來,就是要討個說法。”


    “親家,親家。”劉大貴點頭哈腰,


    “昨日是賤內一時糊塗,怕是玉珍冤魂打擾了小兒的清夢,畢竟小兒已經入土為安,依照規矩,以低動高,總是不好的。但經過我一夜的勸導,她已經想通,恰巧你們都來了,我們正好一同來接玉珍迴去。”


    “接迴去是應該,”秦錦繡攙扶起玉珠,“隻不過要讓死者真正安寧。”


    “真正安寧?”玉珠疑惑地看向秦錦繡,眼神不定。


    秦錦繡見玉珠目光躲閃,暗藏心事,按照現代微表情來講,她此時一定是在思索重要的問題,極有可能與玉珍的死有關,都說親姐妹之間最親密,聽著方才那悲慟的哭聲是錯不了的,或許,她真的知道點什麽。


    秦錦繡凝神問道:“你可相信玉珍會自殺?”


    “不相信。”玉珠毫不思索,一口迴絕,“玉珍自幼性情開朗,而且極為疼愛小倩和小寶,她是絕對不會自殺的。”


    “哦?”秦錦繡見事情有了轉機,便朝著方正微微點頭。


    方正會意地清了清嗓子,“的確,此案疑點重重,所以必須重新檢驗,所以我們並沒有羞辱死者玉珍,恰恰相反,我們是在為死者鳴冤。”


    “那玉珍到底是因何而死?”玉珠掩住口鼻,低低哭泣。


    “你們來看。”秦錦繡示意令狐秋重新撐起紅綢傘。


    眾人圍上前去,震驚不已。


    “因為玉珍守貞多年,我亦知道當中的辛苦,所以特意請了女仵作為其驗身,你們都看到了那道青紫勒痕,玉珍被人勒死後,投入井中的。”方正滿臉正氣。


    “誰,誰的心腸如此狠毒。”高挑的漢子眯起雙眼,嘴唇緊閉,顯然是義憤填膺。


    “真是作孽呀。”眾人又開始隨風一邊倒。


    而劉大貴睜大眼睛,死死盯著玉珍脖頸上的裂痕,微微上揚的眉毛緩緩落下,笑意凝固在嘴邊,“這,這……”


    秦錦繡猛然間高高抬起手,“怎麽?還不承認嗎?兇手就是你。”


    方正如獵鷹的眼神盯住前方,“劉大貴。”


    “你們少血口噴人,我是讀書人,手無縛雞之力,怎麽能殺死玉珍呢。”劉大貴跳起來反駁,“說我殺人,你們有證據嗎?”


    “真的是你。”玉珠重重地給劉大貴一個耳光,“你這個老畜生。”


    “你,你敢罵我?”劉大貴捂住紅腫的臉頰,“真是反了。”


    “老實點,我看你才反了。”令狐秋手握寶劍,擋在劉大貴麵前。


    秦錦繡看向玉珠,“你知道真相?”


    玉珠默然地搖頭,“我並不知道真相,僅僅是猜測而已,但玉珍的死定與老畜生脫不了幹係,自從玉珍守寡後,多次向我提起,老畜生對她行為不軌,毛手毛腳,她幾次想挑明痛罵,卻怕旁人笑話,不敢多言。如今落得個淒慘下場。”


    玉珠哭泣,“玉珍她還是沒想明白,與性命比起來,那可笑的名聲算做什麽,再說,即使是被人嘲笑,也是他們劉家的錯,自己行的端,做的正,怕什麽?”


    “胡說八道,我才沒有,你不要亂講。”劉大貴惱羞成怒,另個臉頰也憋得通紅。


    “亂講?”玉珠仇恨地看向劉大貴,“是誰半夜三更爬上玉珍的床,被玉珍踹到地上十多日沒起來?又是誰偷看玉珍洗澡,一不留神掉入最熱的溫泉內,燙傷了雙腳。這一宗宗,一件件,用我全都說出來了嗎?”


    “口說無憑,辦案要講證據。”劉大貴避而不答,“沒有證據,就是誣陷。”


    “要證據嗎?”秦錦繡微笑地拿出放大鏡,“證據就在你身上。”


    “你胡說什麽?”劉大貴膽怯地向後退了退。


    秦錦繡步步緊逼,舉起放大鏡,“玉珍身上有處似牙非牙的咬痕,我之前還奇怪,是什麽畜生咬的,但我看到你,便明白了,原來是那顆假牙。”


    劉大貴立刻閉上嘴,麵帶驚色。


    “你不是要證據嗎?那就張開嘴巴,讓我將那幾顆假牙和金線都摘下來,在玉珍身上比對一下,不就一目了然了?”秦錦繡一手執放大鏡,一手執彎頭小剪刀,笑嘻嘻地伸向劉大貴:


    “你別亂動呀,我最近眼睛總花,要是一不留神,弄個血流不止?概不負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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