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永強的目光越過元戈,看向款步走來的宋聞淵,“宋大人也在?怎麽,宋大人也是要插手我許家的事情?”


    宋聞淵懶懶站在元戈身後,“世伯誤會,許家家世,晚輩不會插手。隻是,這位異國舞姬對我夫人出言不遜,晚輩卻也不能坐視不理。”


    許永強這才第一次正眼打量元戈,微微頷首,“原是宋少夫人,久仰。若是我記得沒錯,今天溫家設宴,酒水還是從我許家采買的,賤內這點小事還勞駕二位過來,實在抱歉。蝶衣,道歉。”


    “你管這叫小事?”許承錦冷聲嗤笑,“許永強!那裏麵躺著的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她差點死了!你管這叫小事?”


    許父打理著袖口,頭也沒抬,“客人麵前,這就是你對父親的禮數?差點死了,不就是好端端的沒死嘛!你讓我來看她,我也來了,怎的?還要怎樣?闔府上下大賀三日慶祝她的劫後餘生?”


    異國舞姬在一旁掩著嘴角咯咯直笑,至於所謂的“道歉”,卻也隻是不情不願地屈了屈膝罷了。


    “你帶著這女人來看她?你到底是來探望的,還是來催命的?!許永強,你花心、你風流,我不管,你們之間的恩恩怨怨,我也不想管,但如果你不想明天府中掛白事,就該在踏進這個院子之前,把身上掛著的鶯鶯燕燕、染著的胭脂俗粉撣一撣?”許承錦仰頭看了會兒天空,才深唿吸著字字句句說道,“你就不能給她片刻的……正室夫人的體麵?”


    “體麵?”許永強突然冷聲嗤笑,“我給過她所有的體麵,可她仍然因為那該死的妒忌害死了我的妾室!那時候,你大哥都快要出生了!她不是善妒嗎?所以我就不停地換女人!我不僅換,我還要帶到她麵前來讓她看著,我讓她天天活在這該死的嫉妒裏!”


    許承錦倏地怔住……原來,如此。


    原來如此,所以小時候不管自己多麽努力,總也換不來父親的半點關注與讚譽……攥著的拳頭緩緩鬆開,他低了頭,眼底都是灰暗,像是蒙了層濃霧一般。他扯了扯嘴角,擠出一個比哭還要難看的笑容,“你……也恨我的吧?”


    許永強看了他一眼,還是那種平靜到近乎冷漠的表情,“你終究是我的兒子。”說完,他攬著異國舞姬的腰肢抬腳上前,舞姬步履輕快跳脫,仿若凱旋而歸的戰士,帶著趾高氣昂的得意。


    腳下鈴鐺微響,許承錦抬手阻攔,元戈比他快,嬉皮笑臉地攥著異國舞姬的胳膊直接硬生生將人從許永強身上給扯了下來,“這位……嬸子,煩請帶個路,晚輩席間喝多了茶水。”


    舞姬瞠目結舌,“嬸、嬸子?!我看起來有這麽老嗎?”


    果然,不管什麽時候,愛美女人的首要關注點永遠在這裏。


    許永強駐足迴頭,幾不可見地擰了擰眉,元戈嘿嘿訕笑著擺擺手,“世伯快進去吧,我讓嬸子帶我過去就成。”


    一口一個“嬸子”的,還不忘苦口婆心地解釋,“不老,嬸子一點都不老,瞧著可年輕了!跟我也就差不多大……不過在咱們這裏您輩分高。您看,您跟世伯是那檔子關係,那晚輩總不好叫您姐姐是吧?否則傳出去這叫亂倫……在咱們這裏,這‘亂倫’二字,屬於是罵得很難聽了!”


    ……後腳進門的許父,一個踉蹌,尋思著這溫家怎麽養出這麽個玩意兒的?之前瞧著還大義凜然氣勢洶洶的,怎麽轉頭就能勾肩搭背攀關係了?而且這關係攀得……讓人如鯁在喉。


    可不就是如鯁在喉嗎?


    異國舞姬的表情都扭曲,什麽叫瞧著可年輕了,本來就年輕!口口聲聲你們那裏,她在盛京城也待了好幾年了,這裏什麽風俗、怎麽罵人,她也是清楚的!還那檔子關係……異國舞姬白眼翻了一個又一個,沒好氣地瞪元戈,“不是喝多了茶水尿急?”


    許永強已經進屋去了,元戈收迴扒拉著對方的胳膊,慢條斯理整了整自己的衣裳,“啊……突然不急了,那就不麻煩嬸子了。”


    ……蝶衣又翻了個白眼。


    她自認見識過形形色色的人,卻是鮮少碰見過這樣的,嬉笑怒罵皆隨心,跟唱戲換臉似的,迴頭間就是另一張臉。偏你還奈何不得她,打、不能打,罵、罵不過,真真,看不過去,又弄不死她。蝶衣翻著白眼甩著袖子往邊上去了,一邊扭著腰肢一邊尋思著,若許家這位夫人有這般道行,隻怕這後院再多鶯鶯燕燕都不夠她玩的。


    偏偏,許夫人隻是善妒,旁的手段半點沒有。


    許承錦低低說了聲“謝謝”,好像今天他一直都在跟她說謝謝。


    元戈抱著胳膊沒吱聲,隻對著他的手遞了個彼此心知肚明的眼神,風流才子許承錦啊那雙手寶貝得不得了,不愛碰人也不愛被碰,實在不知這風流名聲從何而起。


    許承錦扯了扯嘴角,收迴視線仰麵看天,那些毛病都是在遇到她之後才出現的,早些年他不喜歡自己這張臉,小時候更是因為一句“漂亮”大打出手。可她說她喜歡漂亮的,他便喜歡聽人誇他漂亮了……跟中了毒似的。


    “滾!滾出去!”屋內,怒喝聲拔地而起,杯盞碎裂的聲音傳來,緊接著是女子虛弱無力的咳嗽,像是要將肺腑都咳出來一般。


    沒多久,許父就撩了簾子出來了,一邊低頭打理著被茶水濺到的衣裳,一邊不耐煩地低斥,“不可理喻!往後既不願見我,就不要搞這些個欲拒還迎的把戲。”


    他將這一切視為欲拒還迎的把戲,夫妻間的那些情分早已消磨殆盡,隻剩下了誰也放不下的恨……他似是沒了逗趣的心情,對著纏上來的異國舞姬也隻是淡淡掃了眼,轉首吩咐一旁嬤嬤,終是說了句人話,“好生照顧著吧!”說罷,衝著宋聞淵微微頷首,大步離開了。


    至於他臂彎間的蝶衣,一路小跑著才勉強跟上,單薄的紗衣隨風揚起,當真人如其名,像是攀附在對方臂彎間的一隻蝴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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