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楞,隨即反應過來。“就算情況不一樣,但隻要我們一天是夫妻,任何男人都別想約你出門。走吧,該迴家了。”他不想再繼續這話題,鬆了放在她腰間的手,邁開步伐。


    任何男人都別想約她出門?他這樣,算是一種占有欲的表現嗎?


    但,真是占有欲嗎?不,別傻了,他怎麽可能對她有占有欲?應該隻是自尊心作祟罷了。


    是了,應該就是這樣她歎口氣,跟了上去。


    陳可航看著天花板上那透著淡光的藝術小燈,咳了兩聲後,把被子拉至下巴,一雙眼仍是睜得老大。


    翻來覆去,她就是睡不著,不是因為發癢和發痛的喉嚨,而是他今夜,竟然留下了。


    平時他總是送她迴來後,就趕看去找他的情婦郝曼麗,直到隔日清晨才又見他迴來梳洗換衣。她記得婚後,他唯一留在家裏過夜的一次,就是和郝曼麗吵架的那次。


    除了那次之外,他似乎不曾在家裏過夜。但今晚,他從康生開車迴來後,卻直接把車子開進來,就在她狐疑著他為什麽要進浴室洗澡時,他像發現她的注視般,主動開了口。


    他說:“今晚,我睡家裏。”


    他睡家裏?!一個丈夫睡在家裏是再平常不過的事,不過若是她的丈夫開口說要睡在家裏,就顯得相當稀奇且可貴了。


    眨了下毫無困意的眼眸,她思忖的是--他難道又和郝曼麗吵架了?


    忽然間,她直盯著小燈看的眼眸瞠大了,她臉容上有著驚疑。剛才那一瞬間,電燈是不是閃動了下?


    尚不確定,她便感覺身下的床鋪在動,而且,愈晃愈大,她聽見窗戶和家具發出的聲音。


    地……地震?!她意識到是地震時,身軀彈了起來,她看著周遭,然後把身子縮成一團。


    怎麽最近常有地震?她縮到角落,哭了出來。


    她陳可航什麽都不怕,老鼠、蟑螂、壁虎對她而言,都不算什麽,但她就怕黑暗,還有這種誰都不能預知傷害的天災她真的很怕呀。


    “可航。”隱約間,她聽見房門被打開的聲音,然後有人喚了她,她還感覺自己的身體變溫曖了。


    “可航?”躺在隔壁客房床鋪上的黎礎淵,也感受到了那不小的晃動,他心頭一抽,隨即起身跑了過來。一進房門,就見她顫著身子縮在床角,他坐到她身後,伸臂攬抱住她。


    “可航,好了,已經停了,沒什麽好怕的。”感受懷中的身軀仍是直直發顫,他手臂一收,將她摟得更緊,大掌還觸上她麵頰,抹去她的濕淚。


    感覺自己的麵頰上有一道溫曖,像在安撫著她,陳可航眼睫眨了下,驚懼緩緩從她瞳底散去。


    幾個唿息後,她確定自己被人從身後環抱住,她視線慢慢下移,看見按在她腰間的大手,然後她偏過臉容,看見了他的麵龐。


    “你--”他抱著她?


    “已經停止了,不用怕。”他那張好看的菱形嘴一掀,仍是讓她難以相信。


    他這是在安慰她嗎?但他待她,何時這樣體貼過了?


    見她用一雙透著懷疑的美目直往他臉上瞧,他薄唇淡扯,然後抬手撥了撥她微亂的短發,將瀏海撥到她耳後,低聲哄慰:“很晚了,快睡吧。”她先被地震嚇得有些慌亂,現在又因他這突然的溫柔而錯愕著,她眨著一雙眼睛,仍是看著他,設有任何動作。


    他平時待她真的很不好吧?!怎麽她像被他嚇傻似的?低歎了聲,他推開落到她腰間的被子,摟著她一起躺下,再將被子拉上來,覆住兩人的身軀。“明天還要上班,趕快睡。”他從她身後按住她,下巴抵看她發心。


    與她這樣相纏交抱是頭一迴,他才發覺原來她的身長與他是如此契合,他下巴恰好能輕抵在她發心,這種姿勢可以讓他的聲音很清楚的傳達給她,又能將她抱個滿懷。


    隻不過,這女人好纖瘦,他第一次擁著如此清瘦的女人入睡。以往的情人,哪個不是豐滿有肉的?今天這是他的新體會,他卻意外自己竟然滿喜愛她的纖瘦,好像……好像更讓他有保護者的姿態。


    陳可航輕咳了聲,靜躺在他懷抱裏,良久之後,她才像是消化並接受了這樣的訊息--她身後的男人真的是黎礎淵,一個從不關注她的丈夫。


    她細細迴想方才那混亂的一切。她記得自己很惶恐,然後就有人抱了她,在她耳邊低喚她的名……


    他什麽時候也會安撫她了?他什麽時候也會這樣主動抱著她了?他這樣攬抱住她,與她同睡一張床,是存著什麽樣的心思?是真的關心她?還是抱著盡夫妻義務的心態敷衍她一下?


    她想問,想問他今夜為什麽留下?想問他為什麽要過來安撫她?想問他為什麽要這樣親密地抱住她?想問他為什麽要睡在一向隻有她自己獨睡的雙人床上?


    她好想問,卻又貪戀這一刻的寧馨甜蜜,她怕她真問出口了,脾氣老是陰晴不定的他,會不會直接下床走人?


    輕輕的,她歎了聲氣,身後的他聽見了。


    “睡不著?”那聲歎息很輕,卻藏有很沉的情緒,鑽入了他心肺,紮得他心口有些疼著。


    陳可航設有應聲,隻是在片刻之後,她轉過身子麵對著他。


    下巴微微一抬,她揚起眼睫,看看他,欲言又止。


    半斂視線,他看見了她眼底的困惑。他的舉止讓她猜不透吧?!其實,連他自己也甚感意外。


    躺在隔壁客房的床上,他想的盡是自己這段日子以來的改變。從什麽時候開始的?好像是從她說要離職開始,他便察覺自己的心情有些惶然,像是怕她會消失似的,跟著,見她和她的好友過從甚密,也讓他頗不是滋味。


    他發現自己每天早上迴到這個家時,總期待能見到她,甚至想念她做的早飯。


    他想起上迴地震時,他睡在曼麗身邊,但一醒來,想到的卻是她的身影。他記得她上次為他剪發的專注神情,他懷念她模仿朱麗花的那股俏皮……


    今晚,他坐在發型工作室的椅子上,最後頭發卻沒剪成,隻是衝洗吹幹,他才發現他隻想讓陳可航整理他的頭發。好像有什麽答案已在心底唿之欲出了。


    直到迴到醫院,撞見許醫師開口邀她,甚至主動伸手握住她時,他胸口翻湧的怒意,還有不想讓她被別的男人觸碰的想法,已明確告訴他,一個他迴避許久的事實--他在乎她。


    是的,他黎礎淵,在乎陳可航這個女人。


    而這次,他能肯定的是,他對她的在乎,不是為了康生院長一位,而是一種男人對女人的在乎。


    童年的不快樂,造成他長年以來的不安全感,總要抓住些什麽,他才能覺得安穩。身邊的女人來來去去,他享受的不過是被人捧著的優越感,那會讓他感覺自己是被重視的,不是隨隨便便被生下後,又隨隨便便被丟棄的一個私生子。


    哪個女人能給他這樣的優越感,能給他一種被重視的安全感,他就和那個女人在一起,所以他風流,所以他閱女無數;因為缺乏母愛,於是豐滿的女人較能給他一種沉穩的寄托感,當五指握住女人柔軟的胸脯時,他會變態地覺得被滿足了,像初生嬰孩捧著母親胸乳吸吮那般的滿足感。


    但是,懷抱中的這個女人,打破了他以往的經驗。


    她的身材不算豐滿、她從來不捧他、她也不討好他、她甚至對他不以為意、她還曾和他鬥過嘴這些種種,都是他在其他女人身上不曾體會過的,可她的身影卻如同鍾乳石形成般地,一點一滴滲入,在他心底累積沉澱了。


    這種會為對方擔心、會想要掌握對方、會討厭見到異性對她示好的,一種蝕心蝕骨的體會,算是什麽樣的感情呢?是愛吧。


    也許就是愛,所以比起過往那種建立在外貌、或是情欲上頭的女人,麵前這個女人給他的,才會是不一樣的感受。


    領悟了這些日子以來,自己那古怪又說不出所以然的莫名情緒從何而生時,他不是不意外,畢竟他從沒想過,自己會動了心。


    他不認為愛情是可靠的、是必須的,但擺在眼前的,卻是不爭的事實,他確實愛上了這個女人。


    “上次地震時,你在心心那裏吧?!”他記得那次他從曼麗住處先趕到醫院去看看情況,然後再迴來這裏,才發現她根本不在家,大概就是那次的等待,讓他嚐到了心慌的滋味。


    陳可航瞅著他,沒說話。


    看起來,他應該是誤會她整晚都在心心那裏吧?!該不該告訴他,她其實是因為找不到他,才會恐慌到求助心心?但這時候要是提起,他會不會以為她在埋怨他忽略了她?


    好半晌後,才聽她淡應了聲。“嗯……”還是不說好了。


    他抱住她,她雖喜悅,卻也惶恐,多怕隻是一場夢啊,好夢從來最易醒,不是嗎?


    雖然他不是沒抱過她,但都是在有外人在的時候才抱她,她知道那是在演戲,但像現在這樣,隻有兩個人獨處時的擁抱,他是第一次這麽做。


    無論他這個擁抱是否懷著其他她尚看不清的目的,但至少,這個擁抱不是演給別人看的,她不想中止這對她而言顯得非常有意義的擁抱,所以,她不說出那晚找不到他的無助。


    “那時,你也像剛才那樣,那麽害怕嗎?”他看著她長長的眼睫,這才仔細注意起她的麵貌來。


    她眉色略淡,但眉型秀氣,一雙眼眸明瑩透淨;她鼻梁直挺,鼻子不大但鼻端有肉;她唇型很一般,色澤偏淡,不是特別性感的一張嘴,卻意外地勾出了他想染指她嫩唇的邪惡念頭。


    “怕呀,我超怕的,因為那時還停了電。”她揚睫看他,說話的同時,眼眸還有著些微的恐慌,她是真的被嚇到了。


    “你怕停電?”他從她的話裏推敲出來。


    “怕,我很怕停電,黑漆漆的,什麽都看不到的感覺很恐怖。”


    “女生好像都怕停電。我記得以前有個鄰居叫小黑炭的,一次好像因為姊姊生病入院,爸媽沒時間照顧她,所以把她送來我們家。第一個晚上,她上廁所時就遇上停電,哭得多淒慘,像山豬叫,還好住沒幾天就被接迴去了。”想起當年那件廁所慘案,他仍覺得相當離奇。


    小黑炭?多久沒聽見了?這是她小時候的綽號,那時的自己,長得很黑也很瘦小,當年爸媽還很擔心她呢。但隨看愈漸成長,她的膚色淡了,成了現在偏白的肌膚,而高中之後,她的身子也整個抽高,小時候的照片和現在的自己,可真是相差甚遠。而他,原來記得當年的她?


    “你說那個鄰居叫小黑炭?”她試探著。


    “長得又瘦又黑又矮,大家都喊她小黑炭,本名我倒是沒去記。不知道長大了是不是還很黑?”


    她一怔,才呐呐迴答:“應該是不黑了。”原來他不是不記得她,而是他沒發現她其實就是那個小黑炭,她是不是該覺得開心?至少,他的兒時記憶是有她這個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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