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喬唯歡從劇烈的頭疼裏恢複了意識,她渾渾噩噩的睜開眼,跟著倏地清醒了。


    眼睛被蒙起來,透過黑色布料間的縫隙,稀薄的光斑駁成片,她也就隻能隱約看見一點亮色,其他的什麽都看不清。


    四肢酸疼麻漲,喬唯歡試探著挪動手腳,發現根本動彈不得。手腕和腳腕牢牢的綁著,十根手指全然被禁錮,竟然還把她每個指頭都細細的綁了起來。


    ……非常危險。


    脊背和腿後的觸感告訴她,她被綁在十字形的金屬上。這種詭異的綁法,奇怪的感覺,顯然不是正常人能做出來的。


    還記得剛剛是在喬媽那,聽見那句“歡迎來到理想國”,莫名湧起陣古怪的感覺,狠狠的敲響警鍾,然而那時候恐怕已經晚了。


    記憶就停在那刻,後麵發生了什麽?


    手腳被困,眼睛看不清東西,嗅覺和聽覺變得異常敏銳。這裏泛著長久沒人住過的潮氣和黴味,但是很淡,似乎是被打掃過,隱約能聞到些幹淨的水汽。耳邊寂寂無聲,空曠的室內,隻有她自己愈發緩慢的唿吸聲,看來應該離市區很遠。


    千防萬防,到底是沒防住!


    冷靜……


    喬唯歡克製住渾身的寒意,咬住舌尖逼自己去想,接下來應該怎麽辦。


    忽而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像是透過門縫和牆壁遙遙傳來。跟著是開門聲,腳步聲,和奇妙的“噠噠”,像是細而輕薄的金屬敲擊地麵的聲音。


    喬唯歡屏住唿吸,沙啞著聲音:“阿什。”


    怎麽做到的?他明明不在那……


    腳步聲在她身前停下,喬唯歡感覺到,阿什冰冷殘酷的目光停在她臉上,隨後逐漸向下,從額頭到腳尖,破開她的衣服,一寸寸掃過她的皮膚。


    “你綁了我也沒用,賀正驍不會因為我對你妥協……應該說他不會為了任何事妥協,你不用再做多餘的事了。”


    眼前模糊的人影突然就笑出了聲,那笑聲越來越大,漸漸的充滿整個逼仄的空間。


    阿什弓起腰,手杖不輕不重的在地上點著,跟著他抬起眼,冰涼的手杖尖端貼上女人露在長裙外的半截小腿。


    白皙細滑的皮膚,纖纖柔弱的弧度……


    被尖銳的金屬觸到,那點涼意又一點點向上,化成有形有質的寒氣,攀上脊背再迅速鑽進四肢百骸。額角的冷汗密密匝匝地向下,喬唯歡不由得蜷起手指,控製住聲音問他:“阿什,你想要什麽?”


    她相信阿什和賀正驍水火不容了這麽些年,比她更清楚賀正驍,那綁她來這就不是為了威脅。


    阿什想要她的命,這點在上次就知道了,幹脆利落的刺穿她,毫不留情的下手。現在還讓她活著,那阿什一定是出於什麽目的,但她不知道瘋子的目的是什麽,就沒辦法拿捏好該說什麽……


    “塞西爾,我真驚訝你竟然知道這點。”


    突如其來的聲音打斷了思路,喬唯歡從晦澀的光影裏,感覺阿什朝她邁了一步。


    如影隨形的手杖被放下,取而代之的是慘白的長指,輕輕地搭在她的脖頸上。


    森涼的男人氣息撲麵而來,阿什略微低頭,拂開喬唯歡肩上的長發,險峻的鼻梁擦過她的鎖骨,“對斯圖亞特來說,沒有任何東西能威脅他,你知道這代表什麽?”


    喬唯歡咬緊齒關,偏頭躲開讓她本能恐懼的阿什的鼻息,然而脖頸間的手不過一個用力,便生生扼住她的唿吸和動作。


    “我不能繼承公爵位,不是因為我是養子,而是我不想向成為德姆維爾繼承人的條件妥協。”


    “社會是人的社會,人由幽微心理操控,每個德姆維爾人都要學會掌控人的心理。我、夏洛蒂、斯圖亞特……死了的德姆維爾,全部精通心理,可公爵隻會有一個,所以能完成第二個條件的人,才能繼承公爵位,你猜猜第二個條件?”


    逼退強烈窒息感,喬唯歡張開嘴唇,盡力唿吸。就在她覺得自己快被掐死的前一秒,阿什倏地鬆開手。


    看喬唯歡劇烈的咳起來,阿什緩慢地扭開手杖,露出中間尖利的刃,從喬唯歡腰間的衣料刺進,薄唇開闔:“大概你猜到了,是人性閹/割。”


    伴隨他的話音,衣料“哢嚓”劃裂,喬唯歡猛然抬頭:“你到底要說什麽?!”


    “別急,我們有很多時間,你總會聽我說下去。”


    阿什慢慢地將她身前的衣料全部劃開,看她不可抑製的渾身發顫,泛白的嘴唇緊緊地抿起,強行壓製住恐懼,心滿意足的大笑出聲。


    “自我人性的閹/割是成為公爵的必須條件,而且要學會閹/割他人的欲/望,以此來保證其他人對德姆維爾的忠誠……”


    那股涼意重新貼近,喬唯歡甚至能察覺到,他猩紅的嘴唇已經貼上她的脖頸。


    “塞西爾,斯圖亞特切掉了你的什麽?”


    喬唯歡全身一僵,與此同時,阿什尖銳的犬齒,深深地咬進她的皮膚裏。


    有滾燙的血從肌理滲出,喬唯歡渾身發麻的想著,她恐怕活不下來了。


    不過就像她所猜測的那樣,阿什綁她的目的壓根不是為了威脅。然而被恨意燒混了腦袋的許夫人,和智商常年離家出走的薇薇安,根本想不到這一麵。她們還以為,互換身份的遊戲真的能給她們帶來好處。


    所以薇薇安此刻還不知道,賀正驍夜一般的眼眸裏,輕微的湧動代表了什麽。


    一直以來都在垂涎的男人近在眼前,薇薇安難得一見的有了點害羞的意思。想到許夫人說的話,要麵無表情,說話不帶情緒,怎麽像塞西爾怎麽來,她隻好忍住直接撲過去的衝動,小手放在男人扳住她下巴的大手上,嬌聲說:“你好久沒有迴來,我想你想得坐不住……”


    她另一手搭上男人寬厚的胸膛,感覺手下緊繃的觸感,冷沉剛毅的味道,吸引她靠過去。


    賀正驍箍在她腰間的手使力,逼得薇薇安不得不停下動作,深黑的眸光掃過她無名指上的貓眼石,唇角微妙彎起,“想我,嗯?”


    薇薇安從來沒和賀正驍這麽近過,低沉渾厚的嗓音鑽進耳朵,簡直讓她渾身發軟,腦袋發昏的點頭。


    眼看賀正驍低下頭,薇薇安激動得心髒快要從喉嚨裏蹦出來,直接閉上眼睛。


    然而預想中的親密沒有到來,上一刻風度彬彬的男人突然一把扯過她,冷肅的一聲:“抓住她。”


    後背重重的撞上直升機,薇薇安猝不及防的尖聲驚唿,睜開眼睛,潮水般湧過來的西裝男三下五除二地把她扣住,她被迫跪到地上,肩膀手臂都被死死的按著。


    賀正驍慢條斯理地摘掉手套,直接丟給一旁臉色發青的忠叔,低緩的口吻裏,隱匿著濃鬱的危險,“歡歡在哪。”


    薇薇安懵懵的,整個人還沒從急轉直下的情況裏反應過來,發愣的張開嘴:“……啊?”


    拙劣到家的路子,就拿這麽個東西來冒充?


    賀正驍解開襯衫頂端的紐扣,筆挺地旋身,大步踏上機艙,“讓她身邊的所有人過來。”


    “夫人讓許家母女過去,說了幾句話,夫人的母親都沒有反應,然後不知道為什麽,許家的人突然發狂,破口大罵,夫人就讓我們把她們弄出去了。”


    賀正驍深眸抬起,“不知道?”


    豆大的汗珠從西裝男的臉上滾下,他頂著頭頂迫人的壓力,咽了下口水才說:“是當時我有點發困。”


    “撲通”跪到地上,西裝男低著頭說:“先生,我可以保證我走神的時間不超過三秒,中途也沒有聽見任何異常,確實不知道為什麽,許家的人突然就開始罵夫人。”


    當時在場的三個西裝男,口徑完全一致。他們齊齊跪在地上,隨著最後一個人說完,終於意識到哪裏不對。


    他們不管是身體還是精神都經過高壓訓練,現在鮮少會有困倦到走神的時候,而且還是三個人一起走神,這事太不正常!


    想想當時他們三個的共同點……


    不用賀正驍再問,西裝男們便凜了粗獷的麵部線條,頭顱壓得更低,“先生,我們當時都在看許家那個司機,他從兜裏掏出打火機,我們……”


    恐怕是被催眠了。


    而且,能在毫無察覺的情況下,讓他們齊齊陷入催眠狀態,又有可能針對夫人的,大概隻有一個人能做到。


    阿什的催眠能力有多強,外人不知道,他們可清楚的很。之前看那個司機走路雖然慢,但沒有坡腳的意思,而且完全沒想到阿什會膽子大到,敢光明正大的出現在眼前,就沒往司機會是阿什上來聯想。


    何況,當時夫人讓阿什抬頭,夫人是清楚的看見阿什的臉,但她沒有異常。於是百密一疏,他們傻乎乎的,讓夫人在眼皮子底下被調包!


    忠叔臉色很差的讓西裝男們出去,急迫地開口,“少爺,現在怎麽辦?”


    賀正驍上身靠上椅背,修長的十指交叉,輕緩地闔上眼。


    ……太自信了。


    以為首相已經滿足了阿什的儀式感需求,女人身邊的人足夠多,能保證她的安全,卻被阿什鑽了空子。


    而且這一次,他無法確定,她能不能活下來。


    但他必須要讓她活下來!


    “忠叔。”賀正驍猛然抬眼,沉聲開口:“聯絡國務卿。”


    忠叔正要應聲,突然門被敲響,西裝男喘著氣進來,雙手遞過去個牛皮紙袋:“先生,這是剛剛有個四、五歲的小孩拿來的,說是務必要交給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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