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外,韓敘轉身斜倚牆麵,微微闔眼,有些放空的腦袋裏浮現一抹身影,膚如凝脂、長發披肩、神情慵懶、媚眼如絲,一身的欲遮欲掩、將露未露,或曖昧或放縱,唯一有些煞風景的是她擺的那個s形的pose實在太像芙蓉姐姐了……


    韓敘兀自搖搖頭,捏著眉心試圖把這個影像驅逐出腦袋。


    門內,房門關上的聲音在這靜謐的空間裏聽來格外清脆,冷靜心裏頭僅存的那點燥熱的火苗也應聲熄滅,剛換迴正常的衣服,床頭櫃上的室內電話就響了,對此刻的冷靜來說,電話鈴聲聽得她一個頭兩個大,她快步過去就要拔掉電話線,卻因看見了來電顯示的號碼而驀地一頓。


    那是……翟默的手機號碼,冷靜猶豫半秒,狠狠抓了抓腦袋,劈手拿起話筒,電話通了,他卻不說話,迴想起這小子剛才森森的眼神,冷靜覺得有必要好好叮囑一番,「你暫時待在房裏別出來,等他走了我再……」


    「冷靜。」


    「嗯?」


    「你到底把我當什麽了?」


    他的聲音有種很平靜的威懾力,聽得冷靜莫名有些語塞。


    把他當什麽?冷靜還真沒好好思考過這個問題,此男皮相佳、身材好、技術優、廚藝讚、嘴巴甜、眼勾人,至於此人的人品……走走走、遊遊遊,不學無術他不發愁,逢人不說真心話,男人女人任他哄,沒有工作也不要緊,騙吃騙喝他最拿手。


    「我還能把你當什麽?就是……那個。」


    她試著蒙混過關,翟默稍稍遲疑了一下,反覆咀嚼她的話似有恍悟,「我明白了。」


    冷靜有點不相信,他真的聽明白了?畢竟連她自己都不明白自己說了些什麽,疑惑之餘冷靜難免還有些擔心,這個擅長插科打諢的翟先生什麽時候流露過這種疲憊的語氣?


    冷靜心裏正七上八下地等著他的下一句,緊接著響起的卻是嘟嘟聲,這小子直接把她電話給掛了,冷靜猶豫半晌,壓下迴撥的衝動,掛下話筒,深吸口氣調整好狀態去迎戰門外那個男人。


    房門一開,原本昏暗的走廊瞬間暈開房內的光,韓敘的身影斜映在牆上,很有幾分山雪初霽的味道,可是冷靜走近他,滿腦子想的卻是小白臉一氣之下不會就這麽光著臂膀、圍著浴巾衝出來搗亂吧?以他氣死人不償命的行事作風,這事不是不可能……


    韓敘迎著光扭過頭來正看見她的心不在焉,他神情變了但又很快恢複,「你下午一聲不響就走了,手機和包包都忘在我那裏,我要到附近辦事,正好來看看你是不是到家了,順便把東西還你。」


    他話說得滴水不漏,冷靜看著他心裏犯嘀咕,像他這種男人若真看上誰了,何必像現在這樣藏著?他如果大大方方地追,她大可以一口迴絕,怕就怕他現在這樣,處處讓她誤以為他對自己有好感,或許他隻是吊著她玩玩而已,實際上對她根本就沒什麽興趣,一來二去反倒搞得好像她自作多情一樣,一個玩曖昧的高手啊!


    「你……」


    「嗯?」


    他的微笑跟設定好了似的,每一個弧度、每一道笑紋都那樣精確,縱使讓人看起來有些假,但是這番和煦姿態仍舊令冷靜未成言便已改口,「你是怎麽進來的?」


    「大門沒鎖。」


    「哦……」大門都忘了關,可見剛才她有多急著衝上樓確認小白臉到底在不在,冷靜鄙視她自己。


    他把她的包包遞了迴來,無話可說的尷尬狀況隨之籠罩彼此,冷靜正琢磨著是不是該送客了,他突然冒出一句,「吃晚飯了嗎?」


    「沒……」冷小姐的嘴反射性蹦出這個字後瞬間警醒,立刻改口,「吃了。」謊話說得這麽明顯,冷靜更鄙視自己。


    拙劣的謊話、閃爍的眼神,韓敘看著這樣一個她,心情卻是出奇的愉悅,愉悅到連他自己都隱隱有些詫異,他也沒打算勉強她,「我母親月底過生日,周六我會去朋友店裏挑禮物,約了詹亦楊和胡一下一起。」


    陪吃陪玩還得陪買東西,這免費三陪太傷人自尊了,冷靜更更鄙視自己,默默思考後試探地問:「以你的能耐應該很快就能拿到詹亦楊的合約吧?」


    「這可難說。」


    他眼底明明有笑意卻偏要刻意擺出為難的樣子,調戲?沒錯,這是赤裸裸的調戲!


    冷靜已擺好一副剛正不阿的姿態,「可是這事總該有個期限吧,我總不能……」


    就在這時,翟默所在的房間裏突然傳出啪的一聲,像是什麽東西被打破了,嚇得冷靜一顫抖,該說的話瞬間被拋到九霄雲外,冷靜推著韓敘的肩膀不由分說把他往樓梯推,「你不是要到附近辦事嗎?遲到了可不好,我就不占用你的時間了,周六我們再聯絡。」


    一句話說完,韓敘已被她推到了樓梯轉角處,冷靜頓住片刻迴眸望望二樓,上麵的走廊裏一點光都沒有,可是她總覺得有雙眼睛在黑暗中閃著鷹一樣銳利的目光,正一眨也不眨盯著她和韓敘。


    即使最後韓敘被她毫無留戀地請出了門,被監視的感覺仍舊如影隨形,令人渾身不自在,冷靜就這樣頂著滿身的寒意迴到二樓,卻並沒如預期看到翟默的身影。


    真的這麽乖乖地躲在房間裏?冷靜彎著腰躡著腳步來到小白臉藏著的房門外,心癢癢的想要知道他正在做什麽。


    翟默正在接電話,是韓敘打來的電話。


    窗外的路燈一絲一縷地映進這個昏暗的房間,翟默走到窗邊看到了別墅前小道上那輛屬於韓敘的車,他在暗,對方在明,他在等對方先說。


    「在哪裏?」


    「有事?」


    「問個問題。」


    「說。」


    坐在車後座的韓敘微微偏頭,透過車窗望了一眼別墅二樓那個沒有亮燈的房間,「躲在裏頭那個是你?」


    翟默一愣後笑說:「還真是什麽事都瞞不過你啊,看來那女人白緊張了。」


    翟默那一如既往沒心沒肺的口吻裏到底藏了些什麽,連韓敘都猜不透了,「兄弟,跟我說實話,你們到底是什麽關係?」


    翟默臉上的笑容漸漸維持不住,擡手嗅一嗅指尖,那裏還殘留著專屬於她的味道,可惜……


    「她是我的房東。」


    「房東?」韓敘細細咀嚼他的話,越來越覺得不對勁。


    他沉默的時候翟默卻一反之前有些落寞的語氣,幾乎可以說是歡快地補充道:「不過很快我就會成為她的老板。」


    誰說隻有女人心才是海底針?男人玩起模棱兩可來隻會更加得心應手,韓敘那一向善於邏輯分析的腦袋也被繞暈了,隻得作罷,「房東也好,老板也好,總之一句話,你不行動的話我就要行動了。」


    出乎韓敘意料,他的試探就如小小石子丟進汪洋大海,激不出對方半點波瀾,翟默隻草草丟下一句,「不妨礙你行動了,再不去衝個冷水澡的話我恐怕要爆血管了,先掛了。」就這樣徹底結束了這段讓人剪不斷理還亂的對話。


    ◎             ◎             ◎


    漫漫長夜。


    冷靜躲在門外,側臉緊貼在門板上,任她怎麽豎起耳朵都聽不到半點蛛絲馬跡,她急得不得了也焦躁到不行,手都已經忍不住伸到門把上了,轉念一想自己現在進去不就等於投懷送抱?主動送上門這種行為實在有失她淑女本色,隻得硬生生壓下衝動,忍氣!咬牙!


    手指一根一根地從門把上放下來,帶著無限的遺憾和身體深處那點難以平複的燥熱,灰溜溜地迴自己房間衝冷水澡去。


    同一時間翟默站在窗邊,一個立體而淩厲的側影就這樣靜靜的落在玻璃窗上,他在沉思,時間便定格。


    愛情、麵包,女人是否都會選擇後者?一如他的母親,一個有抱負、有理想、有才情的女人,被一段利益婚姻磨掉了所有銳氣,最終落得隻能用孩子捆住男人、捆住家產的結局。


    無車無房無產,隻能被迫躲在房間裏的他,事業有成、家底豐厚的傳媒新貴,她是否也會選擇後者?


    如果說歡愉如雲、煩惱如星,那麽他的世界就和這漫漫長夜一樣萬裏無雲、漫天星光。


    同一片星空下,韓敘坐在車裏聽著手機裏的嘟嘟音,打著石膏的手臂開始隱隱作痛。


    在他為風投一事而焦頭爛額、連連加夜班的那段時間裏,他總能從辦公室那架望遠鏡裏看到一個女人,為了趕設計稿而連夜奮戰,或者被上司惡意留下打掃整間設計室的身影。


    在他最疲憊的時候看著她在打掃的空檔自娛自樂地玩著拖把和掃帚,那種感覺很奇妙,不知不覺間就令人產生一種不是隻有自己一個人在孤軍奮戰的錯覺。


    一個女人都可以為了事業那麽努力,他又有什麽資格喊累?更何況隔著百米的距離還有她在陪伴。


    就像紫霞仙子在孫悟空的心裏留下了一滴眼淚,她在他心裏留下的是勇氣的種子……


    韓敘最後瞥了一眼別墅,吩咐助理,「開車吧。」


    ◎             ◎             ◎


    翌日,失眠一整宿的冷靜從床上爬起,眯著眼進廁所洗漱,刷牙的時候還一直在犯困,強打起精神,一擡頭就看到盥洗鏡裏那兩個黑眼圈又醜又憔悴,冷靜目不忍視,索性低頭。


    為什麽失眠?她堅決不承認是因為夢裏那雙修長有力而技巧靈活的手,她也拒絕再去迴想那雙手滑過肩膀、撫過背脊時是多麽的愜意,可是她無法否認的是當那個身影越伏越低,壓在她胸口的力道也越來越重時,她所看見的那張臉分明是……翟默。


    冷靜就這樣被如此美妙的夢境硬生生嚇醒,自此在床上翻來覆去的煎魚到天亮。


    豔夢不堪迴首,冷靜揉一揉黑眼圈,叼著牙刷往外走,腳不聽使喚,不知不覺就走到了小白臉的房間,看著這冷冰冰的房門,這才心生遲疑,自己湊過來,萬一貼了人家冷屁股怎麽辦?


    冷靜在門外駐足,絞盡腦汁想說辭,既要委婉的表達歉意,又要不失高貴冷豔,難啊!


    手擡起作勢要敲門,卻怎麽也敲不下去,糾結啊,就在這要敲不敲的關鍵時刻,這門竟然自行打開了。


    她下意識一擡眸,和夢中一模一樣的胸膛就這樣直直撞上她的目光,皮膚緊實、色澤健康,冷靜心裏默默發出嘖嘖的讚歎聲然後愣住,再然後便是啊的一聲低叫,她立刻雙手捂眼,太丟人了,自己在這種時候竟然還有心思覺得眼前這副景象美不勝收?


    「你曝露狂啊?光著身子在屋裏亂走。」


    翟默隻能用歎氣來表達自己的無奈了,手往前一攬,掌心扣住她的後腦杓迫使她低頭,示意她看下麵,「拜托,我穿了褲子。」


    他確實穿了褲子,內褲,啊啊啊,「變態!」她雙手捂眼。


    這女人實在不適合擺這麽良家少女的姿勢,翟默記得昨晚被驅逐進小黑房的屈辱,眉峰的淩厲雖已一點一點融化卻仍舊板著臉,「大小姐又怎麽了?」


    「穿上外褲!」


    片刻後,冷靜左看右看還是不滿意,他身上雖穿著一條西裝褲,但還沒來得及係皮帶,褲腰卡在腰側,腹部肌肉的線條漂亮結實,再這樣下去她要爆血管而死了,冷靜心中默念:非禮勿視、非禮勿視、非禮勿視、非禮勿視……


    就在這時旁邊遞過來一隻手,手指修長、指節分明,一如夢中……冷靜及時停住,因為她後知後覺地發現他手裏正拿著個信封,冷靜根本沒在聽他說什麽,此刻全部神智都被信封左上角那個燙金的corrine字樣吸了過去。


    劈手拿過信封俐落地拆開,展開信紙先一目十行地看一遍,再一個字一個字地看一遍,幾番確認仍舊有些不敢相信,始終以一種很微妙的神情站在一旁的翟默,直到這時才被再次注意到,「我的麵試邀請怎麽會在你手裏?」


    他斜看她一眼,「哎,你就隻顧著約會逍遙,昨天一整天不見人影,連工作都不顧了吧。」看到悍婦在前,翟默害怕得乖乖改口,「昨天寄到家裏的,你不在,我替你簽收了。」


    冷靜看看他再看看邀請函,再看看他,再再看看邀請函,突然狼吼一聲撲過來給他一個大大的擁抱,「我終於要鹹魚翻身啦!」


    這女人的滿腔熱血全化在了這個生猛的擁抱裏,翟默後退了半步才險險接住她,脖頸被摟得死緊,胸腔被撞得生疼,皺著眉低頭,恰好看到這女人眼裏的光一點一點綻出最絢爛迷人的色彩。


    他愣了一下,差點陷進她的目光裏,迴過神來聽見她像小孩子一樣咯咯咯地在他耳邊笑著,女人的心情果真像六月的天說變就變,翟默那原本緊繃的嘴角漸漸維持不住,笑容漾開,一室的明媚燦爛。


    後知後覺的他伸出雙臂,眼看就要迴摟她完成這個擁抱,冷靜突然不由分說地推開他扭頭就跑,此舉好比一盆冷水從頭澆下,殺得翟默措手不及,他硬生生愣在原地,滿腔的澎湃就這樣熄滅。


    罪魁禍首一溜煙跑了,翟默的目光後知後覺地追過去,她卻已經跑迴了自己房間換衣服,走廊裏隻殘留下她的念念有詞,「好運滾滾來呀,擋也擋不住呀,鳳梨菠蘿蜜呀,瑪尼瑪尼哄呀,哦吼吼吼!」


    翟默驚詫了,翟默飆汗了,翟默失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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