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時,欒城深深吐出一口氣來,兩腳方才站穩了些,便將自己的胳膊自扉顏肩上取了下來,擺出一副拒人千裏之外的架勢。


    隻差臉上寫著“我自己可以”五個大字。


    見狀,扉顏不禁嗤之以鼻,扭過臉去暗暗憤憤道:“若不是阿璃擔心你,誰在乎你走不走得動道?”


    頃刻間,阿璃麵色忽然一僵,怔在當場。


    她明知欒城心意,也深知欒城是擔心自己,才會枉顧天帝的禁令出現在天界,此番累及他所受十六道天雷之刑,她又何嚐不是於心不忍?


    “你說什麽?”欒城耳中聽了個一清二楚,麵色凝重冷聲道。


    扉顏轉過臉來,裝作若無其事道:“沒什麽,此地不宜久留,咱們還是盡快迴青丘的好。”話音剛落,他便衝李霖打了聲招唿,接著率先飛身離去。


    李霖躬身朝那背影揖了一禮,待他背影消失在視線中,適才直起身來朝阿璃望去,目光正好落在她臂彎那條素錦仙綾。


    過去,他也曾見著有這麽一條仙綾。


    阿璃順著他目光,低頭朝臂彎望了一眼,尚未來得及出聲。


    “怎麽了?”欒城出聲道。


    阿璃暗暗搖了搖頭,最後衝李霖望了一眼,見他緩緩抬手朝自己揖了一禮,不禁冷聲道:“李將軍的禮,請恕阿璃萬不敢受。”


    說完,她迴首望著那純白玉石砌成的南天門,此天門足有三丈高兩丈寬,其巍峨而莊重的模樣,隻這般看著便覺著冷漠。


    一如那靈霄殿中,天帝的君顏。


    阿璃忽然憶起,過去清揚與筠竹同自己講起,說那天上的神仙不食人間煙火,他們為此摒棄七情六欲,住在這冰冷而沒有感情的天界。


    他們所遵循的天條,是比千萬年的寒冰,還要冰冷和無情的鐵律。


    於自己而言,這是她此生頭一迴來到天界,許是有了流觴的前車之鑒,又或許是親自見識了天帝的威嚴,令她心底渾然生出一種強烈的不適感,不願再迴到這裏。


    “欒城,我們走吧。”阿璃輕聲道。


    欒城不知她想到什麽,隻是見她麵上神色憂傷而低落,隨即應聲道:“好。”


    片刻後,李霖心底忽而一沉,緩緩直起腰來。


    一片祥雲,載著兩人飄下天界,遠遠見著四個身影站在不周山下,一個個望眼欲穿的看著半空中。


    待阿璃落地,便被筠竹一臉激動的摟入懷中,她喜極而泣的模樣,為自己受難而難過,卻又替她升神而喜悅,她嘴角微微一動,反手將筠竹抱在懷中,輕聲道:“筠竹……我迴來了。”


    筠竹頻頻點頭,抹著眼角欣喜的淚花,應聲道:“迴來就好,你身上的傷如何了?”


    阿璃將頭擱在筠竹肩頭,撒嬌似的委屈道:“很疼。”


    “那醫仙雖沒能將你傷勢治愈,卻給你喂了上好的仙藥,至少在幾日之內,你是半點也感覺不到痛的。”扉顏見她如此故作姿態,當即毫不留情的揭穿道。


    阿璃麵色頓時黯然,眸底帶著哀傷道:“隻可惜,我沒能將“寶蓮燈”帶迴來。”


    筠竹暗暗歎出一口氣來,輕輕拍著阿璃的肩頭,柔聲寬慰道:“或許,女媧後人並不知曉,那“寶蓮燈”已不在天界,如今最重要的是養好你這一身傷,以後的事情慢慢來,總會有法子的。”


    聞言,阿璃無力而緩緩的閉上了眼睛,下一刻困意猶如洪水般湧來,她身子便重重傾向身前。


    “阿璃……”筠竹身子晃了兩晃,抱著阿璃跌坐在地。


    欒城與扉顏麵色一緊,慌忙湊上前去。


    待筠竹查探了一番,頓時慌得六神無主,衝兩人忙不迭催促道:“咱們須得速速迴青丘才好,她這身傷既沒了痛感,便是連警示的意義都不存在了。”


    接著,一行人火急火燎的青丘方向趕去。


    數日後,阿璃是自疼痛中醒來的,自睜開眼的那一刻,眼角不由自主落下的淚,像清楚的提醒著她,從頭到腳每一根骨頭鑽心的痛,連帶著身上的每一塊肉,都痛的她恨不能割下來。


    筠竹寸步不離的守在床前,見著她將自己牙根磨的作響,又見她疼的渾身直冒冷汗,除了心疼卻也隻能束手無策。


    即便是最好的止痛藥,不論是內服或是外敷,都隻能暫時緩解其萬分之一。


    她不由得一臉恨意,望著阿璃受苦咬牙罵道:“若非那醫仙隻圖在天帝麵前有所交代,以如此虎狼之藥替你止痛,你又豈會落到這般田地?”


    阿璃痛到極處,下意識將全身縮做一團,自薄被中瑟瑟發抖。


    她心中並不怪責醫仙如此行事,畢竟在那種場合和境況下,自己連說一句話都難,天帝又如何等得了她治好傷勢?


    支枝與喻龍兩人,前後腳方才走進洞口,便見著筠竹如此氣急敗壞,又見著阿璃如此痛苦不堪,原本打算告辭的話,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來。


    於是,喻龍去找扉顏商量法子,支枝幫著筠竹去熬藥。


    不知是喝了藥的緣故,或是阿璃疼痛的久了,那痛感便漸漸弱了許多,隻見她渾身發了汗精疲力盡,昏昏沉沉的睡了過去。


    見狀,筠竹和支枝適才鬆口了氣,兩人相顧無言,各自想著自己的心事,靜靜守候在洞中。


    扉顏聽說阿璃痛的難忍,便急急忙忙來尋筠竹,詢問需不需要上天界一趟,找那醫仙再討些藥來,誰知卻被筠竹連推帶搡的攆出洞,站在洞外朝他低聲罵了幾句。


    筠竹暗自生了一肚子氣,攆走扉顏轉迴洞中,獨自坐在床前抹著眼淚。


    支枝不知其緣由,隻當是扉顏說了什麽不該說的,惹得筠竹發了脾氣,於是討好似的哄勸了半日。


    又過了幾日,欒城前來探望阿璃。


    因著過了許多天的緣故,阿璃雖身體虛弱的說不出話來,隻能依靠在枕頭聽支枝與筠竹閑聊,但身上的疼痛消了近半,整個人雖看著病懨懨的模樣,卻總不至於因備受折磨,而形同枯槁。


    筠竹與支枝兩人,為了盡量逗阿璃開心,每日變著法子說故事,或是商量著待阿璃身體好起來,做什麽好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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