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南行,洛燭伊等人途徑洞庭,當路過朗州時,想著朗州玉帶河如今又是怎樣的一番景象,於是便領著雲莫棋前往,玉帶河仍是玉帶河,隻不過他們沒有見到當年那河麵上百舸爭流的景象,不過眼下的玉帶河更像是鄰家姑娘一般,靜的自然美麗。


    洛燭伊心中歡喜,便要乘船去淩州,四人當即買下一艘船來,船雖有些簡陋,卻也夠四個人隨江而下,卓元朗不知一艘船到底值多少錢,豪擲二百兩銀子,當時長楚雖然處境堪憂,四麵皆有強國,但近十年倒也相對和平,其餘如寒蒙、西夷等國也各自發展國力,養馬練兵,此時白銀仍是商賈最信賴的貨幣,而所謂珠寶,時局不穩,誰知某一日大戰來臨,所有的珠石玉器將毫無價值,銅錢之流,倘若有一朝新朝出立,除了皇帝,首先換掉的就是舊銅錢,而以此時銀錢在長楚的購買能力,一兩白銀是一家三口一年的口糧,那船的主人見幾人出手闊綽,喜上眉梢。


    麻雀雖小,五髒俱全,他的船上有廚子,也有侍女,總之一切從奢,雲莫棋在洞庭學宮向來清簡,有人在身前忙來忙去,倒有些不習慣了。


    終於到了淩州,淩州東接南唐,也算是國之邊疆,長楚王朝派了大將薑寒守在淩州,薑寒對水的了解勝過自己,而這匯集了兩條大河的淩州,正是他發揮的地方,長楚軍方四人,隻有薑寒獨鎮南疆。


    洛燭伊入了淩州,街道仍是往日的街道,那個賣胭脂的小姐姐依舊在街頭賣胭脂,那個賣豆腐的大姐也是在老地方。


    他走上前去,拿起一盒胭脂,取出一張銀票,赫然是五十兩,遞給那個賣胭脂的姑娘,她像是不敢收的樣子,忙道:“公子,我們這是小本生意,您這麽大的票子……我……我收不下…”


    “我很喜歡手中這盒胭脂,我覺得它值五十兩,你收著吧!”


    “謝……謝……謝謝公子!公子是不是曾經來過淩州?”那賣胭脂的小姐姐輕聲問道。


    “不曾來過,淩州境物華天寶,人傑地靈,單是這淩州城內就有這麽好的胭脂,賣胭脂的姐姐還長的這麽好看!”洛燭伊說道,同行的卓元朗和老元便如同看客一般,默不作聲。


    雲莫棋對於他則是眼不見為淨,不由得暗想道:


    “洛燭伊還真是個徹頭徹尾的無賴痞子,見到賣胭脂的姑娘也不忘誇人家好看……這個輕浮的無賴。”


    洛燭伊對那賣胭脂的姑娘說道:“姑娘,以後賣胭脂可得小心了,不要被人花言巧語騙了,要是再有人說兩句花言巧語,你這胭脂就一文錢賣給他了,那你這買賣可就沒法做了。”


    那姑娘微微一抬首,隻見眼前這雙眉眼,正是當年身穿糙布蓬頭垢麵的小乞丐,那姑娘迴憶道:


    “當年他說他心愛的人嫌棄他太窮了,買不起胭脂送她,他說他快記不起她腮紅的樣子了,一文錢賣他一盒胭脂我也覺得值了……難道他已經和他心愛的人在一起了?那才好呢!那才好呢……他長的這麽好看,就算他身無分文,就算他衣衫襤褸,換做我我也願意看他一輩子……”


    “公子……說的是,公子買這一盒胭脂,一定會和夫人恩恩愛愛……”她的眼光瞥向雲莫棋,那個清冷卻絕豔的人,不由得想道:“這就是他的心上人吧!長的真好看,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的,真好看……”


    說著便收拾東西迴家了,這是她三五年才能掙到的錢。


    洛燭伊將胭脂送給雲莫棋,雲莫棋也不扭捏,直接接過來了,雖然她向來素雅,也從來不習慣濃妝素裹,隻是錢已經花了,不收白不收。


    洛燭伊道:“我請你們吃豆腐吧!”


    雲莫棋麵色鐵青,她知道“吃豆腐”一語,往往帶有其他意思。


    “下流!”


    洛燭伊也不顧,直接扯著雲莫棋的袖子,向著那豆腐攤走去,要了四碗豆腐,依舊是以前的味道,仿佛他就是這座城裏的人,哪個地方有好吃的他如數家珍,其餘三人見他如此,隻得靜靜跟在其後。


    最後依舊是將五十兩的銀票遞給了那老板娘,老板娘看著眼前這位富家少爺,頗有些眼熟,卻又想不起來了。


    當年有一個小乞丐帶著一個身穿白衣的少女來這,點了兩碗豆腐,也不記得那小乞丐對自己說了什麽,她竟將兩碗豆腐賒賬給那小乞丐了!


    老板娘實在無法將眼前這人與那小乞丐聯想起來,於是便隻是覺得有些眼熟罷了,她倒也不矯情,招唿一通,便匆匆進了屋內。


    長街之前人來人往。


    “你以為我會帶你去吃什麽‘豆腐’?”洛燭伊將碗放下,對雲莫棋道。


    雲莫棋早知她要這般嘲弄自己,雖然心中早有數,卻也不免有些紅暈悄上雙頰。


    她不禁暗想道:“此時此刻,難道自己要和他爭論一番所謂‘豆腐’是什麽嗎?和他又能爭論出什麽結果,聽他口中說出來,便覺得有些下流的感覺,為什麽要和他爭論這些呢,我隻當耳旁風便好了,可他要是再過分一些怎麽辦?……對,我就踢他,狠狠的踢他一腳,惡人總有惡人磨,跟這樣一個人,我也無需儒雅矜持,我就做個惡人,好好磨磨這個壞家夥。”


    她已經做好充耳不聞的準備了,卓元朗終於吃完放下筷子,要說美食,北方的顧城比起南方差了許多,他也算見識到了。老元吃了一半便放下手中的筷子,隻是環顧四周。


    雲莫棋以為洛燭伊會滔滔不絕繼續嘲弄她時,竟想不到洛燭伊會說出這樣一句話。


    “一會我走出去的時候,你當做不認識我,裝做是被我搶來的姑娘……”


    雲莫棋不解。


    洛燭伊走出那小鋪子,大聲道:“無論你們是誰,也該現身了。”


    隻見十數人從房屋之上翻身落地,落地的姿態堪稱完美,仿佛所有江湖上的俠客都應該是這樣的。


    洛燭伊道:“切,老套,這些東西小爺我早在書館裏聽膩了。”


    那十餘人中有一人道:“我們收到消息,說有一個江洋大盜,從北而下,一路上還欺騙拐了不少良家女子,我一眾兄弟,這才來除害。”


    洛燭伊不由得一笑,這是江湖上常用的切口,他在說書人口中和戲台上不知聽了多少了,要打架,要殺人,總需要一個理由,什麽江洋大盜?不過是這十幾個人見自己露了財,起了貪財之心罷了。


    他又望了一眼雲莫棋,想到剛剛才和她說要她裝作是被自己拐來的,這倒是一語成讖,眼下自己被當成江洋大盜和欺騙拐帶少女的色狼了,想想也是有些可笑。


    十餘人刀槍劍戟,江湖上各種兵器層出不窮,各擺架勢,眼看就要招唿過來。若論起殺人來,老元是個中好手,自然看出這十餘人不是洛燭伊的對手;卓元朗從小耳濡目染,自己也有一身足以自保的武藝,自然也不擔憂。雲莫棋終究是個弱女子,雖然平日裏有些強勢孤傲,可刀劍之前,竟有些擔心那人。


    洛燭伊大喝了一聲“等一下!”


    指著街頭那個賣糖葫蘆的中年人道:“他是不是你們的老大?”


    十餘人中有一人道:“這淩州,我們哥兒幾個就是老大,誰敢不看我們的臉色行事?誰敢做我們的老大?”


    洛燭伊一看眾人,便之這幾人最高不過是鍛體境的武者,甚至還有人沒有達到鍛體境,也就是還未入武道。


    十幾人刀槍劍戟,或劈,或刺,或挑,或掃,均奔著洛燭伊而來,卻沒有攻向他致命的地方,看來這群人也不過想把他生擒,至於生擒之後是交給官府還是送去哪,洛燭伊不得而知,而且也不會有那種結果。


    他劍未出鞘,便挑開了所有攻向他各處的兵器。他在武當山半年也不是閑著的,每日不是練劍便是悟劍,到後來更是找人試劍。淩昭一劍萬丈寒光他硬是生生扛了下來,大概尺道人看上的正是他這副體魄吧!


    他現在已經半步元境,對付這幫橫行街頭的小霸王自然是綽綽有餘,而他的眼光,始終望向那個賣著糖葫蘆的中年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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