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裝男看見這一幕,他想都不想的拎走眼前礙事的人,踢飛個垃圾桶,大步過去,一拳砸碎了那塊大牌子!


    紛紛揚揚的木屑兜頭而下,喬唯歡飛快地閃開。


    她躲的不是木屑,而是對麵的男人。


    果不其然,第二下又沒打到,完全激發了對方的怒氣。那男人將拳頭握得“咯噔”直響,抬手便朝西裝男過去。


    西裝男們身經百戰,什麽場麵都見過,這種對手完全是小兒科。要是平時,他還有心情扒拉兩下,現在周圍全是密集的人群,西裝男全部心思都在自家夫人的安全上,壓根沒空搭理,三兩下把那男人劃拉進人堆裏,轉頭便護著喬唯歡向前。


    沒想到喬唯歡突然說:“我們離開這裏。”


    西裝男愣了下,然而什麽都沒問,腳跟一轉,調了方向。


    被人流衝散的西裝男們緊緊跟上,沒多久便聚了過來,警惕的帶著喬唯歡穿梭在人流裏。


    突然後方遙遙傳來聲qiang響,在人群上空盤旋,而後直衝雲霄!


    喬唯歡全身僵住,猛然迴頭。


    激進的、打人的、渾水摸魚的……這次的驚懼來得尤其強烈,稍微有點風吹草動,不安就被無限放大,隨後星火燎原,不可收拾。


    民眾越激動,氣氛越是劍拔弩張。


    不知道是哪個警/察,驚慌之下腦子一熱,抽出腰間的配qiang,朝天扣下扳機,可惜……起了反作用。


    離得最近的一波民眾被震住,但後麵的人突然湧動,他們沒有受到驚嚇,飽含的怒火撲過去,唿嘯著要扯碎一切的假想敵。


    警方很是頭疼,然而束手無策,不得不用暴力來壓製驚天動地的潮湧。


    遍地的兵荒馬亂之中,民眾裏那個魁梧的男人終於抵擋不住大浪潮,被湧動的人流撞得七葷八素,歪歪扭扭。騎在他肩背上的孩子坐不穩,驚恐的丟開手裏的牌子,急忙去伸手,到底還是沒能抓住老爸,“撲通”一聲栽到地上。


    恰好是頭朝下。


    那是這場遊行的第一個犧牲者,卻不是最後一個。


    不是所有的遊行都會變成現在這樣,隻是當比所有人預期更兇險、更惡劣的結果——流血事件——出現之後,事情已經向著不可逆的方向發展了。


    現場的情況惡化的太快,喬唯歡還沒有走出去,已經快要被激昂的怒吼吞沒。西裝男密不透風的護著她,鑽進路邊被劫掠一空的店鋪裏。


    喬唯歡盯著外麵的狂亂,發顫的手慢慢的滑進外套口袋。


    ……完了。


    原本是打算自下而上,想要在遊行的過程裏,想辦法平息民眾的恐慌,但現在變成這樣,單憑她自己,已經沒辦法收場。


    惡果成熟了,現在隻能自上而下的想辦法……


    從店鋪的後門離開,避開人潮鑽進小路,坐進車裏的時候,喬唯歡聽見聲驚天動地的巨響。


    停在路邊的無辜車輛,被人砸碎了點燃,造成一波小範圍的爆炸。有民眾沒來得及躲開,當場死亡。


    警/察已經起不到任何作用,政/府隻能出動武/裝力量強行鎮壓,但民眾隻是更加激憤。


    每隔十幾分鍾,便會出現流血事件。


    經曆過大大小小數次遊行的曼徹斯特,在今天迎來了一場能載入史冊的暴動。


    這種情況還不止是曼徹斯特,同一天,英國七個城市,都舉行了不同規模的遊行,隻是曼徹斯特的結果最為慘烈。


    這是所有人都害怕出現的結果,所以一開始,政/府是沒打算公開黑網的存在的。


    迴到醫院,喬唯歡火速將常用的東西塞進包裏,邊整理邊說:“忠叔,現在開始清點家族裏的所有產業,要快!”


    忠叔凜了老臉,“是!”


    親眼目睹了遊行的質變,事到如今,她知道必須要有人來承擔後果。


    最開始公布黑網罪行的賀正驍,就是首相要推出去的人。隻怕這次,首相是不弄得賀正驍身敗名裂不罷休,她要做好最壞的準備!


    “我要去倫敦,這些天恐怕不能迴來,你寸步不離的守在醫院,不管任何人來,都不能讓他們打擾到賀正驍。”


    喬唯歡收拾好東西,動作頓了下,轉頭看向醫護:“我能不能進手術室一次?”


    脫掉外套,換上醫護們穿的無菌手術服,喬唯歡細致的把頭發攏進無菌帽裏,朝醫護點了下頭。


    手術還沒有結束,長時間的精神緊繃,醫生們精疲力盡,頭頂的汗水密密匝匝地落下,旁邊的人一刻不停的替他們擦汗。


    整個手術室裏,氣氛壓抑沉悶,然而手術台上的人感受不到這些。


    賀正驍幽邃的眼眸闔上,淩厲的短發輕微的垂下,上方明亮的光色漫過他英挺的輪廓,看起來就像他平穩的睡著一樣。


    盡管背對著喬唯歡的醫生,擋住了最怵目驚心的手術過程,她依然能在沉寂的手術室裏,聽見他胸腔裏一下下沉穩有力的節奏。


    喬唯歡閉了下眼,逼退眼底的酸澀。


    外麵已經備好了車,崔承川等在車旁,體力不支的靠著車門。


    喬唯歡掃了他一眼,抬腳邁進車廂,看崔承川也動了,像是奔著副駕駛去,她眉梢微動,“你留在這裏吧,萬一有什麽情況,我怕忠叔一個人不行。”


    崔承川的長指已經搭上車門,聞言,他手勢頓住,扶著拐杖彎下腰,似笑非笑的問她:“你自己在倫敦能行?”


    “可以,而且賀正驍這裏更重要。”


    “你打算怎麽做?”


    “先去見女王,不出意外還會見首相。”


    “有把握?”


    喬唯歡抬起還在泛紅的眼眶,不閃不避的對上崔承川的視線,“有。”


    其實沒有,但是不重要。


    崔承川直起身,向後退了幾步,喬唯歡便升起車窗,“走。”


    那車不疾不徐的離開,後麵一長串黑色的小車緊緊的跟著,絕塵而去。


    然而喬唯歡到了倫敦,最先去見的卻不是女王。


    許夫人和薇薇安被丟在莊園自生自滅,四周都是西裝男在看守,防止她們跑出去。


    薇薇安後知後覺的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瑟縮成一團抓著許夫人的袖子,淚汪汪的說:“媽,我好害怕啊……”


    她覬覦賀正驍不是一兩天,然而這些年並沒有實打實的和賀正驍近距離接觸過,上次她好不容易貼到賀正驍旁邊了,沒想到會變成這樣?


    腦海裏不期然的浮現出一張深沉似海的麵目,眼底濃重的夜色,幽靜而危險的浩瀚,幾乎能把人吞噬的深邃。


    薇薇安“哇”的一聲,把自己嚇哭了。她搖著許夫人的手臂,抽抽搭搭的說:“媽,我害怕,我想迴家……斯圖亞特愛讓誰住莊園就讓誰住,我再也不找他了……你和他們說說,讓他們放我們迴去行不行?”


    許夫人陰沉著臉,拍拍薇薇安的肩,眼光森森的落在窗外一閃而過的魁梧身影上。


    西裝男麵無表情的向裏看了眼,才晃蕩過窗戶。


    這倆間接導致賀正驍受傷,西裝男是恨死了這對這倆,肅著表情的防備模樣,讓她們懷疑自己下一秒就有可能被人道主義消滅掉,每時每刻都在心驚膽戰。


    當時被阿什蠱惑,以為計劃萬無一失,現在迴過味來,阿什眼裏冰冷的海色,多少是帶了些譏誚的。


    德姆維爾公爵從來不是個好糊弄的主,就算讓薇薇安提前紋了蝴蝶,兩個人脾氣差那麽多,還是很容易被認出來。何況阿什帶走喬唯歡,從來就沒說要把她怎麽樣,是她自以為阿什會弄死她。


    現在想想,當時阿什的情況也不對,恐怕是碰到麻煩,不然上麵怎麽會突然查她的資金?


    綁走喬唯歡,阿什多半是為了威脅公爵,怎麽可能不告訴公爵,他綁走的是誰?


    所以這場交鋒裏,她和薇薇安不過是順手一扔的小棋子而已!


    許夫人一咬牙,猛地站起來,“我要見公爵!”


    旁邊打掃的傭人,目不斜視的繼續手裏的活,全當沒聽見。


    許夫人壓著與生俱來的高傲,緩緩唿出口氣,“這件事是我不對,我想和公爵當麵致歉,你們去通知公爵一聲。”


    然而還是沒人理她。


    許夫人忍不住,拉過個傭人直接說:“你們聽不見我說話嗎?!”


    喬唯歡站在大門外,從縫隙裏聽見許夫人的怒吼,紛湧的心緒漸漸平靜下去。


    還有事要做,不能一直縮在殼子裏。


    旁邊的西裝男聽見自家夫人深吸口氣,才推開那道虛掩的門。她腳步筆直,直接上樓,壓根沒看大廳裏那兩個人一眼。


    許夫人反應過來,隻見到喬唯歡的側臉,隨後她細細的影子便消失在走廊。她臉色僵住,很快追過去,樓梯口的西裝男突然抬臂攔住她,吝嗇的不肯說一句話,姿態強硬的不讓她上去。


    喬唯歡來之前問過忠叔,當時她的戒指戴到了薇薇安手上,後來事情緊急,戒指放在這裏。她跟在傭人身後,去房間的櫃子裏拿出戒指,慢慢的戴到無名指上。


    貓眼石依舊沉默,滄桑的目光,凝縮了德姆維爾所有的變遷和起落。


    喬唯歡用拇指摩挲光滑冰涼的戒指環,下樓的時候,垂眸看向樓梯底端的女人。


    年過五十仍然帶有風韻的臉,表情難看也不得不承認,那還是個美人,也是她的生母。


    此刻,對方陰冷的眼光拾級而上,裏麵的怨毒很深的壓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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