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燭伊輕鬆便放倒了找茬的眾人,他的目光始終不曾離開過街角那個人,那個扛著一個稻草架子的人,稻草架子上插滿了紅色的糖葫蘆,像極了冬日殷紅的臘梅。


    直覺告訴他,這男子深不可測,這種感覺說不清道不明。從尺道人處繼承了文英九重,他對周圍環境感知越來越敏感,眼前躺著的這十幾個人便沒有逃過他敏銳的感覺。


    街角那個中年人從稻草架子上取下一串糖葫蘆,遞給一個小姑娘,蹲下身來,對那個小姑娘說道:“小妹妹真乖,這串糖葫蘆叔叔送你了,要乖乖聽爸爸媽媽的話哦!吃完糖葫蘆就迴家去吧”


    那小女孩道:“那叔叔呢,叔叔什麽時候迴家?”


    他道:“叔叔啊,叔叔要賣完糖葫蘆才能迴家啊。”


    他今天是第一次見到這個小女孩,可他的神情卻滿是寵溺,完全不顧這邊開打的眾人。


    片刻後,洛燭伊將這十餘人全打倒在地,十餘人渾身是傷,早已動彈不得。洛燭伊對那賣糖葫蘆的中年男子道:“那邊那位,你的糖葫蘆多少錢一串?”


    那男子道:“貴,貴到你吃不起,也貴到你不敢吃。”


    洛燭伊道:“一條命夠不夠換你一串糖葫蘆?”


    那男子道:“別人或許不夠,你卻能換我所有的糖葫蘆。”


    這人從朗州四人乘船下淩州之時便一直跟著他們了,此時的洛燭伊早已非往日的他,感覺之敏銳常常讓他吃驚,從朗州而下時,他一直有種直覺卻始終不敢肯定,直到剛才一刻,他感覺到一雙眼睛在看著他,仿佛是雪原裏的餓狼,他感覺到了死亡的氣息。方才與那十餘人的打鬥,他仍不敢分心,直覺告訴自己,這個賣糖葫蘆的,不賣糖葫蘆。


    洛燭伊道:“我死了,誰付這糖葫蘆的錢?”


    “河畔自有人送錢來。”


    洛燭伊道:“那你放馬過來吧,看你糖葫蘆能不能賣的出去。”


    那人將稻草架子插在街上。


    老元一扯卓元朗的衣袖,低聲道:“少爺,將軍讓我跟著你是相信我的能力,我曾向他擔保無論遇到誰,都能保住少爺你安全,可是……”


    “可是你沒想到會遇到這個賣糖葫蘆的,是吧?你認識他嗎?”


    “少爺,我不認識他,可是我打不過他,而且我差的很遠,如今江湖上像他這樣身手的人,早已開宗立派,出顧城之前,我早已經研究過江湖各個宗派,江湖上許多宗師也不過就他的境界。”


    老元隻得將卓元朗護住。


    “金錢幫的酒裏寒雖漂泊不定,但大多數時間都在京都,不可能千裏迢迢跑來淩州殺人,同樣京都劍宗那幾個家夥也不可能,沅北千龍幫早就被他給拔掉了,姚晃更是死在一個白衣少年劍下。”


    “西夷劍穀,自從林其華橫掃江湖之後,二十年不曾涉世;‘柳葉教’此時正是弱勢時期,西夷朝廷大肆鎮壓之下早已藏匿行蹤,肯定不敢輕易露麵……隻有寒蒙的武人最為神秘,一個百奇窟就叫人捉摸不透,還有四方人,可這些人都不可能跑到淩州來殺人……江湖太深,我們知道的太少。”卓元朗補充說道。


    “少爺,避吧!”


    “老元,此時此刻若換作是我爹,他會避嗎?”


    老元沉默不語,少爺此話一出,他便做了最壞的打算。


    洛燭伊將鏽鐵劍抽出鞘來,這劍鞘還是在洞庭湖畔差人鑄的。他仍是站在原地,就像麵對淩昭時,他深知,自己如果妄動,隻會暴露自己的不足,他隻能拆招,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賣糖葫蘆的取下一串糖葫蘆,自己吃了一顆,道:“我這糖葫蘆這麽好,肯定能賣出去。”


    說著,那串糖葫蘆便向洛燭伊擊來,洛燭伊一挑,將之攔腰斬斷,其中四枚山楂紅的糖葫蘆直取他麵門,就其力道而言,這幾枚紅色的糖葫蘆定能穿透青色石板,洛燭伊隻得故技重施,將四枚糖葫蘆當做淩昭的劍意,碰不得,隻能禍水東引,四枚紅色如同染血的糖葫蘆,果然如同預期那樣,深深嵌入地上的青石板。


    片刻之間,隻見那中年男子已經來到身旁,一拳正擊自己的麵門,洛燭伊舉劍便擋,這一招他早已熟能生巧,淩昭劈出的劍芒他不知擋了多少,眼下這一拳,比之淩昭的劍芒,遜色了不少,洛燭伊卻退了幾步,淩昭的劍意隻求退人,不求殺人,眼前這人一拳便是要命的一拳。


    洛燭伊此刻已經想明白,原來那個灰袍道士當真是給自己試劍的,如同一塊磨刀石,想把洛燭伊磨的更加鋒利。


    賣糖葫蘆的好像有些驚訝,不由得想起早日,河畔橋邊,當那人找到他的時候,說要他殺的人是個什麽都不懂的街頭混混,他本想掉頭就走,可聽到對方開出的價錢,他不免有些心動。


    眼下這人沒有半點江湖氣,卻不像個混混,看他的火候,該是元境不會有錯,而眼下隻是接了他一拳而毫無大礙,他不免覺得訝異。


    洛燭伊卻是有苦自知,這一拳雖比淩昭一劍遜色不少,掌勁卻通過鐵劍震到了自己,不免覺得有些頭暈目眩,而此刻,除了裝作無關痛癢,沒有更好的辦法。


    中年男子詭異的身法,讓洛燭伊有些捉摸不透,一瞬間在左一瞬間又移到右側,他第一次踏入江湖,感到十分新鮮,新鮮的同時也有些畏懼,人就是這樣,對未知的事總是充滿好奇與畏懼,洛燭伊也是人,他也覺得十分新鮮。


    可是總要麵對的,他凝望著手中的鏽劍,一劍挑去,挑空了,忽然感覺到一陣疼痛從腰間傳來,他生生的挨了一拳,沿著長街退了上百尺。最終停在了街的中央。


    雲莫棋跑出小鋪子,向洛燭伊跑去,身後那個男子追過來,她轉身擋住他,道:“我雖是一屆文人,我知道我也擋不了你一拳,長楚王朝百年來文武互敬,今天,我不許你動他。”


    長楚王朝百年來的昌盛,文人做的事可比武人做的多了太多,無論是孤身與寒蒙周旋,舌戰群臣的付彼;還是推行三省六部改革的唐九卿;再到三步定江山的許如清……於是長楚百年來文人享有極高的地位,凡是入了武道之人,若是出手傷了文人,按傷勢輕重判刑。


    雲來是洞庭大儒,他的兩個女兒自然也是文人,雖不參加長楚的科舉,也是整個洞庭公認的文人,不是書生,而是文人。


    雲莫棋攔在那中年男子身前,她說出這樣的話,是盡全力想要護住洛燭伊,身為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她能抓住的,隻有長楚文人身份這根救命稻草,她想憑此救他性命,畢竟他也曾救過她們。


    那男子道:“小妹妹,我不傷你,何況今日事後,我便銷聲匿跡,任誰也找不到我。”


    雲莫棋愣了一愣,便昏倒了過去,由始至終她都不知那人如何走到她身旁,並且將她打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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