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璃痛到極處,下意識將全身縮做一團,自薄被中瑟瑟發抖。


    她心中並不怪責醫仙如此行事,畢竟在那種場合和境況下,自己連說一句話都難,天帝又如何等得了她治好傷勢?


    支枝與喻龍兩人,前後腳方才走進洞口,便見著筠竹如此氣急敗壞,又見著阿璃如此痛苦不堪,原本打算告辭的話,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來。


    於是,喻龍去找扉顏商量法子,支枝幫著筠竹去熬藥。


    不知是喝了藥的緣故,或是阿璃疼痛的久了,那痛感便漸漸淡了許多,隻見她渾身發了汗精疲力盡,昏昏沉沉的睡了過去。


    見狀,筠竹和支枝適才鬆口了氣,兩人相顧無言,各自想著自己的心事,靜靜守候在洞中。


    扉顏聽說阿璃痛的難忍,便急急忙忙來尋筠竹,詢問需不需要上天界一趟,找那醫仙再討些藥來,誰知卻被筠竹連推帶搡的攆出洞,站在洞外朝他低聲罵了幾句。


    筠竹暗自生了一肚子氣,攆走扉顏轉迴洞中,獨自坐在床前抹著眼淚。


    支枝不知其緣由,隻當是扉顏說了什麽不該說的,惹得筠竹發了脾氣,於是討好似的哄勸了半日。


    又過了幾日,欒城前來探望阿璃。


    因著過了許多天的緣故,阿璃雖身體虛弱的說不出話來,隻能依靠在枕頭聽支枝與筠竹閑聊,但身上的疼痛消了近半,整個人雖看著病懨懨的模樣,卻總不至於因備受折磨,而形同枯槁。


    筠竹與支枝兩人,為了盡量逗阿璃開心,每日變著法子說故事,或是商量著待阿璃身體好起來,做什麽好吃的。


    阿璃雖麵上帶著若有若無的淺笑,眼底卻平靜的沒有任何情緒,她深知因著自己的緣故,叫這些人日日憂心,雖心如死灰的活著,卻不敢叫任何人看出端倪。


    而這一切,卻被欒城一一看在眼中。


    他猶豫了兩日,趁著支枝和筠竹不在身邊,與阿璃細細問道:“若你心中放不下,執意要去尋女媧後人問個清楚,便由我替你跑一趟可好?”


    阿璃麵上微微一怔,看著欒城有些蒼白的臉色,緩緩搖了搖頭說道:“不必了……”


    即便去問,怕是也得不到自己想聽的結果。


    更況且,自上天界之前欒城便受了重傷,後又受了十六道天雷之刑,比起自己怕也好不了幾分。


    即便真的要去問,也該是自己去,何故再拖累一個呢?


    “真的不必?還是不想那個人是我。”欒城麵上有些傷情,見她如此毫不猶豫的拒絕,神色黯然道。


    阿璃緩緩閉上了眼睛,再睜開來時嘴角微微一動,輕聲道:“多謝你處處為我著想,也虧得你事事替我想得周全,隻是我覺著不該如此麻煩。”


    欒城不解,追問道:“何來的麻煩?”


    “欠你的命,害你受的傷,還有那天界因我領的罰,這一樁樁一筆筆,哪個不是我帶來的麻煩?若你真想讓我好受些,我隻想不再繼續欠你的,你說自願為我相守,而我卻承不起你太多的人情。”阿璃緩緩歎了口氣,道。


    這世上最難還的,便是欠下的情。


    自己不能接受那份情,可對方卻毫無保留的默默付出,你若有所避忌,便是無形中傷了那個真心待你的人。


    可若是一昧的承受,她心底的虧欠將變得無以加複。


    阿璃很不喜歡這種感覺。


    欒城唇角緊繃,望著她略顯疲憊的麵上,較先前消瘦了不少,沉默了許久適才出聲道:“既然如此,便依你所言,往後若是有什麽地方需要相助,不妨告知於我。”


    阿璃原以為。


    即便自己如此懇切耐心,小心翼翼的婉拒他的好意,怕是最終也扭轉不過欒城的固執,此番聽見他忽然鬆了口,她不由得怔在當場,一臉驚訝的迴不過神來。


    欒城見她如此震驚,輕笑一聲道:“你莫不是欲情故縱,隻是同我說說罷了?若你此時後悔……”


    阿璃頓時正坐起身,毫不猶豫的脫口而出道:“並非是我後悔,隻是沒想到你會答應。”那般緊張的模樣,像極了生怕欒城改了主意似的。


    至此,欒城暗暗點了點頭,垂下眼簾道了句:“你好好養著,我先走了。”說完,他便緩緩站起身來。


    阿璃這才鬆了口氣,重新倚靠在枕頭上,應聲道:“我聽筠竹提起,你身上的傷亦然不輕。


    此番我被她們看得極嚴,便是連下地都不準許,故此一直不得空去看你,也不知你這身傷養的如何?莫要因著擔心我便急著跑來,若是牽動了身上的傷勢,又該遭一番罪。”


    欒城聽她擔心自己,麵上神色緩緩溫和了些許,輕輕“嗯”了一聲算是做了迴應,適才轉身緩步離去。


    待他走下洞口石階,一抬眼見著支枝與筠竹款款而來,兩人手中各端著一盤點心,於是邁步迎上前去,停在她們麵前擋住了去路。


    筠竹與支枝相繼頓足。


    “支枝,你先將糕點端進去,趁熱哄阿璃吃兩塊,她近日藥喝的太多,正好吃點甜的緩一緩。”筠竹伸手,將手中的糯米糕遞了上去。


    聞言,支枝順勢接過她遞來的糯米糕,率先朝洞口走去。


    筠竹見那背影走遠,適才收迴目光望向欒城,見他氣色較先前略好幾分,微微擰了擰眉嗔道:“怎麽不在床上養著,跑出來做什麽?”


    欒城覷了一眼筠竹,略微有幾分心虛道:“不過十六道天雷之刑,哪能成日在床上躺著?”


    筠竹頓時氣結,沉聲罵了句:“強詞奪理!”


    欒城不打算與她爭執,趁她還沒開始滔滔不絕,當即先聲奪人道:“我攔下你,不過是想同你知會一聲,阿璃這邊既有你照顧,我自然是放心的。


    隻可惜,你治得了她身上的傷,卻治不了她心底的結。


    待等阿璃傷勢好轉,她必然要親自去找女媧後人問個清楚,到時你打算幫誰?”


    他深知筠竹愛護阿璃,但也同樣深知她身為“楹姝草”,原本便是女媧族的仙草,正所謂忠義尚且不能兩全。若阿璃心有不甘,日日念著這樁心頭之恨,指不定要做出什麽事來,總得防範於未然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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