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海岸,洛燭伊手中隻剩下劍鞘,忽然間他心生警覺,他感覺到有一把利刃正要刺向他的心髒,一道寒光掠過他的眼前,隻在一瞬間,他便看見一柄短小的飛劍掠過,劃破他的衣衫,然後是第二柄,馬上便要刺向他的心髒。


    隻是剛剛接觸到他的衣衫,卻被兩柄劍挑開了,一柄是林陌離的“南亭雨”,另一柄則握在白衣女俠厲文玳的手中。


    九柄飛劍,卻沒有一柄成功的刺入洛燭伊的胸膛。


    厲文玳收劍,道:“小無賴,我又救你一命,從此後,我再不欠你~”她麵無表情,她的臉,仿若冰凍了千年湖麵,冷峻而靜美。


    洛燭伊知道她說的是山上之事,他道:“你從未欠我,從此後,換我欠你了。”


    他從未將山上的事放在心上,被厲文玳以劍指著,與其他事比起來,隻是九牛一毛,甚至無關痛癢。


    一個人,以極快的速度從遠處一下來到近前,所有人都猝不及防,厲文玳看著這張臉,驚訝甚於其他人。她說道:“怎麽會是你,我以為你隻是尋常漁家婦人,想不到你竟然是個高人……”眼前的人,正是她在漁村見到的那個婦人,那個在等人的婦人。


    厲文玳隻是不敢相信而已,但轉念又想,麵對風浪侵襲,尋常婦人怎麽會麵無懼色。


    那婦人道:“我也沒騙姑娘,我確實在等人。”說著用手指了指厲文玳身後的洛燭伊,道:“難道我描述他的話什麽誤差?”她對厲文玳說話時麵帶笑容,換作是誰來看這笑容,都是無比真誠的,可此時此刻,在這想殺人的時候,這笑容極度不協調,甚至讓人有些恐怖。


    厲文玳迴首看了看洛燭伊,這小乞丐究竟惹了多少人?究竟有多少人想要殺他?他雖然有些無賴,可若是所有無賴都該死的話,這江湖,這朝野,有多少人能夠置身事外?她滿是不解。到目前為止,江湖和朝野,都容不下他,都要他死。


    她迴答道:“除了你說他長的俊俏以外,其餘你說他是個廢物和無賴之類的話,我倒是讚同的。”


    接著道:“隻不過,我以為你等的是你的心上人……想不到你要殺他,難道他負了你?”


    洛燭伊不樂意,反駁道:“其一,我確實長的俊俏,其二,我從來沒見過眼前這個大媽,更不會跟她有什麽,你別用她來羞辱我……”


    那婦人道:“我對你說的話,沒有騙你,我隻不過是沒有說完,我說他雖然在別人眼中是個廢物,是個無賴,可我還是……要殺他。”她的話是對厲文玳說的,對洛燭伊完全置之不理,甚至沒有將他放在眼裏。


    那婦人接著道:“我堂堂七尺男兒,言出必行……”


    不止厲文玳,所有人都愣住了,眼前這個人分明是身著女裝,而麵容也如女子一般清秀。


    竟然……竟然是個男子。


    洛燭伊道:“你偽裝的真好,為殺我們真的是煞費苦心了。”


    “生死劫難,我們兄弟兩,從小到大不知經曆了多少次,小時候我不知道為什麽有這麽多人想我們去死,可如今,我已經不小了,你既然要殺我們,我且問你一句,我兄弟二人如果死了,長楚就安定了嗎?天下就安定了嗎?”


    這些事他許久以前就想過,始終沒有得到一個答案,天下四分,沅北從來不占其一,可有些人費盡苦心想要殺死洛燭伊和洛北,無論江湖還是朝野,竟容不下沅北兩個尋常小兒?


    那身穿女裝的男子道:“我殺人從不為天下,我隻為我自己,我手中劍不是天下人給我的,是我自己親手取來的,我想要你們死,隻為我自己。”


    “唐俏人!好個唐俏人……”蔣呂陽看著眼前這個人,這個麵容精致的人,不禁說道。“皇後派人找了你好幾年,沒想到你竟然在這裏出現了。”


    洛燭伊道:“原來你就是唐俏人,長楚武榜第十一位,這些年可有不少人在找你,很多人還想再聽你一曲,誰能料道,你竟然跑到南海殺人來了。”


    他的語氣裏沒有過多的感情,沒有恐懼,沒有驚喜,甚至沒有因為那九柄飛劍而惱怒,對於向他出手的人,隻要他還沒死,就應該這樣說話。


    唐俏人,長楚武榜十一位,當世最有名的伶人。


    一曲歌,世人傾,這世間,如果花芊語的舞是照在冬日晶瑩冰麵上的月光,那拒人千裏之外,隻可觀而不可觸的高貴冷豔;那唐俏人的歌就是照在夏日泛起漣漪的湖麵上的陽光,波光粼粼閃爍著的,是讓人無法抗拒的火熱。


    唐俏人道:“我唐俏人做了一生伶人,一生任人評論,任人菲薄,哪怕我一身武藝,可戲子始終是戲子,我一生都會抬不起頭來,所以從當年我消失那一刻起,我再也不是伶人唐俏人了……”


    厲文玳道:“所以你就變成了殺人不眨眼的唐俏人了……”厲文玳看著他,他臉上和骨子裏都是無法描述的高傲和冷漠,全然是一個冷血的人,早已沒有了伶人的卑微和圓滑。


    唐俏人或許骨子裏就是這樣一個人,不同於別的伶人需要卑微和圓滑,他道:“如今唐俏人再無歌喉,隻有手中劍,抵不過朝野千軍萬馬,可我在以我自己的方式攀登另一座高峰!”


    洛燭伊道:“殺了我,就是為了攀登你的高峰?太可笑,長楚武榜有名的人來殺我們兄弟二人,你的高峰未免也太可笑了吧!”


    洛燭伊手中隻有劍鞘,自己站在最前麵,用劍鞘指著唐俏人,道:“你錯了,我們兄弟二人和沅北,他隻會選擇沅北。”


    唐俏人卻冷笑道:“無礙,我殺了你二人,我就在淩州天際山等他,我料定他會來殺我,我要讓那些跳梁小醜和庸才看看,什麽才叫天際山論武!”


    洛燭伊道:“有生以來,不知多少人想要我的命,可我還是活到了現在,我相信老天不敢收我……你來吧。”


    雲莫棋有些驚慌失措,望著洛燭伊,出奇的是,她眼中滿是關切,她道:“洛燭伊,那邊是長楚大軍,你隻要站在這裏,他便不敢妄動。”


    洛燭伊走望著她,低聲道:“不會的,薑寒的淩州水師是不會保我的,你難道忘了淩州那條河上的事了?何況長楚王朝,不知道有多少人希望我死,這薑寒比所有人都希望我死而現在可以親眼看著我死,他不知道有多高興。”


    “洛……”


    不等她說完,洛燭伊道:“我這樣的人,老天是不敢收的,老天怕麻煩,而我是最大的麻煩。”他好像記起了什麽,頓了一頓,接著道:“假如我今天死了,你會供起寫有我名字的靈位嗎?那你要好好想想靈位上是寫洛公子,還是寫洛燭伊?”


    “我……”雲莫棋博覽群書,精通四藝,卻不知道該怎樣迴答這個問題。


    “洛燭伊吧,我比較喜歡我在乎的人叫我洛燭伊,洛公子太疏遠了,我不喜歡。”


    洛燭伊站到最前麵,他站在所有人前麵。


    洛燭伊眼前的這個伶人,世人也傳的太神了,這伶人的曲,當真配的上和花芊語的舞相提並論嗎?他不知道,隻知道這個唐俏人,是不少世家女子夢中的如意郎君,也算是個活在傳說中的人,今天也難得一見。


    可惜的是,這伶人,是來殺他洛燭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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